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恋人]饲养》沐听风砂

38、第三十八章 堕落的天使

　　重新回到逆卷宅这座活死人墓，日复一日地经历着被吸血时急剧失血带来的快感与痛楚的双重折磨，浅川棠意外的没有了原先的抗拒。
　　也许是感觉此生心愿已了，她对于不久之后即将到来的终局甚至多了一丝隐隐的迫不及待。
　　——终于，就快要结束了。
　　——她的诅咒。
　　——她从七岁起就被注定了的，宿命。

　　这日，浅川棠在黄昏的余晖中苏醒，看着西边渐沉的落日，忽然意识到，在整个逆卷宅里，唯一还没有啜饮过她鲜血的，只剩下了逆卷修。
　　浅川棠梳洗过后就下了楼，因为休息日的关系，并不急着上学，她索性便在花园里走了起来。
　　满园的玫瑰散发着馥郁的香气，丝丝缕缕沁入浅川棠的鼻端，许是因为这些日子来早已习惯的缘故，她并没有在意，只专心地思索着引诱逆卷修失控吸血的计划。
　　而不知不觉，她走到了一条路的尽头。

　　简洁到甚至显得有些简朴的巨大墙壁外，只有两盏烛灯莹莹相对，正中间厚重的深褐色木门不知何故开着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她记得，已经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门一直都是锁上的？是有人在里面，还是忘记了锁？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浅川棠本不想在现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节外生枝，然而就在她转身要离开的那刻，她的心脏突然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浅川棠的脚步不由得止住，再度投向门内的目光显得有些深沉。
　　她能够感觉到，那扇门里，似乎有着什么在呼唤着她。
　　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甚至，只能说是她的一种预感。而偏偏，她的“好运气”在这种离奇的情况下分外精准。

　　走近门内，首先迎来的就是走廊两边穿着洁白的新娘婚纱、被打扮得出奇精致与美丽的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人偶——不，不对劲！
　　浅川棠走近离她最近的一座人偶，入手肌肤的触感光滑而冰凉，还散发着蜡像特有的味道，仿佛是最为精心打磨的艺术品，然而仔细辨别，浅川棠不难发现，这并不仅仅只是人偶那么简单，“它”分明曾经是一个活生生的少女！
　　放眼整个走廊，原本看起来精美绝伦的精致现在瞬间变成了活生生的人间炼狱——这两边连绵不绝的新娘人偶，可曾经都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不难猜到，在这里的少女们，原先也必然是逆卷家的祭品新娘，而按照原本的轨迹，不久之后，她也将成为这为数众多的战利品中的一员！
　　浅川棠几乎就要拔腿逃离这个令她几欲作呕的地方，然而内心有个声音却越发鼓噪了起来，让她身不由己地慢慢抬起腿，往更深、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那是一座奇怪的人偶像，与其他姿态各异却齐齐站立着的人偶们不同，这是唯一一具躺在展台上的人偶。
　　而且，她的婚纱，是唯一的纯黑。
　　漆黑宛如夜色般的裙裾层层铺展开来，在这个阴森的地方，显出独具人心的妖冶，也让想要走近细看的浅川棠有些下不了脚。
　　人偶的姿势似乎是斜倚着的，漂亮的长发像是瀑布一样层叠，又如同锦缎一般光滑，也许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与其他长发被梳理得一丝不苟的人偶新娘不同，是披散着头发的。
　　——也因此，浅川棠只能看到她轮廓漂亮的后脑勺，始终看不到她的正脸。
　　浅川棠心底的声音告诉她，一路上吸引她走到这里的，就是这具人偶，既然这样，她又怎么可能不想看看她究竟是怎样的容貌？
　　而忽略掉心底一丝隐约的违和感，浅川棠缓缓伸出手，轻轻抚上了那美丽的黑发——
　　“——啊！”

　　浅川棠骇得跌坐在地，而不小心踩到了那黑色的长裙，一阵骨头撞击的声音霎时不停歇地响起，许久才重新恢复了静谧。
　　——是的，骨头撞击。
　　那美丽的黑发在她轻抚上的时候就立刻掉落在了地面，那瞬间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早已没有一丝皮肉的骷髅头！
　　而从那阵声响来判断，不难想象出这黑色婚纱下，这少女应该只剩下了整具无血无肉的尸骨！

　　就在此时，浅川棠的后颈泛起刺骨的冷意，宛如地狱爬上来的嗓音更是让她险些心脏停摆——
　　“没有被邀请的客人不请自来，可是相当令人厌恶的一件事呢。”
　　——嗯？什、什么？
　　身后的声音冷冰冰继续补全了整句话，却是，“呐，泰迪。”
　　泰、泰迪？！
　　呼——
　　浅川棠不由自主放松了身体，这一刻，逆卷奏人紧贴过来的冰冷身体都仿佛没有以往那么戒备了。在这种恐怖的环境下，有个人能陪着让浅川棠感觉好受了一些。
　　“就算是小棠你想来提前参观未来的居所，也是不被允许的呢。”紫发的少年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显得极为苦恼，仿佛在思考该怎么处理少女，而蓦地，少年的眼眸亮了起来，深色的黑眼圈都似乎淡了几分，“对了，惩罚了小棠的话，别人就没话说了呢。”
　　——而惩罚的方式，除了可以光明正大冠冕堂皇地过量吸血之外，不做他想。

　　少年深深闭上了眼，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梦幻，他的喉结快速地一动一动，喉咙发出满足的吞咽声，随着他贪婪不知餍足的吮吸以及少女因为痛楚而不停的挣扎，不少血液从伤口溢出，汩汩流入了少女身下凌乱的黑色纱裙里。
　　——而少年，甚至专注得无暇去顾及这些漏网之鱼。

　　等到少年终于知道停手，浅川棠的眼前已经开始模糊。很久之后，她才终于又从昏迷中清醒，而逆卷奏人早已不见踪迹。
　　她踉跄着起身，险些又被身下的裙子绊倒，幸好及时被人接住了，而她来不及看清来的是谁，却被裙摆下一样熟悉的物件吸引了全部的目光——
　　这是……
　　怎么可能？！！

　　“喂！本大爷接住了你都不知道说声谢谢的…吗……”逆卷绫人张扬的嗓音在注意到浅川棠奇怪的脸色的时候慢慢低了下来，“喂，你怎么了？”
　　浅川棠紧紧扣住手下逆卷绫人肩上的皮肤，力道之大连逆卷绫人都有些吃不住，但所有的脱口而出都被他生生压回了肚子里，只是极为不耐地吼道：“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这个女孩子，是谁？”
　　简单的一句话，可只有浅川棠自己知道，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将这句话用这样平静的语气冷静地问出口。
　　逆卷绫人大概还在状态外，并没有马上开口，而等不到他的回答，浅川棠忍不住又追问道，“她是谁？”
　　——终于压抑不住的破碎声调里，带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慌。

　　逆卷绫人微微眯了眼，看了浅川棠一会，半晌，偏开头，淡淡开口。
　　“我并不知道她的身份，只知道，她是逆卷家的耻辱。”
　　心脏骤缩，浅川棠几乎将下唇咬破，却还深吸一口气，坚决地问了下去：“什么意思？”
　　“十三年前，她突然出现在了逆卷家，当时就已经死了——血液流尽而死——我只知道这么多。”
　　浅川棠愣了愣：“她不是祭品新娘？”怎么回事？事情跟她设想的似乎有些出入……
　　“当然不是！如果是我们的猎物，我们怎么可能会给她自杀的机会！”
　　“……自杀？”
　　“怜司看过她胸口的刀伤，确认是自杀，还在她身上闻到了其他吸血鬼的味道，想来应该是为了不被吸血所以自杀了，可惜味道太乱，不知道究竟是谁做了这种事还栽赃嫁祸给我们逆卷家，所以才说这女人是逆卷家的耻辱，被安放在了这个地方——你那是什么表情？！”

　　表情？
　　浅川棠听着逆卷绫人的质问，呆愣愣地在脑子里想着，是啊，她现在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将所有的线索连贯到一起，明了一切之后，她是痛快的彻悟？还是被命运捉弄的悲伤？

　　她终于明白了之前的违和感在哪里了——这具骸骨，骨架未免太过纤细小巧，因为她根本就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小孩童！
　　她也终于知道了冥冥之中为什么自己会被引到这个地方——那被黑色婚纱掩映的尸骨中央，那造型熟悉的发卡，正是HAKU曾经拿在手中摩挲过无数次、向她炫耀过无数次的，第一次为妹妹制作的礼物！兄妹俩人手一个，另一个无疑是在HAKU手上，而这一个……却早已寂凉。
　　而她，更是终于愿意正视那个，从再次见到HAKU开始就隐隐在心底成型的猜想——
　　并不陌生的嗓音，并不陌生的身形——与那一年一度总会以教父装束会见她的男子一一重合！
　　发现她身上胎记那天，他脸上不容错辩的惊骇与恐惧——不是因为重逢的惊喜与错愕，而是，发现精心培育的饲物竟然是童年挚友的恐慌！

　　曾经许下的誓言，历经光阴的流转，却发现，命运给我们开了一个多滑稽的玩笑！
　　——许诺一定会回来的那个人，再也没有回来！
　　——许诺不会再害她流血的那个人，花了整整十年的时光，精心饲养、为她培育了一个永远逃离不了鲜血与地狱的诅咒！
　　——呵，多么可笑！

　　“喂，女人！你又怎么了！”
　　逆卷绫人的声音仿佛从轮回的尽头响起，浅川棠恍惚着，置若罔闻，她翕动着因为大量失血而苍白的唇瓣，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先是轻笑，紧跟着，却是疯了一样的癫狂的大笑！
　　——曾经，是她生命中仅剩下的那道光芒，让她视为天使一样的男孩，早已不再纯白！
　　——而这一切的起源，偏偏只是一个误会！
　　——啊，多么讽刺！

　　她十年来的痛苦、不甘、委屈、怀念，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误会！
　　找错了仇人，报错了仇！
　　多么讽刺的笑话！
　　——就像她这短暂而卑劣的人生一样！

　　失控的笑声停歇在骤然刺入的獠牙中，再度大量的失血令她又昏了过去。
　　而浅川棠不知道的是，在逆卷绫人见她终于冷静下来而拔出獠牙的那刻，突如其来的昏眩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晃了晃身体，却也控制不住地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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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阿沐深深觉得自己没脸见你们了，各种方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