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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XXVI. ...


  •   黑子在不远处看忙着敬酒应酬的青峰,带着不怎么明显的笑意感慨,他的整个四月过得十分忙碌。桃井绾了很别致的发型,长长地盘起来在脑后,只留了一小束从后颈斜着垂到胸前,十分漂亮。她从白色婚纱的领口那里分出一小段锁骨和上臂皮肤,白白的像一节莲藕——黑子第一次发觉原来她这么瘦。

      她笑起来宛如这个季节里最明媚的光。

      五月初承载了四月的那份温凉气息,同时又隐隐蕴育几分初夏的燥热,空气里流动着水分和搅拌了灰尘的树叶味。作为伴郎他穿了一件非常正式的西装,早上黑子妈妈左叮咛右嘱咐说“春捂秋冻 ”,硬是逼着他在衬衫里面套了一件薄毛衣,这会儿顶着太阳热得他脑门上冒了一层汗,有苦说不出。

      青峰敬完了一桌继续往下一桌倒酒,脸上红彤彤的,他个子很高,跟人说话都要微微弯下腰来,恭恭敬敬地听完祝词仰头一口抽了手里的酒。

      黑子上个月回到学校的时候才知道系里后来是真的出了任务,集体去离本城很远的一个旅游城市采风,不光如此还涉及到关乎毕业的学分问题。他火急火燎地赶去注册结果发现已经被注册过了。不用说也是青峰帮了他这个大忙。等赶到教授办公室,刚要点头哈腰地道歉结果教授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瞪大了眼:“黑子同学返校了?身体没问题了吧?”

      身体?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已经……呃,我是说身体蛮好。”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教授,我想说关于采风的事情。”

      “我知道,视传那边有同学告诉我你情况了,学校那里我也联系过了,你下周准备准备就随视传的导师出去一趟吧,就当补上学分,不过要额外加一篇采风论文。”

      他视传的同学就青峰大辉一个,不用说,又是一把人情债。话虽如此,还是感激。那种双方关系紧张的时候,他虽然心有不甘甚至是痛苦,想的最多的依然是自己。考虑到这一层,黑子禁不住感动。

      黑子在那之后又去了小煤球之前待的那个城区,刚好下了一场雨,地上都是积水,空中都是蜻蜓,两只叠在一起,停在半空颤动翅膀,没有一点声音,小街道静悄悄的,被雨水冲刷的很干净彻底,没有过多的灰尘杂物也就显得不那么破败,他蹲下身,不见年初那个脏兮兮却活泼的身影朝他发疯一般地奔过来。

      他说开春之后带它回家的诺言就这么无疾而终。

      四月中旬从外地回来之后,紫原意外和他走的很近,总是没事找他吃饭聊天开车兜个风,偶尔跟赤司见几次面,以前的事情都随风去了,都是大男人,谁也不会觉得尴尬。这个四月若不是要清楚紫原的个性,知道他身边似乎也有几个女朋友,黑子几乎要误以为紫原在追他。

      倒是青峰对紫原的印象很好,据说上次打架事件后来紫原也在,虽说没有动手,但就那么认识了,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很奇怪,青峰说:“这叫不打不相识。”他还说:“紫原这小子一看就不错,比那个黄濑好了一千里,看着就靠谱……那个,阿哲,我不是故意要提他。”

      其实提不提也无所谓,黑子揣在衣兜里的手下意识地摩挲那个黑色手机,眼里满是无奈的宽容: “我没那么小气。”一件事情一个人,对男人来说,有些眼泪流一次就够了。

      他眼中看的是暮春里活泼的花草莺燕,目光柔和,心被掏空了,没有血肉就不会再疼。新娘新郎相互挽着一路走去,眸子里的笑是透明的,让人清清楚楚看见幸福就沉浮在他们周遭,被风一吹,从这里传达到那里,从近处传达到远方。

      黑子已经喝了不少酒,但头脑还是清醒的。他用指尖蘸了一点奶油在舌头上吮了吮,不由自主地喃喃道:“笑音点亮了四面风,轻灵在春的光艳中交舞着变。”

      不知道谁能成为这早天里的云烟。现在是阳光明媚的上午,没有黄昏吹着风的软,也没有星子,四月倒是下了几场滋润心肺的春雨,盛放到现在的花朵很是娇艳。

      “哟,小黑仔,淫得一手好湿啊!”紫原从身后笑嘻嘻地端着一杯酒出来,举了举之后送到嘴边儿干掉了,黑子扭身冲他嘴角扯了那么一下,耸耸肩,继续说道:“你是天真,庄严,你是夜夜的月圆。”

      紫原一听先是一愣,然后拍着他的肩膀大笑起来。

      黑子也挂着些许笑意低头看着地面:“……柔嫩喜悦,水光浮动着你梦中期待的白莲。”

      紫原竖起大拇指:“有才,太有才了!”

      黑子摇摇头,抿着嘴唇看前方,他眼里没有焦距,不知道心中所感所念。“不是我写的。”他隐约猜得到紫原已经有了黄濑的联系方式,只是出于私人的想法,没有告诉他。黑子知道紫原拿自己当朋友,这是在保护他,也在保护黄濑。

      他有一次曾经很认真的说过,好多事情,你以为是坚持,其实是在毁灭自己;既然小黑仔你们这么选择,那我就按着你们的想法继续吧。

      黑子心里感动,他何德何能身边有这么多人喜欢他,照顾他,处处为他着想。

      大诗人雪莱说若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现在冬天过去了,春天也要过去了,时间走得悄悄,却快的吓人。如此想来这未至的夏天怕是也要过去了。

      黑子松了松领带,热意上涌。他用胳膊肘轻轻捅了捅手边的紫原:“你吃饱没?”

      “怎么了?”

      “咱们先撤?”黑子面无表情,说得不动声色。

      紫原大吃一惊,显然没有会意。“……不太好吧,别人还都在吃着呢。”况且你还是伴郎。

      黑子难得坚持:“你随我去个地方。”

      “一定要现在?”

      “最好是吧,”他顿了顿,“就是现在很想去。我怕再过几天,或者过了这一会儿,就不想去了。”

      “那行。”紫原虽然尴尬,但也够意思,当即大义凛然地点头:“听你的!”

      有点对不住青峰,紫原走过去跟青峰说“小黑仔喝多了,我打车把他送回去”的时候忍不住这么想。青峰跟桃井愣了几秒就笑着说“没关系”,青峰显然担心的成分多一些,还劝紫原路上小心。

      一个两米的愣愣青年就半搀半扶了一个醉意朦胧青年从小道儿上施施然溜走。

      黑子出了吃饭的地儿立马恢复清醒的模样,招手拦了一辆计程车,“去火车站,大学城附近那个。”刚报了地名紫原就惊地扭头看他。黑子舔了舔嘴巴伸手拍了拍紫原的背,两个人都在后车厢坐着,他说:“安心,不会把你卖了。”

      黑子买了两张去邻城的票,黄金周已经过了头几天,票不那么紧张了,都有座位。黑子捏着手里的票和紫原等在候车厅,想起来什么似的转过头去看紫原,“我说,这坐过没?”他扬了扬手里的蓝色车票。

      紫原一愣。随后明白了黑子问的什么,立马摆出一副无奈的模样:“开玩笑!我跟某人不一样!”他看黑子笑着摇头,又解释:“别不信,就比如我妈让我跟着她混,说好听点叫继承事业,但是我呢,我自己有打算。”

      黑子顿时刮目相看:“什么打算?”

      紫原神秘摆摆手:“暂时不能说,总之我自己有主意,今后要干什么早就计划好了的。”

      他们上车找到座位挨在一起,白天的车上人很多,紫原个子大,来来去去很不方便。车厢里熙熙攘攘,紫原看了一眼座位编号,自己的是靠着窗子的,他没多想就指了指,“小黑仔咱俩换票,你坐里面。”

      黑子掏出来票也没跟他客气,安安稳稳地挨窗坐下了。紫原也坐好之后,黑子双眼盯着窗外,手却伸出去握住了紫原的手——紫原吓得一哆嗦,想张嘴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他动了动手指头发现黑子握得又紧了几分,施力的人只是平淡地看着车窗外转瞬即逝的树影和村落,望尘追迹。他只好老老实实地不动了,直到下车才放开,他手心里都是汗。

      一路上身边和对面的人没少盯着他们看。

      紫原在路边站着玩手机,黑子弯腰跟来往的车辆形容自己要去的地方。他上次和黄濑一起来,都是黄濑的安排,又是晚上,黄濑当时只讲过一次,黑子已经得不是十分清楚了。黑子思来想去只好报了那个女子中学,司机没怎么啰嗦就把人拉到了那学校附近。

      现在正是下午上课的点儿,校门口没有人,做生意的门面房开着,只在晚上出现的烧烤摊也毫无踪迹可寻。黑子闷着头往前走,紫原非常配合地跟他他身后,不多说一句话。
      所幸那栋空荡荡的建筑还在,日光不继,红墙掺着灰白粉就悬在裸露出的的墙砖上,这时候看原来也不是一片漆黑色的。可能被人打扫过,看着也不似那天晚上一般破烂又肮脏。

      黑子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这个陌生的地方会变得意义非同寻常。“我真是傻。”他伸出手抚了抚掉漆的墙皮,沾了满手心的灰。紫原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一个故事,相同的情节,一幅画,相同的背景,只是换了主角。

      他把兜里的黑色手机塞给紫原,对方不明所以地接住了。黑子推着紫原的背,“你到外面去,到外面去,”他一边推一边看自己留在紫原衣服背后的灰色印子,觉得好笑,“一会儿……电话响了你就接,接了别说话。”

      紫原被他推出去,离远了站好,回头看黑子僵直的背,没什么表情的点了点头。

      “记住别说话。”黑子又重复了一遍才转过身走到那空房子的另一边。他的声音有些抖,手也是,腿也是,视线有点模糊。

      他扶着墙打电话,号码被很迅速地按出来。他看着那个熟悉得名字一闪,看着由“等待”变成了 “正在通话”,屏幕上突然砸下一滴水。黑子默不作声地把听筒放到耳边,他说:“喂。”那边闪过了几声街道的嘈杂和沉静的呼吸,除此之外再没有声音。

      “我……”我想你。

      电话通着也没有回应。

      “你……”你在哪儿呢?

      听不见就分辨不出,黑子的食指来回摩挲墙上的一点红色。他脑海里来回激荡黑色手机铃声的歌:因为所有的等待留给我的只有后悔,收集了别人的真心,又将爱撕得粉碎。你以为你是谁?

      墙角有好几丛野草傻头傻脑地生长,故事即将这样结束,青蟹从很早之前就再也吃不到了。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颓丧的叹息,黑子赶紧用袖子抹在脸上。

      回程就好办得多。

      黑子发泄完了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紫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跟他讲笑话,说身边有意思的人和事情。他们坐在列车上依旧挨一起,黑子靠窗。他没在看着窗外而是盯着紫原难得神采奕奕的脸庞。

      他心想这也许都是注定好了的,黄濑时魔鬼面庞的大卫,他是割了耳朵等在阿尔小镇的画家。他们握着彼此的手,他们有着相同的目的地,却是坐在不同车厢里的乘客。

      “你看,就跟这风景似的,一股脑儿就溜到身后了,谁管你看清没看清,”紫原还在说,“都会过去的。”

      黑子挑了挑眉又抓住紫原的手,紫原呼吸一紧:“哎我说你别老这样啊,”转念一笑又去逗黑子开心:“你再这么着,我可真爱上你了!”

      黑子嗤之以鼻:“瞧你那点出息。”紫原是个好哥们,黑子一早就认定了。

      紫原赶紧摇了摇头:“咱出息小,玩不起这的。”

      黑子舔了舔嘴巴松开他的手,转身看向窗外,紫原也看过去。

      黄昏中一片葱绿之后一片红黄,如此交叉反复。

      看不清楚的那个人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是燕在梁间呢喃。他是爱,是暖,是希望。

      寒冬褪尽。

      春暖花开,万物流华。

      ------------下部完结------------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XXV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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