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辮子女孩》笑**塵

19、第十九章

　　渺小的人類，把握不住明日的變數。創造萬物的上主之所以不讓人類知道生死禍福，就是要人愛護自己、同時珍惜所愛。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是我明白然的處境，但無從安慰的寫照。宗教的問題，到底是我看得太簡單，還是他們看得過於複雜？信仰就是信仰，愛情就是愛情。愛情不就是愛上一個人嗎？我相信同性相愛，若是真情實意，上主看在眼內，衪是會顧念的。

　　事情過了一段時日，然的淚早已乾透了。然而我的記憶會記住一輩子。當晚我們擁著入睡，她說依偎在我懷裡，什麼都不用怕。我擁著她，輕拍她的背，哼著歌，聽著然安穩的呼吸聲。一切都多麽的美好，只是若這些美好的事是建築在然的痛苦上，我寧願不要。

　　十二月末的風，是疾風，彷彿要把人的骨頭吹散。早上，然傳來訊息說晚上的約會要延遲一點，她臨時有事忙。我打算晚上去接她一起吃晚飯，是芝士火鍋呢，然嚷了很多天要吃的，她還不知道今天晚上能吃到，我猜她會很開心吧！下午隨便弄了吃的，忙工完作，看看手錶，這時間真尷尬啊，五時多，距離接然尚有三個小時，想了想，總不成用倒頭大睡，這個爛方法來消磨時間吧！拉起上衣，瞧見那開始不受控的小肚子，決定恨下心腸移平她。
　　在gym房跑得幾乎快不醒人事之際，收到然要我來接她的訊息，我改按了步行模式，回她「很快會到，等我。」

　　到了然說的地點，還早了二十多分鐘。我站在咖啡廳外的鏡子前，稍稍整理了因急步而凌亂了的髮型。店來人不多，瞄了數眼，終於看到然了，她精緻的側面，我是百看不厭的。我在店外向她揮手，時間配合得天衣無縫，她正正走過來，同時亦看到了我，我倆相視而笑。

　　「你早了，可有用跑的？」然說罷，取出紙巾，為我拭去額上的薄汗。
　　我指著她右手提的袋子，問：「送我的禮物嗎？」

　　「是……」然來不及說，背後出現一個男人，氣沖沖的向我跑來，站在離我們約一米的地上，不斷上上下下地打量我，極不友善，我肌肉開始繃緊，起了戒備，那男人先是迷惘，後來是一臉難以置信，最後眼裡盡絕望的神色。

　　「你不肯多留一會，就是為了她？」

　　「我追你追這麽久，五年了，你就沒半點感動？」

　　「你跟她到底什麼關係？」

　　「教會的人說你跟一個女的在一起，我都不相信，怎麼原來是真的！搞同性戀，這麽嘔心的事，你怎麼會去做？」

　　我不明白，同性戀會有多嘔心，我們不過是愛上同性別的人而已，為什麼在基督徒眼中，會是這麼的人盡可夫？上帝造人千萬種式樣，為什麼人總要對與他們稍有不同的人各種排斥？神愛世人，我相信上帝造同性戀者，有衪的目的，正如造出無手無腳的力克胡哲、天生失明的人甚至智商160的愛因斯坦，亦有衪的計劃。為什麼基督徒會自恃是神，要為神發聲呢？

　　「阿城，夠了。」然將我護在身後，面對這個叫阿城的男子連珠砲發，一直沒有開口，好不容易找到他沒說話的空隙。

　　「你選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物也不選我，你就不怕下地獄嗎？」他愈說愈激動，街上的途人也注到了這裡正上演吵架的戲碼。

　　然背著我，我看不到她的表情，我有點怕發瘋的人，失去了理智的人，殺傷力很高。正當我盤算到底下一步該如何打算時，手心忽爾傳來熟悉的溫度，是然，她握緊我的手。她仍舊背向我，這時候，她說了一句讓我一生一世不能忘記的話：「不管怎樣，也要和她在一起，即使上帝要我下地獄。」

　　我強忍淚水，微微顫抖的手告訴了然，我內心的激動。她握得更緊，彷彿要把自己的手嵌入我手裡，融為一體。一個人堅定不移的決心，原來是透過行動來告訴對方。然，謝謝你。

　　對面的男人頹然的眼神，彷彿掏空靈魂的軀殼，連帶最後一句「變態的世界，女人都喜歡女人！」，跌跌撞撞地走離了現場。

　　然一直待他的背影縮小得再看不到為止，才回過頭來，「我們也走吧！」愛情的世界，不是先到先得，不是等價回報，不是必定的男女相配。愛情就是愛上一個人，恨不得與她廝守終生。我很幸運，我是被愛的一個，被握在手心疼惜的一個。而疼我的人，亦是我所愛的人。

　　然沒有放開手，我們肩並肩地走。晚上的風有點冷，而我們的心是暖暖的，任憑風怎樣吹打，半點不入心。

　　「然……」

　　「嗯？」

　　「要下地獄，我來下好了。」

　　「不會的。」

　　「然，我相信，我們的終點是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