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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A和B的生活(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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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北颖生于一九八六夏,净重八斤的健康女婴。她的到来,无疑是这已有两个男孩的家庭的意外之礼。母亲喜得幺女甚是疼爱,两个哥哥对着这粉妆玉砌的小女娃更是爱不惜手,走到哪炫耀到哪,唯一冷静的怕是只有父亲。
所以,北颖对她父亲是又爱又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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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匪生于一九八八年冬,净重六斤的早产儿。据当时接生的产婆说她母亲险些大出血致死,而生产后的母亲的确比从前虚弱不少。父不详在那个年代等同死罪,加上小城市风气闭塞,母亲在养活她的过程吃了不少苦头。她也算懂事,小小年纪已经懂得勤俭持家。
对于素未谋面的父亲,她没有任何感觉。
002
北颖打小上的就是干部子女学校,母亲是大学教授,父亲是公务员。从机关幼儿园,到附属小学,再到附属实验中学,一直都是老师家长交口相赞的三好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性格开朗朋友众多。
她唯一的烦恼就是体态丰腴,体重难以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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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匪跟随母亲辗转过好几个城市,终于在C市安定下来,上的是社区的学校,借读生,每年还要多交几千块的借读费。而她从来就没有和身边那些不知柴米油盐,活在保温箱里的同学深交,她实在没多余的脑容量去和那群小朋友谈谈天气聊聊校草。成绩也只是保持在不会被老师过分注意的安全区域,低调得即使某日转学也不会被察觉。
她唯一的烦恼是母亲太过操劳,而她还不能自食其力。
003
北颖的相貌继承了她妈妈的良好基因,鹅蛋脸,柳眉杏目,肤白胜雪白里透红。只是因为青春期荷尔蒙作祟,成长的特别快。尤其是在别人还对爱情懵懵懂懂甚至一无所知的阶段,她已经显现出这方面的天赋。
她意属同她一起长大的赖磊。赖磊在外表上与她在般配不过,圆脸剑眉星目,他最大的特点是笑起来特别真诚,看着你眼里是浓浓的信任。
喜欢他的女生很多,难怪北颖会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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娑匪过了儿童时期,母亲偶尔也会旁敲侧击让她注意打扮。然而对少女来说,水已经是很好的美容圣品。母亲从前也是美女,不然也不会有未婚生子的资本。话虽恶毒,却是事实。可惜她并没有长得像母亲那般红颜祸水,反而像父亲,英气十足的眉毛,微微上翘的眼角,薄唇。
爱情对她来说是可笑的开胃菜,同年级的男孩子要么玩游戏王,要么斗陀螺,心智上更是幼稚的一塌糊涂。
宁愿捧着书在图书馆和白发苍苍的老头呆在一块,也不愿意坐在看台上看他们踢一次比赛。
004
在二零零五年的秋天,A和B终于相遇。
娑匪的母亲死于那年的夏天,在熬过汗水蒸发掉的八月之后,她那谜一样的父亲终于有了眉目——大伯一家找到了她,同一时间也就知道了父亲为什么会不负责任,渺无音讯十七年。
在娑匪出生之前他就死了,母亲却仍然懵懂不知最好的年华都用来等待父亲归来,履行少女时许下的诺言。
徒劳无功的一生,唯一的骄傲是养育了娑匪,偏偏娑匪成绩既不拔尖,也不讨老师欢心。她自认是辜负了母亲,既然这次大伯找到上门表示愿意继续供她读书,就该好好把握机会。不为母亲,也是时候为自己的人生做打算了。
整理行李时才知道自己原来是随时准备离开的那个,听说大伯家还有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要好好相处才是。
娑匪啊娑匪,以后你就真的是一个人了。
得知家里将迎来一个妹妹,北颖的心情是愉悦的,以后她再也不是家里的老小,可以用使用姐姐的身份去照顾妹妹,她十分配合妈妈布置娑匪的房间。妈妈对于即将要接纳新成员既忐忑又期待,忐忑她可能会是个整日旷课不服管教的不良少女,期待自己又可以再度发生管教青春期的母亲。
但明显娑匪要让他们失望了,她既不是需要照顾需要保护的青少年,也不是个耳洞多多极度需要母爱而故意惹是生非的小屁孩。
从看到娑匪低眉顺眼,拘谨抿着嘴走进来时,北颖的父亲明显察觉到妻子和女儿脸上失落的表情,他眼神示意二儿子搬行李,转过身用一家之主的语气对娑匪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
娑匪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飘到那个正帮她搬行李的少年身上,他眼神清楚的提醒她根本不会有成为一家人的可能,她淡淡地撇过眼表示清楚,明白。还有什么比她身上那股“外人”的气味更浓烈。
她低下头看地板上的纹路,更加坚定她不喜欢这个家的想法。父亲不苟言笑,母亲阴晴不定,儿子敌意明显,女儿……她看了眼和她差不多高的堂姐,微微蹙眉,一看就是还相信世界还有好人的典型。
“离她远一点。”放好行李的北棋回过头警告那个自进门就默然不语的失语者,闻言抬头的娑匪点了点头:“正有此意,希望你转告她也不要来打扰我。”北棋疑惑不已,可是始终是男生绝不会做为难女孩子的事,“嗯”了声离开。
005
北颖上的是市里有名的子弟学校,为了显示公平北颖的父亲也把娑匪转入了这个学校,同年北颖毕业,母亲决定送她出外留学,地点未定。
娑匪自知没有那种命,认真学习,不再考安全分数,但也不可以太过特出。在学校也尽量低调,如果不是北颖执意要别人知道有她这个堂妹,她甚至不想承认她这个堂姐。
相较娑匪的冷淡,北颖则显得热情多了。很多时候娑匪分不清北颖是真傻还是假蠢,但不管怎样,娑匪就是讨厌她那种天真无邪的样子。
娑匪讨厌天真,天真意味着不成熟,意味着即使被欺负也无所谓,也就是蠢。讨厌蠢货不是成为社会人的先决条件么?
“我可能长了一副坏心女二的样子吧,堂姐身边的人都觉得我会加害于她。很可笑吧,那种笨蛋才不需要我动手。”娑匪把字写在学校围墙上然后翻墙而出,今天兼职的老板突然来电要加班,翘掉计算机课娑匪打定主意敲老板一笔狠的加班费。
可不巧,脚才沾地,风纪委员就拍拍屁股站起身,气定神闲看向她。
娑匪不慌不忙扯掉校牌径直离去。
赖磊揪住她的书包,却被娑匪一记凌厉的眼神镇住了,“我是一定要走的,你,不要做无谓的努力。”
从没遇到如此这般的逃学生,赖磊一时都忘了记录,呆呆目送女生飞速跑掉。
再见到娑匪已经是他临行前与北颖一家的告别晚餐。
晚餐进行到一半,结束打工的娑匪拿着布偶头套从侧门进来,碰见了依依惜别的两人。湿了的额发贴在额头上,身穿笨重的熊猫服的她疲惫不堪,对北颖点点头往楼上走。
被遗忘的赖磊有些失落,但很快被要离开家乡的愁绪包围。
娑匪只觉得风花雪月可笑,两个不知未来在哪的人拿出全身的精力去和对方拉扯。对于堂姐的恋情,只要双方隔着一片大海的距离就会灰飞烟灭。
北棋吃完饭后,一直在娑匪房门等她。见到她笨拙的爬上楼梯又是可笑,又是厌恶。他走上前扯过娑匪的头套:“我们谈谈。”
北棋往杂物室走,娑匪原地不动:“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好谈的,我对你亲爱的妹妹可什么都没干。”
他回过头,娑匪直视,很显然是在意那次不愉快的初会。
就这样别扭地僵持在过道上,“把东西还我。”娑匪疲惫地倚在墙上,闭着眼喃喃道:“拜托你不要这么任性,我已经尽我所能不去打扰你们,你们能不能也别打扰我?你知不道你们这样我很困扰。”她突然睁开眼,笑道:“我没天真到挤进你们中间,别担心。”
那笑容亮的刺眼,狠狠撕裂了北棋的自尊,一股说不出的愤怒塞在喉咙,极力压制才不会吼出声。几步走近将头套戴回娑匪头上:“去到国外请好好照顾北颖,还有……”顿了顿,终是吐出那句“保护好自己。”
娑匪瓮声瓮气答了句:“知道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个关口她的想法根本不重要。为了表现公平,她的意愿必定成为牺牲品,这就是大人的处事法则,她的不情愿只会被理解为叛逆或者是别的。
明明是干预了别人原先规划好的人生,却偏要说是为你好,假仁假义。
006
就这样在青春的末梢踏上了前往澳洲的旅途。
北颖自小英语就好,加上笑容多多在华人学生中很受欢迎,离开父母兄长的她把自己照顾的还算好,不知是料定娑匪不会有时间照顾她,所以自然而然接替娑匪顾家的工作让娑匪安心打工去。
娑匪觉得心里有个对于金钱渴望的缺口,急欲填满。到了国外后开销更大,不努力赚钱根本不够还,最难还的就是人情债。
在这个当口,她遇到了同是苦逼留学生的奥地利的鲍勃。不同的是鲍勃年轻富有活力,长相漂亮,因此在任何工作场所都能获得高报酬。而娑匪的黄皮肤则为她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初时鲍勃看待娑匪只是一般留学生看待华人留学生的态度。
但在目睹她用英语与店长据理力争时薪时,彻底折服,甚至可以说是迷上了她。究竟是气味主导了爱情,抑或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主导了爱情?比如娑匪的声线?娑匪眼底下的痣,还是她在暗地里的冷笑,反正这个在别人眼中算得上是孤僻、冷漠,不甚阳光的女孩子,偏偏是他所喜爱的。见不到就无法抑制住担心的人,一个他愿意倾尽全力去保护的人。
爱情的伊始,说到底是启动于保护欲,终结于对方对你的不再需要。
与此同时,北颖顺利进入学校的社交界,无论是留学生还是当地的学生都对她有了印象,尤其是赖磊的同学们。她的笑容总叫人如沐春风,每一种社交舞蹈都有涉猎,是个比赖磊还要讨他的同学喜爱的存在。
赖磊的好友葛雷深爱着她,藏不住秘密的葛雷公开对赖磊下了战书。
赖磊欣然接受,北颖很不是滋味,但却从不拒绝与葛雷每一次的舞会邀请。说不清她是要以此来激怒赖磊,还是仅仅是为了快乐?谁知道呢,年轻人的快乐总是建立在这一个半小时的舞会里。
美男俊女,杯盏交错,流光溢彩,她半眯着眼抚摸着杯沿,娑匪现在应该在某个乌烟瘴气的中国菜餐厅后厨,手脚不停地忙碌着吧。
真是的,明明是年轻的躯壳,居住的却是惴惴不安谋划未来的灵魂。
她为自己可以进入留学生以外的交际圈而骄傲,同时也可怜仍然为生计奔走的娑匪。北颖无法理解,既然是一家人,何必见外呢?这样阳奉阴违别人的给予有必要吗?北颖自小是个有礼貌的女孩子,所以一如既往尊重别人的决定。
在五光十色的社交生活中,分流出些许时间和赖磊恋爱,是她每周末的必备功课。赖磊也习惯了有北颖的陪伴让留学的生活不再孤单,而娑匪和鲍勃的恋情也阳光明媚地进行着。
一切都似乎很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