《百穿无归》嫁膺

34、第三十四章

　　这天他们基本早早就睡下了。一是疲惫，二是因为烈焰花最好的观赏时刻是凌晨太阳初升的那一瞬间。有如神祗披着鲜红的嫁衣从远方山麓缓缓迤逦而来，那时的美，让无数人心折。
　　第二日清晨他们乘车前往烈焰花海。天空还是晦涩的深蓝，点点星子点缀其上。这颗星球已迈入秋季，风寒露重，埃德加裹着毯子靠着科林补眠。科林一边开车一边还顾忌着他别滑下去，倒也游刃有余。
　　奥格斯汀发现自从昨晚开始卡斯摩就没跟他说过话，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得闭嘴。兼之被振玉骚扰了一晚上，此时车内温暖安静，奥格斯汀秀长睫毛一颤一颤不自觉地打起瞌睡。
　　卡斯摩余光看到白发人鱼困倦不堪的样子，几次到了嘴边的话偏偏又咽了回去。就这么僵持一会儿，他只觉肩头一重，就见奥格斯汀枕着他的肩睡着了。
　　称得上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人鱼柔软的头发，摇头失笑。

　　奥格斯汀醒来时已经到了目的地。他在后车座上翻身，坐起。
　　"醒了？太阳还没出来，你再睡会儿。"天际是冥冥蒙蒙的灰，浅薄流云被风拉成纤细清淡的群像，在东方的一小块地方微微发亮。
　　男人在车外站着，不知望着什么。他回过头，面容有些模糊。唇角含着的细白香烟沉默地燃烧。
　　青烟升腾。
　　"你抽烟？"奥格斯汀惊讶地看着他。这绝对没在原著里提到过。
　　"你不喜欢？"卡斯摩随手掐灭烟头，"。。。很少抽。。。最近有些心神不宁。"
　　科林也走过来从车窗外伸手给埃德加掖好被角："我只看到元帅抽过一次，在联邦正式成立的前一晚。。。。看来你遇到了堪比联邦存亡的大危机啊，元帅。"科林揶揄地打趣着，看到埃德加嘟囔着梦话侧过脸，不禁叹气，"。。。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
　　奥格斯汀嗅了嗅，发现空气中没有烟草的苦味，反而是一种冷色调的甜香："这是什么味道？"
　　"烈焰花根做的烟丝，对身体无害。"卡斯摩道，"。。。要试试吗？"
　　奥格斯汀抬眼看着他，似乎在思索："。。。好。"他接过香烟把玩一阵，没有过滤嘴，是手工制作。
　　白发人鱼将烟咬到嘴里，下巴微微上抬，示意给他点燃。卡斯摩曙色眼睛深深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金属打火机，"啪嗒"划了一下，却没有点上。
　　奥格斯汀睫毛一掀又瞥他一眼，没有出声。
　　"有风。"卡斯摩唇边的笑意深刻而低柔。
　　第二次才顺利点着烟头，奥格斯汀小小吸了一口，辛辣沁凉的味道顺着喉管沉淀至五脏六腑，只觉头脑一清，视野前所未有地空阔起来。
　　"呼。"奥格斯汀将烟夹在指尖，"。。。还不错。"
　　卡斯摩伸手把烟拽到自己手里："虽然无害，不过。。。"他顿住，扫视呆立一旁的科林和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也怔怔望向这里的埃德加："。。。少抽。"手指一紧，灭了。
　　"。。。"科林撇撇嘴，"。。。再怎么说这也是特供，每年就那么几斤烟丝。。。结果一下被你浪费两根。。。。。。"
　　差点想上"淘金"网买个一两吨存在空间戒指里的奥格斯汀幽幽闭嘴。。。
　　"哇！太阳出来了！"埃德加跳下车向前冲去，"快看！烈焰花！。。。。"
　　四人一齐望向花海。本来瑟缩在薄雾里灰扑扑的花朵随着金黄如大股大股铜汁泼下的晨曦一点点扬起高傲的头颅，不起眼的花苞仿佛受到黄金的重新洗礼与浇筑，烈火作为勋章肆意点缀女皇华美的裙摆。从脚尖灼烧至视线所能蔓延的最远界限再一路沸腾仿佛要烧破天穹。。。。。
　　这个世界都被它映红。红的天，红的云，红的太阳，红的大地。。。。。。
　　美艳绝伦。
　　奥格斯汀贪婪地任眼球被烈焰充斥。滚烫地，灼热地将躯壳焚烧殆尽，在灵魂上留下深深的烙印。
　　很多时候，真正能打动一个人，挽救一个人的，不是美德，不是法律，不是精神，不是意志。。。而是美。惊心动魄的美，静水流深的美。
　　我们的意识与自性从其中脱胎，化为不可磨灭的思想以及爱情。
　　美高于一切。
　　这一刻他无比希望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以及他未来的爱人能够出现在这里，陪他一起分享这动人景色。
　　手掌一热，却是卡斯摩握住他的手，曙色眼瞳在吞没一切的红色里，清晰可辨。
　　奥格斯汀忽然想起也有那么一个人，在纷纷人海中柔和了神情，对他说，别怕。他会记得从他们那里汲取过力量，这股力量和其他的力量凝聚在一起，支撑他走完回家的路。
　　当舞剑，抚琴，豪饮千杯风雪。
　　可惜。。。他长呼一口气，使劲想抽回自己的手，失败了。
　　算了，忍忍吧。

　　他们一直到下午才回别墅休息。闭上眼眼前依旧通红，也算后遗症了。
　　等他们都泡过温泉懒洋洋躺在沙发上休息，擦头发时，门被敲响了。
　　"谁？"科林任劳任怨跑过去开门，是一个看似普通的中年人。他路痴一笑，很是老实，"你好，我也是游客。就住那边。"他指着对面。
　　"你好，有什么事吗？"科林隐蔽而迅速地上下打量着，笑容亲切。
　　"哦，是这样的，我家少爷说刚才赏花时看到一位美人，特送上一份小礼物给他，希望他能收下。"男子露出无奈而纵容的表情，捧出一个足有手臂长的木匣。
　　科林漂亮的眼睛眯起。他相信全联邦几乎没有人不认识他们，那么。。。这是要横刀夺爱的节奏？不知要夺的是他的，还是元帅的。。。。。。
　　"送给谁？"卡斯摩不知什么时候来到门边，冷峻的面容看不出丝毫情绪。
　　中年男子恭谨地底下头："少爷说，这是'暨日之处，颠沛之人'所赠。那人只要听到，就知道是送给他的。"
　　科林松口气，说出这么高端句子的人埃德加肯定不会跟他做朋友的。。。。。。
　　卡斯摩目光微寒："放下吧。"
　　"那么，打搅了。"

　　奥格斯汀听着卡斯摩的复述，神情微动。打开木盒发现里面卧着一架灵机式古琴。木色黑中泛红，纯鹿角灰漆胎，蛇腹断纹。背面龙池上方刻着"大圣遗音"四字，填以朱漆。这琴虽是新制，用的材料却再好不过。没有新器的火气，沉稳敦厚，有君子气象。
　　奥格斯汀念着"暨日之处，颠沛之人"那几句，脑海中电光火石间闪出一个念头，不由心中一沉，问道："那人可自报家门了？"
　　"没有。"卡斯摩见他脸色不如刚才好看，眉头微皱，"怎么了？"
　　"没什么。。。大意了。"奥格斯汀摇头不语，若是他猜的没错，那么这次他人物塑造分得扣去不少。
　　"我刚才去那栋别墅看了一下，人已经走了。"科林匆匆而回，"不知道到底搞什么鬼。。。欲擒故纵？"
　　卡斯摩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吓得科林立刻闭上嘴。
　　"滴滴。"卡斯摩打开他的光脑迅速浏览，良久，他说："我们得回去了。"
　　"怎么了？"埃德加惊讶地问。
　　"熔岩大战场有变。"他的眉深深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