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歌》木童子

8、【八】【舒窈】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新王选妃，自是一件大事。纵使这王性情无常，还是有无数人想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做皇帝身边的女人恐怕是那些个贵族小姐梦寐以求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想要什么有什么横着走也行。

　　她坐在豪华的马车里，听着车轱辘单调的声音不断的重复，对面的人依旧红衣银发，只是看起来比以往苍白了一些。想来为她改变容貌确实是一件耗费精力的事情。

　　她再次拿起身边的铜镜，看着里面有些陌生的脸。这张脸怎么形容呢，虽称不上绝色，但很容易让人记住。那眉，那眼，越看越觉得一颦一笑，能醉人心神。

　　她问寐歌，“为什么不直接变个倾国倾城的绝世美人？”
　　寐歌淡淡地瞥她一眼，“这世上怎么会有比爷还美的人，你认为爷会允许她存在？”

　　她嘿嘿两声便默了。

　　她现在的身份是东齐国的云宣公主——舒窈。
　　寐歌说，这样的身份会省去许多麻烦。

　　东齐自然有真正的云宣公主，不过是暂时换成她罢了。反正见过公主真面目的也不多。这门亲想来也是早就约定好的。
　　只可惜了东齐是个小国，不然恐怕是要成皇后的。不过对她也无甚差别。
　　寐歌的精神似乎不怎么好，他只是说耗费了太多妖力需要休息几日。不过她看他还有精神跟她开玩笑，想必也没什么问题。

　　公主的待遇果然不同凡响，扶风的皇宫跟她以前看到的没有多少变化。她被单独安排在一个宫室，三日后举行选妃大典，题目自然是才艺表演。

　　寐歌托着下巴瞅了她半晌，“你准备拿什么比？”
　　她坦荡荡答，“不知道。”

　　寐歌随即给了她一个眼神，她估摸着意为鄙视。可是她真的不知道，她什么都会，又好像什么都不会，因为她什么都是半罐子水。而她现在又只是个普通人，连杀人恐怕都不会那么顺手了。

　　最后寐歌恨铁不成钢的一拍桌子，“我教你！”
　　“啊？”她扶了扶脱臼的下巴。
　　“啊什么啊？”寐歌再次鄙视了她。
　　“哦——”于是她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反鄙视。
　　她这才发现寐歌原是一个有才的妖，但奈何她是一个没天分的人类。
　　于是寐歌又少不了吐了三升血，脸色又白了几分，她最后还是没学会。
　　寐歌再次恨铁不成钢地仰天恸哭捶胸顿足，抖着手指了她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她叹了口气体贴地上前帮他拍背顺气，“莫气，莫气，免得坏了身子。”
　　寐歌抚额晕了一晕，然后咬牙吐出两个字，“我来。”
　　然后他就真的来了。
　　但这么一只鲜活的妖附到身上她着实有些不习惯。

　　寐歌说，“以前不也那样么。”
　　她愁着一张脸，那不一样。知道和不知道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不过真实的情况也没她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其实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身体不是自己的罢了。

　　她倒乐得自在，转念又诽复道，话说有这么简单的办法怎么不早说。没有人回答她，但是下一秒她的手就莫名其妙的抬起来结结实实地给了自己一个爆栗，多么诡异的画面，于是她再不敢轻举妄动，免得又惹到那只小气的妖孽。
　　大殿上那人穿着明黄的袍子，容貌并无大的变化。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眼神比以往更冷了几分。她原想过再见面会是怎样的情景，她的心会有怎样的变化，却未曾料到像这般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脸上是从容的笑，直视那一双充满危险气息的凤眸。刚才的一舞纵使倾城，叫殿上百官看花了眼，叫一干贵族小姐们恨得牙痒。

　　她知道寐歌的舞定是了得，虽然现在似乎没了声息，大概是累了吧。
　　但大殿最高位的那个男人，从她进门的那一刻，那目光就没离开过她的脸半分。那眼神中的，竟是激动？迷茫？狂喜？或怀疑？还是难以置信？

　　他不可能认出她，他亦没有见过东齐公主。那么他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他看的又是谁？

　　“你叫舒窈？”
　　御花园里，闻天的声音低沉，仿佛隐藏了所有的情绪。
　　她半敛杏眸，作出温顺的样子，“是。”
　　却又听他道，“有没有别的名字？”【九】【戏】
　　她心中一动，面上是柔柔的笑，“王这是什么话？舒窈便是舒窈，舒窈纠兮，劳心悄兮的舒窈。”
　　他似乎在确认着什么，忽又自言自语着，“舒窈么，呵呵，我以为你是她，那么像，可是你怎么会是她，你不是她…”

　　她只是安静地听着，那个“她”，不是她。

　　末了，他似是觉得累了，便摆手让身边的侍女护送她回新安排的昭云殿。
　　回到昭云殿她没有看到寐歌，草草吃过晚饭便准备歇息了。刚躺下一会儿便觉得耳边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呼吸，接着自己便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她放柔了声音，“去哪里了？”

　　“溜达溜达罢了。”

　　她握住了那只手，“怎么这么冰？”
　　身后的人笑笑，“傻丫头，妖本来就没有体温的。”
　　她没有说话，耳旁的呼吸渐渐平缓。

　　她想把腰上的爪子拿开，却听见“让爷抱会儿，以后就没得抱了。”那是认真的语气。
　　她又好气又好笑，也任由他去了。
　　但是这只妖孽难道不知，这样子她根本睡不着么？
　　于是她睁着眼睛不知又过了多久，又听见某只妖把脸埋在她的发丝中，声音闷闷地传来，“月儿，那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他的身体里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那……不是人类的。”
　　她看着窗口透进的白色的朦胧的月光，“是么？”

　　“嗯，那股力量很强，现在的闻天，恐怕……跟你以前一样。'”
　　她很少见到寐歌这般严肃地跟她说话，虽然她看不见他的表情。“那你呢？……你会帮我么？”

　　“会，”过了一会，她还是听见了他肯定的回答，“当然会。”
　　她翻了个身看着他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谢谢你，寐歌。”

　　他轻轻笑出声来，“傻丫头啊，不过话说回来爷这么为你鞠躬尽瘁，掏心掏肺，你有什么表示？要不以身相许？”

　　她闭上眼睛，觉得自己快睡着了，“这个嘛，可以考虑。”
　　“真的？！”
　　“……假的。”
　　“…好狠心的丫头。
　　“过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