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上天》拾肆木

1、宠上天

　　这些年，苛捐杂税很是沉重。从衣食住行到吃喝拉撒，只要活着喘气，都要交税。
　　我家本事乡绅之家，从小受了良好的思想教育，从孔子、墨子、老子、孙子到四大美女、秦淮八艳。在各种文化的调养下，原本就风流倜傥的我更是出落的气质出众，光彩照人。
　　于是，在我爹为了减少家族交税这一开支而替我报名到知府老爷家做少爷陪读的时候，那个双目无神，傻头傻脑的白痴少爷，从众多前来竞争者中，一眼就将我选中。
　　据说这白痴少爷的陪读已经换过五位，我作为第六季比赛的胜出者，是这几年来条件最优秀，最完美，且胜出最快的。
　　之所以年年都人山人海的来报名参加，只因这差事着实是个美差。它收入颇高，管吃管住，且不用交税。后来便形成了一年一选的惯例。规定允许前任者可继续参加。奈何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到目前为止，无一任陪读得以连任。这也为这一差事增加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但，只有聪明如我者知道，这一活动的报名费、广告费才是重点。它作为少爷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一大重要资金，被管家运作出了年年涨价年年爆满的奇况。所以说，天上掉馅饼一事的前提是，你先送了一只猪给天。
　　这便是我爹的写照。由于我的获胜，我爹得以免去多种税收，和我娘甜蜜享受二人世界。在这里，我便是那只猪。这样说并非自暴自弃，只因我的小名唤作阿猪。
　　传说我出生那天，朗朗晴空突然风雨大作，一只黑亮的猪从我家门前跑过，被雷公震得背过气去，接着我便出生了。我爹当即为我取名为阿猪。后又有算命先生断言“尔乃猪界大仙转世，且渡轮回之苦，便可修成正果。“之后，我爹更是以此为傲，并到处宣扬。
　　那白痴少爷以此为乐，时常把阿猪挂在嘴边。事实上，我是有大名的，姓许单字九。此九取自九月初九。是我的生辰。比起白痴少爷的林科，我在名字上也落了风头。他这“科”取自科举一词，寓意自然比我的略有深度。
　　我在参赛前对少爷做足了功课，他喜爱哪家做的衣服，喜爱哪家酒楼，喜爱哪家妓院，喜爱什么样的姑娘，喜爱什么样的小曲。独独不知他喜爱什么书籍。比起陪读，我倒觉得我更像是他的小厮。
　　事实上，在我来到这里的一个月后，他的确辞掉了他身边的数位小跟班。我便理所当然的多了一份工作。虽然我不懂这“理所当然”是从何而来的。
　　我之所以没有罢工，并非我性格温顺，乃是因这工作着实不错。
　　为了方便林科随传随到，我的住所搬到了他的旁边那一间。这屋子很是豪华，同他的不相上下。甚至比他那一间多了一张极舒服的虎皮软榻。
　　此时，中秋刚过，夜晚的风吹来，带着丝丝凉意，这张虎皮软榻更显宝贵。因此，少爷便开始赖在我的房间，从早到晚，就连妓院都不去了。
　　于是，他的一日三餐也改到我的房间里。每一餐的丰盛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我时常一边品着美食，一边深深感叹做官的好处果然是良多良多啊。
　　这日我睁开眼睛便看到林科呆滞的目光，一如我初次见他时的一样。我不禁抬手拍拍他的头问：“何事？”
　　他笑的同样痴呆道：“今日的餐点由你来定。”
　　我顿时双眼放光，坚定的道：“羊肉大葱馅的饺子。”
　　林科一定不懂饺子对于穷人家的孩子有多么珍贵，这几年羊肉税翻了一番，我已经三年没吃过羊肉了。
　　果然，他目光露出深深的疑惑。我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他终于点点头，转身吩咐去了。
　　终于挨到午时，我兴奋的拉着林科坐下，开始调着我的拿手佐料。他默默看着我，最终叹了口气，起身拿来一壶陈酿：“今日是你的生辰，这坛酒是我出生那天我爹亲手埋起来的。”
　　我感激得将饺子夹给他道：“今日我们就不醉不归。”
　　结果“不归”是一定的，只是醉了，醉的很厉害。我看着林科抱着夜壶吐个不停，一边灌着酒，一边嘲笑他酒量太差。最后只记得他满脸通红的向我走来。
　　第二日，睁眼入目的便是一副□□的身体。皮肤很有弹性，线条优美，从特征看…是个男人。
　　我终于“啊”的尖叫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抓起衣服裹住我同样□□的迷人身躯。我要申明，“迷人”一词是后来林科为我定义的，不过，我觉得他比我当得。
　　我的惊叫声终于惊醒了林科，他皱皱眉，声音出奇的沙哑：“你醒了。”
　　我看着他脸上病态的红晕，不由伸手探他的额头。他的额头滚烫，我吓得拔腿就跑。
　　他一把抓住我问：“去哪？”
　　我甩着他的手：“找大夫。”
　　他勾勾嘴角，将我握得更紧。手心比额头还要滚烫，让我一瞬间失了神。他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一拉，我身子正正好跌进他的怀里。
　　他声音低沉，透着温柔：“别动，就一会。”然后他拥住我，不松不紧，出奇的舒服。
　　这一刻，一向以聪敏机灵，睿智冷静而著称的我突然脑子一片空白，由他抱着不说，胸口某个地方竟然也加速起来。
　　这一会不知过了多久，到后来他的头埋在我的肩上睡了过去。

　　他烧了五天，我便照顾了他五天。据大夫言，他的烧是由于过敏引起的。在我的逼问下，他终于吞吞吐吐的承认了。原来他对羊肉过敏。我心中暗自认为，这极有可能便是羊肉税高于其他的原因。
　　我瞪他一眼问：“既然如此，为何不早些告知与我。”
　　他十分悲壮的看我一眼，仿佛在说我能吗？！然后闭上眼睛不再理我。
　　我收拾着药碗小声嘀咕着：“还说做涮羊肉给你吃呢。”
　　他睫毛闪了闪，没有睁开双眼，只轻轻“嗯”了一声。
　　我实在不懂自己为何在此时依旧心跳变快。
　　所谓患难见真情，他似乎明白了我对他的好，到第二年上的竞选季，他宣布从此取消这一活动，不再换人了。
　　为此他的零花钱来源减少了一大半。他只好减少出门逍遥享受的次数。渐渐的开始终日待在我的房内，听我讲述中华民族传承了上千年的文化知识和优秀思想。
　　我虽认为他比我稍稍笨拙一些，但仍耐着性子慢慢教于他。这样，我用三年习得的知识，他足足用了五年。我常常仰天长叹，为何上天如此不公，让我遇上这样笨的学生。他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总是笑得阳光灿烂。
　　事实上，最让我生气的是，我从陪读到小厮到教书先生，他除了每日三顿大餐外，竟连一文钱都没有多给与我。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画画极好，又极爱人物画。于是我作为他身边唯一的人，便常常出现在他的画中。这些画自然被我保存起来。我并非喜爱自己，只是这画上印了他的名字。将来定能卖个好价钱。
　　到了第六年上，知府老爷将他赶出家门，参加科举。我担心他路途遥远，会迷了路，打算一同前去。但他担心新院子里的树苗，于是便将我请到那里，替他照顾。
　　最终，因我教的优秀，他高中状元，衣锦还乡。这前后竟足足用了一年的时间。
　　那天，同他高中状元一起传来的消息还有一条，那便是他要娶亲了。
　　我望着眼前的树苗，心中涌起将它们烧个精光的冲动。还未实施，林科就出现在树苗的后方。他似乎瘦了一些，脸上挂着春风得意的笑容。果真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瞪他一眼，欲转身离去。奈何慢他一步，被他一把搂住道：“阿猪，我们回家。”
　　我挣开他，缓缓道：“如今少爷高中，我也算是功成身退了。”
　　他皱眉：“什么意思？”
　　我冷笑：“意思便是我不干了，要回家。”
　　他抓住我：“发生何事？”
　　我正色道：“我也该回家娶妻生子，为父母尽些孝道了。”
　　他将我抓的更紧：“许九，你知你在胡言乱语吗？”
　　我笑道：“顺便也恭祝少爷新婚大喜，早得贵……”
　　我的末音消失在他的吻中。
　　末了，他沉沉的在我耳边低语：“我不许，不许你娶妻生子，不许你尽孝道。”
　　我欲推开他，他将我搂得更紧：“我已经不能娶妻生子，不能尽孝道了，你也不能。”
　　我一惊问道：“你……被……变成……太监了？”
　　他低低笑了一声：“变成太监还怎么给你□□啊！”
　　我哼了一声问：“什么意思？”
　　他声音变得轻快：“意思是，我不会娶亲，会陪着你，一直，永远。”
　　我伸出手，抓住他的背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他抚摸着我的头问：“我们以后住这里，好吗？”
　　我环顾一下四周，觉得我终究还是赚了，便点点头，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他开心的笑起来，笑的阳光灿烂。我仿佛嗅到了百花盛开时混合在一起的香味。让我的一颗心杂乱无章的跳动着，越跳越快。
　　后来，我们一起过而立之年，一起经历不惑，一起知天命，一起奔向花甲之年。我们还会一起牙齿掉光，一起面对死亡。

　　这期间，我又遇见了那位算命大师，他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看着我道：“不妥，不妥，此乃尔之大劫，如若被劫于此，将不可得到成仙。”
　　我记得那时林科笑的像极了劫了我的小鬼。
　　“人间地狱天堂，有你，便无所差。若只一世，仍足矣。”
　　他为此，陪着我足足吃了三天的火锅。放心，我们涮的是牛肉。

作者有话说

　　愿您看到尾处能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