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崩溃与私心 ...
-
雾气凝成的镜子受材质所限，映出的景象有些许朦胧，但也足够龙皓晨看清楚后来所发生的一切。
身体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龙皓晨凭着强大的自制力牢牢的拦下几欲落下的眼泪，不敢开口说出哪怕一个字。
因为一旦开口，他一定会忍受不住内心涌动的情感。
采儿……你怎么那么傻？你不是我，你明明可以活下来的，为什么要这么傻？！
“啧啧，多明智的作法。同样是神眷者那个小女孩可比你聪明多了。”永恒之主的语气从来平淡得没有丝毫起伏，其中的称赞之意却如同一盆冷水浇在龙皓晨头上，寒凉入骨。“明知必死，就干脆不去寻找活下去的机会，死了还要在别人心里埋下愧疚的种子，让他们活着承受煎熬。真是狠辣的令人熟悉的作风啊，不愧是死神的眷顾者。”
“什么意思？！什么叫明知必死？！”龙皓晨敏锐的直觉曾经多次在战斗中拯救过他，这次他也一样敏锐的察觉了永恒之主话里的违和。
明知必死，采儿为什么会必死？！她又不是自己，没有血脉的问题，圣月他们不会连采儿也不放过吧……采儿是圣月的重孙女，看圣月的态度，他应该不会让采儿死的啊。
心中隐隐的不安越来越深，自从遇到任务塔中不负责任的服务人员和仗着岳父乃是战士圣殿副殿主嚣张跋扈不思悔改的寒千羽之后，龙皓晨心里就一直对某些事情抱着一丝怀疑的态度，只是他从来不敢细想深思，因为他的直觉在叫嚣着恐惧，令他下意识自我保护，回避这个问题。
纯粹干净的光明之子容不下丝毫阴影，极度完美的心灵同时也是极度脆弱的，而人类光鲜的表面下包裹着的那颗心，又能比魔族干净多少呢？
“这还用问么？你觉得，背叛了你的人，会希望别人知道他们的背叛？”永恒之主蹦上王座的靠背，蹲在上面津津有味的看着龙皓晨无心去看的后续，“当然要杀人灭口啊，最好也就是废去那个女孩的修为，终身软禁起来嘛。”他迷醉的看着雾镜中的一切，声音中多出一丝说不出的复杂情感：“多美啊……这就是……创造的世界啊……”
“不可能……不，不会的……”踉踉跄跄的倒退几步，龙皓晨翻来覆去的说着这几句话，神色有些癫狂，纯粹的光溢出他的体表，似乎有些黯淡，就连身体都透明了几分。
他的信仰在崩溃。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很有趣，难道光神一脉都是像你们这样的奇葩？”眼睛眨啊眨，永恒之主的外貌本是极其可爱的，但在现在的龙皓晨眼中，永恒之主大概和曾经的魔族一样可恶，“好吧，其实说起来还是本体的错，他创造你所属位面的时候经验不足，所以出现了无法弥补的缺陷，不过难道你就从来就没想过么？”
“光不过是元素的一种，什么时候光元素象征居然开始象征正义了？我——的本体可没有赋予过光元素这样的象征意义。”
“不是这样的……”龙皓晨还在喃喃自语，似乎想要说服自己，但他本来就是极其聪慧的人，以前下意识忽略也就罢了，但怀疑之心一旦被挑明，就很难被他再忽略。
“所谓的正义，只是你们自认为的而已。”永恒之主的这句话，成了压倒龙皓晨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脆的破裂声响起，轻柔悦耳得如同舒缓的音乐，却象征着灵魂的崩溃。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龙皓晨听到永恒之主的最后一句话，突然间似乎被抽离了所有活力，委顿于地，透明得几乎要消失的身体上道道裂痕清晰可见。
见状，永恒之主眼中闪过一丝隐秘的愉悦，永恒与创造之神印王座化作一道流光收入他小巧的身体中，与此同时他的身体慢慢的漂浮起来，越升越高，整个永恒之域都随着他的动作开始向内收缩，整片空间恰好是以永恒之主为中心。
从永恒之主身上逸散开来的莹白柔光毫不刺眼，却越来越多，多到将龙皓晨和永恒之主都包裹在莹白色的光茧之中，浩瀚的力量带着无比强悍的生机和修复灵魂的奇妙力量，以及一丝诡秘的，隐蔽的晦涩波动。
从出现在龙皓晨面前开始，永恒之主所说的每一句话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别有深意的，为的，就是击溃龙皓晨的信仰和意志，然后再加以引导和影响，否则，就算龙皓晨有重来的机会，他的结局也不会比前一次好多少，而这，绝对不是永恒之主想看到的。
虽然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但因为某些原因，永恒之主对龙皓晨一点好感都没有，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他完全不介意坑龙皓晨一把，所以他直接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挑明被龙皓晨下意识忽略的东西，以此来打击龙皓晨。
光茧之中的永恒之主正在发生极大的变化，毛茸茸的圆润小巧的身子正在慢慢变大，抽长，绣着金纹的紫色织物遮住了莹白的肌肤，比例完美的修长身材，纯粹白色的长发，比龙皓晨更加完美的俊雅面容上最出彩的却是那双流光溢彩的温润黑眸，不是暗元素的幽黑，而是世间无数种色彩尽融其中的纯黑。凝视着他的双眼，就仿佛是在凝视世界。
创/世神。
不是什么一丝神念，而是真正的创/世神，这个世间除了创/世神之外不会再有任何存在能拥有这样的风华，哪怕是神祗。
修长完美的手轻轻一挥，虽然是昏迷着却身体已经恢复凝实的龙皓晨就在一阵玄奥的波动中消失在永恒之域中，只余下紫袍的创/世神安然独立，凝视着定格在一个画面上的雾镜，眼中不再是世界，而是画面中那个与他衣着相似，凌空独立，傲然邪魅的灰眸青年。
“天谴啊……”清冷的嗓音含着无尽的爱恋和思念，比人类最美的诗篇更富有感染力。创/世神伸出手，小心翼翼的触摸着眼前的幻影，却在下一刻黯然的看着雾气散去。
“我很想念你……”如果只有将你也困于此地才能拥有你，那么我不会再心软了。
“来陪我吧……”
……
创/世神对龙皓晨说的话里起码有九成是真假掺半的，唯一真实的只有他的目的。
那是创/世神唯一的私心。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崩溃与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