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穿无归》嫁膺

150、第一百四十八章

　　“狄奥多西，给我一个解释。”黑太子一身戎装，静静注视着身前的水幕。水幕里的法师有着跟他相似的金色眼眸，暗示着他们的血缘关系。
　　狄奥多西捏了捏帽檐，抽光了雪茄的他看上去疲倦又焦躁：“……我也很意外。”
　　“意外？”黑太子低低笑了两声，“什么意外值甘泽大汗一条命？”
　　狄奥多摩挲着胸前的玫瑰勋章，沉默片刻才道：“缺，我是一个法师。我不能拒绝最接近真理之人的声音。”
　　“别叫我缺！”黑太子猛地把墙上的装饰剑扫到地上，发出哐啷一声巨响，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不休。他剧烈地喘息几口气，慢慢镇定下来，笑道：“你不是说过，国家之事，以我为先吗？”
　　“太子殿下，我也说过真理之外，别无大事。”狄奥多西看着他，“用天蝎星的命交换知识，太划算了。”
　　“所以你为了你自己，置祖国于不顾。”黑太子冷冷地盯着他，“法师，你并非从真理中诞生，而是孕育自这片黑色的土地。”
　　狄奥多西没有说话，二人久久对视着。终于，黑太子摆摆手：“罢了，去追寻你的真理吧，希望它不是虚无。”
　　水幕消散，男人抬手施展神术，一副地图缓缓在墙上铺陈。上有虚空海与星辰，下有托瑞尔大陆各国，构成了一个浩瀚绚烂的世界。
　　黑太子跛着脚走过去，伸手按住地图，慢慢将脸贴上去：“不要急，不要急……早晚都是我的。”

　　朔已经走了，雪诺和帕拉丁把半死不活的罗兰捡起来抢救了一下，大部分伤势都没有大碍，但是眼睛却彻底毁了，而且天蝎星也毫不意外地给他种了火毒，正种心口。
　　“这毒真是难缠。”雪诺看着罗兰心口毫无愈合迹象反而渐渐扩大的伤口，微微蹙眉，倒不是担心他，而是不放心帕拉丁，“你的伤真的没事吗？”
　　帕拉丁扯下缠在臂间的布条：“我没有执念，这毒奈何不了我。不信你捏捏。”他的手臂光洁坚实，像是由大理石雕琢的塑像，充满了坚不可摧的力量感。
　　雪诺见伤痕已经消失不见，还是不放心地按着他的手臂放了一个检测神术，这才慢悠悠道：“我倒是听说个俗话，只有傻瓜和神是没有执念的。”
　　帕拉丁又好气又好笑：“怎么这个时候挖苦我？而且这话我觉得不对。”
　　“我记得你说过神赐的王冠会保护我。”雪诺扬起下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伤是替我挡的。”
　　帕拉丁一愣。
　　雪诺也是气笑了：“我看你也别做守护骑士了，这脑子都不够用。”
　　帕拉丁金珀眼眸一错不错注视着他，眉目微垂，竟然显得有点可怜。雪诺却懒得理他，给罗兰施放复苏神术，把人强行唤醒。
　　罗兰睁了睁眼睛，没睁开，表情却没什么变化，只道：“是谁？”他的面容依然秀丽得宛如少女，盲目让他更加楚楚动人，但雪诺却根本不想理会他，淡淡看了帕拉丁一眼，往后退了一步。
　　帕拉丁道：“圣徒冕下与他的骑士在此。”
　　罗兰蹙起眉，伸手去捉帕拉丁的袖子：“我的阿芙罗蒂，您知道她在哪吗？”
　　帕拉丁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您是说神降的复仇之神吗？他往西边去了。”
　　罗兰张口结舌。
　　“我与圣徒冕下即将回国，还请陛下保重。至于结盟一事，待陛下身体康复，再来商谈也不迟。”帕拉丁垂眸看向罗兰，眼神冷漠，声音却还是低沉温和的。
　　罗兰沉默了许久，才道：“……结盟之事，为何毁诺？”他的嗓音透出一股逼到绝路的尖锐。
　　雪诺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国王脑子里还有点正经事。
　　帕拉丁微微一笑，毫不留情：“陛下，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您说剑兰没有国教，皇室没有信仰，可我看您是信徒呀。”
　　失去了双眼的恸哭之王浑身一僵：“您这是什么意思……”
　　帕拉丁回头扫了雪诺一眼，慢慢道：“我记得在一本古籍上看过，爱情之神除了追求尽享贪欢的淑妮，还有一位不怎么为人所知的神明，但这位神明的教义不如火法女士的……容易接受，信徒渐渐凋零，据说最终消亡了。”
　　帕拉丁忽然顿了一下，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我想起昨日宴会上，我看到的一尊女性雕像，双眼嵌着特殊的幽蓝宝石，这种奇特的雕刻方法让我联想到这位销声匿迹的女神。”
　　“永恒爱人，眸冉。”帕拉丁轻柔地道，“这位孤高偏执的神，将背叛的爱人永远凝结于眼瞳深处，确信从此爱便恒长。”
　　雪诺若有所思：“还有那个护身符……”
　　帕拉丁摸了摸腰间蓝色眼睛挂坠，笑而不语。
　　雪诺最后看了一眼罗兰，这个娇柔如玫瑰的青年，内心大概比荆棘还残酷：“天亮了，我们走吧。”
　　今天的日神之宫似乎比寻常出现得早一些，温柔晨曦洒向伤痕累累的幽蓝王国，照耀着每一个人疲倦的面容。银白大鳐欢快地在晨光中潜游，留下一串轻盈铃声。
　　罗兰的面颊被太阳照得有了丝红晕。他忽然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向最中心的宫殿，那里有一尊永恒爱人的雕像，雕像的眼睛镶嵌着幽蓝宝石。
　　“我还有眼睛，阿芙罗蒂的眼睛。”他很幸运，这尊雕像在灾祸中幸免于难，完好无损。他开心地笑起来，指尖触及宝石的瞬间，宝石化为两泓血水，染湿了女神的面颊。

　　雪诺把剑兰的破事挑挑拣拣说给阿缇拉听了，听得阿缇拉冷笑连连，心里正冒着坏水，见雪诺一脸倦色，连忙把人赶回去睡觉。
　　雪诺摇摇头：“既然回来了，每日祈祷不能少，我祈祷完再睡。”
　　阿缇拉拦不住，只道：“你休息好了我有事跟你说。”
　　雪诺点点头，起身进了祈祷室。阳光正好，海洋碧透，风里是蔷薇的香味。雪诺在走廊里坐着，摸出刻刀雕刻点小玩意，心想祈愿树大概又挂满了纸条。
　　刻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轱辘辘滚了几圈。雪诺手里攥着半成型的木雕，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