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约》》水珠

12、重聚

　　然而，不止阿拉贡，连莱格拉斯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绝望的妻子”竟能给他们带来如此巨大的震撼与喜悦。

　　略过一长列严整肃穆的军队，略过旗帜上优雅古老的图腾，略过同胞们精良的武器与盔甲……是的，对于莱格拉斯而言，这些都可以被略过，因为——

　　队伍分开两列，一袭戎装的哈尔迪尔缓步走入众人视野的时候，夜幕中仿佛是太阳正冲破凝重徐徐升起——那金色的光辉简直把黑暗也给点燃了，恐惧的阴霾亦霎时间灰飞烟灭。

　　号鸣声中，所有人都僵直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精灵们的队伍井然地通过城门。这个古老而优雅的种族，这些美丽而坚强的战士，他们的到来实在令人们太激动太难以置信了。

　　“这怎么可能……”

　　稀由顿说出了大家的心声，面对精灵指挥官耀目的华光，洛汗之王此刻惊讶得连足下都有些磕绊。

　　哈尔迪尔轻轻一个礼节送到，微扬下颌，从容地面对着国王：“我从瑞温戴尔带来艾尔隆王的信息——精灵和人类曾经结为同盟，我们在很久以前就并肩战斗过。”

　　说到这里，急切的脚步声音打断了他。微微侧目，阿拉贡与莱格拉斯的身影就这样共同映入眼帘。于是，哈尔迪尔微笑了。他注视着愕然凝立在不远之处的银发好友，轻轻将一丝释然放飞于风中：

　　“现在，我们要来帮助你们。”

　　至此，莱格拉斯长长地疏出一口气。这口气从刚才起，他已经秉得太久。

　　与精灵指挥官那份优雅闲定的气度不和谐的，是阿拉贡颤着一身锁甲“哗啦哗啦”冲下楼梯的声音。他几步来到哈尔迪尔面前，强忍激动紧盯着对方的双眼，象征性地将手在胸口放了放。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了，但可惜……没克制住。

　　哈尔迪尔还在悠然还礼的时候，阿拉贡已经一步跨到跟前，猛地将他抱了个满怀……这一回，随行的精灵们全都有幸目睹了萝林这位以傲然著称的指挥官，那千年难得一见的措愕神情。

　　有那么半秒钟，哈尔迪尔真是连手该往哪儿搁都不知道了。他可从来没被一个人类——而且还是这么……呃，满身沧桑的人类，拥抱过啊！如果说在瑞温戴尔，格洛芬德的压肩举动已经叫做“偏激”的话，那么这一回，哈尔迪尔简直是被这个人类给“非礼”了！

　　旁边的莱格拉斯在瞬间诧异之后，也一下子笑了出来，他打赌哈尔迪尔即便是在面对兽人的时候也决不会露出如此神情。或许，被兽人拥抱时除外。

　　与几近幸灾乐祸的同胞们不同，哈尔迪尔此刻正试图说服自己：满身血污不是阿拉贡的错，一时冲动不是阿拉贡的错，把自己勒得“咯咯”作响也不是阿拉贡的错……但你要是把他推开并且给他一拳，那就是你哈尔迪尔的错了，你不能那么干……

　　终于，被“非礼”的精灵笑了笑，双手无奈地落在了人类的肩上，对于这个拥抱表示回敬。

　　“欢迎你。”

　　阿拉贡终于放开精灵，并向他认真的、用力的一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感激。

　　……下次换一种方式。

　　哈尔迪尔宽容地一笑，忍著冲鼻的血腥把已到嘴边的那句话给咽了回去。

　　下一刻，莱格拉斯知道，轮到自己向前来援助的战友们表示欢迎了。

　　事实证明，精灵与人类毕竟是不一样的。无论多么想念，无论多么动容，莱格拉斯也只是用牙齿咬住了自己的笑容与感动，默默地走下楼梯。

　　看著那孩子轻灵急切地向自己而来，哈尔迪尔一时竟觉得胸口有些□□。如今他才肯承认：挂念一个人，担心一个人，竟然可以强烈到连想一想都心疼的程度。

　　这样几步的距离，莱格拉斯始终注视著他，一点也不措眼珠地注视，那海水样的眼眸中交织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和从容绽放的希望。当他终于来到哈尔迪尔面前的时候，伸出手，日与月的光辉就这样丝丝入扣地交融在了一起……

　　他们想说什么，但忽然又不想，哈尔迪尔一路的期待和莱格拉斯瞬间的感慨，在二臂相交的霎那通通融会于彼此的血脉当中，再也不需要语言。于是夜幕下，战场前，两个微笑的精灵相互凝望着，不发一言。

　　* * *

　　城墙上，哈尔迪尔布置着精灵队伍的排列与站位。在即将到来的战斗中，同胞们强有力的弓箭无疑是守城至关重要的一环，于是他们都义不容辞的，被安排到了最危险的位置。

　　不远处，莱格拉斯靠着墙壁，含了微笑的目光随那个金辉萦绕的身影缓缓移动。

　　“你们精灵，全都这么自以为是吗？”一旁，吉姆利与其说是挑衅，不如说是极不自然的表示着关心：“看看你，一身睡衣似的也敢来打仗！你的锁子甲呢？还有那个自大的家伙——”矮人朝哈尔迪尔的方向扬扬下巴：“他本来就够亮了，还那么个打扮！来给兽人当箭靶子的吗？”

　　望着哈尔迪尔那身在荧光笼罩下暗红夺目的披风，莱格拉斯心不在焉地笑了笑：“我已经穿着这身‘睡衣’走过了无数的战斗，看来它还挺结实的是不是？我们精灵是以迅捷灵敏著称的，而人类的盔甲太沉重，在战场上它只会成为我的灾难。至于哈尔迪尔……嗯？等一下——”莱格拉斯忽然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他斜睨着身边的矮人，唇畔立时带上了一抹孩子气的坏笑：“我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是在担心我们吗？”

　　“担心？哈哈的确。”吉姆利翻翻白眼，干咳着掩饰掉自己的尴尬：“——担心你们扯我的后腿！”

　　莱格拉斯无声地笑了。左手擎着银弓，他把右臂枕在脑后，轻轻解释到：“哈尔迪尔是指挥官，随时要根据战况做出部署，所以在战场上必须要目标明确、让部下一眼就看得到才行。”

　　听了这话，吉姆利心中隐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他说不好，总之觉得精灵们都怪蠢的，脑子里尽是这些奇怪的旁枝末节；但另一方面，他又莫名其妙的盼着精灵部下们的眼神儿能比兽人的好点儿……

　　“矮子，一会儿打起仗来可别妨碍我们啊。”

　　很不客气的，哈尔迪尔似笑非笑的声音打断了吉姆利的愣神。矮人回过闷儿来，发觉了这么雍懒却迷人的调子原来是在讽刺自己的时候，立刻气得胡子都撅起来了：“哈哈，自以为是的精灵老爷，要不要打个赌？看看最后我们谁收拾的兽人多些！”

　　“很遗憾，一般过了三位数以后我就懒得再数。”哈尔迪尔真的只是用眼角扫了吉姆利一下，就冲莱格拉斯撇撇嘴：“当心点儿吧，别让这个家伙把你也给砍了充数。”

　　无视于矮人的吹胡子瞪眼，莱格拉斯笑着，轻轻一跃来到哈尔迪尔所在的台阶。

　　“一起吗？”他侧侧头，眉梢上挑出一丝期待。

　　“不，你知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均横的实力。”哈尔迪尔略略摇头，随即撇出一抹笑意：“而且就冲这个矮子你也得留在这儿，别让防守的力量一边倒了。”

　　继续无视于矮人的蹦高跳脚，莱格拉斯了解却也遗憾地笑了笑：“还以为咱们切磋了上千年之后，今天终于可以并肩作战了呢。哈尔迪尔，以后还有这样的机会吗？你知道我期待跟你合作。”

　　对于这个问题，哈尔迪尔抬起头来想了想。漫天浓墨笼罩，他的眼睛此刻就像黎明破晓之初的天空，淡薄的灰，清冽的蓝，交织成一派迷离的深邃。

　　当这种深邃与莱格拉斯目光中的清澈相交汇时，年轻的精灵毫无防备地体验了自己心头的一阵悸动。他深深吸了口气，刚才初见时那种窒息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他秉住呼吸，静静地听到了哈尔迪尔意味深长的回答——

　　“其实我们不是一直都在同一片天空之下，为中土的和平而并肩战斗着吗？所以莱格拉斯，我们一直是在一起的，并且只要信念尚在，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