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左边右边》阿熙达卡

3、第 3 章

　　我在篮球部最认同的那个人，是队长藤真。听说他一年级就成了翔阳的主力，同时还是球队的王牌。他既是运筹帷幄的教练又是敢打敢拼的球员，相当完美地平衡了两者之间的不和谐。我想没有人不会不服气他，即使是比他高出两个头的大个子花形透。
　　是的。藤真是站在我值得仰望的那个高度。
　　但是如果不是那年的那个意外，现在的我，又会到达哪一个水平。
　　重新拾起这项运动，自然上手得比较快，渐渐的，克服当初那种软弱陌生的情绪，也没有那么害怕迈入球场了。反而是每次上场打比赛，身体就像着了火一般血液热得要沸腾，那种激昂的熟悉感充斥每个细胞，不管不顾地就想把篮球砸进那个框里。
　　当然，球场上热血过头的结果就是犯规次数过多。
　　“千秋，这是比赛，不是干架……你冷静点。”花形毫不客气地泼我一头冷水。
　　我白他一眼，高冷地躺在地上不理他——好吧好吧，说白了其实是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剩有多余。每次训练完我都会累得个半死，然后一边在心底咒骂着藤真和花形的变态一边下定决心明天不来了，可是第二天，却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样地按时出现在体育馆。
　　这样周而复始，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和不可思议——我连交个女朋友都撑死不过三个星期的热度，而对于篮球，我却坚持了这么久。

　　因为运动量开始变大，我的食欲也大增起来。
　　凛帮我盛了第三碗饭递给我的时候，眼神上下扫了我一遍，然后伸手捏了捏我的脸，“奇怪了，吃这么多你也不见长胖。”
　　“喂，你是在嫌弃我吗！”我拉下脸，不高兴地扒拉了一口饭。
　　“为什么不嫌弃？”凛面无表情地往我碗里丢了个鸡翅，“你这个浪费国家粮食的家伙。”
　　——艾玛这个口是心非的大面瘫！
　　我愤愤地低头吃掉碗里的东西，又偷偷地抬手捏了捏手臂。其实我有长胖，而且肌肉炼起来不少——洗澡时我特意抹掉镜子上的雾气盯着里头赤身裸体的自己看了半天。好像又长高了，应该有一米八左右了，而且还能隐隐看到腹部的田字腹肌。
　　难怪最近这么多小女生红着脸对我指手画脚。我得意地甩了甩湿漉漉的短发，有些臭屁地摸了摸下巴，继续照着镜子自我欣赏。
　　可是越看自己，越不太像自己。下巴似乎开始有些棱角了，青色的胡渣不知不觉地染了一点点，喉结也慢慢地越来越明显。小时候那总让我被人误认为是女生的跟姐姐一模一样的乌溜溜的眸子似乎也褪去了羞涩的水润，渐渐深邃得要看不见底。
　　似乎好久好久都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自己，现在看着自己越发成熟的面容就像在审视一个陌生人。

　　原来我不一样了。
　　突然就油然而生的一种很老练的感叹：啊，少年，你是不是该长大了？

　　回忆被掀起一个角，某些往事铺天盖地地涌过来，只是全都触目惊心，每一个片段里的我，千疮百孔得让人不寒而栗。
　　我摸了摸肋下愈合了一段时间的伤口，隐隐作痛。
　　那段生活的确过的太莽撞，没有目标的日子也许是很轻松无束，但也让自己盲目而行以至于撞得头破血流。而现在加入了篮球部，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回到原点，从零开始一点一点被再次计算。打架的精力用来训练，谈恋爱的时间用来比赛，逃课的机会用来打扫社办。就像花形在基础训练时纠正我的运球姿势一样，我感觉身上的戾气和陋习也在被一点点磨平。
　　我身上的改变，是不是一件好事呢——我想是的。因为我看到这段时间的凛似乎格外开心。
　　她帮我拿了大浴巾一点不温柔地裹住我的脑袋，胡乱地擦拭我头发上的水珠。我没好气地拨开浴巾看过去，眼神撞上了她带着水灵灵温柔的笑眼。
　　原来那双跟我颇为相似的眸子，笑起来这样好看。

　　我渐渐明白，我终究不能一直活得那么任性自我，因为我还有一个我舍不得她难过的姐姐。

　　于是我向上头提出，我想竞争正选。
　　藤真的眼里染了一点点笑意，但仍旧坚决地摇摇头。尽管我进步很快，但我知道我现在还不够格，即使从前接触过篮球，仍然只算个三脚猫。翔阳是神奈川县按资排辈最严格的学校，连那样出色的花形透也要苦坐两年板凳才等到正选的位置，唯独这个奇才队长，一进高中便成了王牌后卫。
　　但是我咬牙切齿的理由并不是因为藤真说我能力不够，而是因为花形告诉我，篮球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想要当上正选，不得有超过两门功课的挂科。
　　“这是板上钉钉的死规矩。”花形活动着修长的四肢做准备活动，“为了督促部员们社团学习两不误。”
　　这什么破条例啊！规矩是死的可人是活的啊！花形一定是故意的，为了报复我怂恿凛不给他做便当吃！我攥紧了拳头瞪着他，这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我当然知道他跟凛一样是全优生，因为今年的开学典礼，就是他和凛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花形透则无所谓地耸耸肩，拿着篮球转身组织下一场球赛。
　　若是换做从前，这种无中生有的条条框框一定会让我把球衣脱下来甩在地上然后扭头走人。可是我发现现在我做不到了。我只是死死地盯着篮框还有砸在地上来回弹跳的篮球，那个声音一下一下好像就是撞到心脏上面，融进血肉里，仿佛撕都撕不掉。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我捏紧的拳头最后还是松了下来。
　　——啊。这该死的运动。

　　回到家，开始翻开书，自娱自乐一样地自学那些公式和文字。
　　“你这是……温习吗？”凛靠在我房间门口，脚步顿住了。
　　我翻了个白眼回应她。
　　“你这次是又想气死哪个老师。国语？数学？你们班的英语老师好像也很喜欢找你的碴……”她俯下身来看我的书本，长发垂下来落在我的手腕上，搔得我痒痒的。
　　我不耐烦地推开她，语气却理直气壮不起来，“……我有这么不堪吗！”
　　凛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我心虚地把目光又移回课本上。
　　我并不笨，不是学不好，而是不愿意学。国小的时候成绩倒也不错，只是国中的时候我要不就是翘课要不就是睡觉，大多数老师都不管我，觉得我只要不扰乱课堂就好。只有一两个心高气傲的把自己当救世主一样的老师整天来和我对着干，我一个不爽，单科给他考了个第一，立刻就能把这种人的嘴给堵上。
　　我正得意洋洋地把课本粗略地翻看，却被凛拿起刚刚我写好的作业。她看了两眼，迅速拿铅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你还真以为高中还和国中一样简单？”她淡淡地挑了挑眉，一脸你太天真了的表情摇了摇头，把画满了叉的本子照着我的额头拍了下去。
　　“去去去……别打扰我复习……
　　我把她轰出去，吊儿郎当地翻着书本。
　　对，我就是不信邪。一个星期后有测验，我胡乱地翻了一遍书就自信满满地上考场。结果出来的分数跟我没看书一样惨不忍睹。花形和藤真看着我的试卷直摇头。不过我倒还比较乐呵，因为篮球部里有一部分一年级生的情况都和我一样糟糕，甚至二年级生那个正选伊藤卓也挂了科。看来我并不是最差的那个。这种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自我满足让我小小地松了口气。
　　但是我一口气还没缓出来，就被一个噩耗砸到了脑袋。
　　“没办法了。”藤真有些头疼地看着那群脑袋压低的部员，“这个周末整个篮球部开始全体补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