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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番外 被铭记的刻印-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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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群星-相系
贵族缺乏传承本能。
也许是个体太过强大,不需依赖他人的关系,又或者是同类之间有太多恶性竞争的关系。总之,作为一种生物这是很罕见的种族特征,因为有这种特征的生物族群,往往没有繁衍出足够的后代的欲望或者能力,最后的结局往往只有一个,即是种族的覆灭。
但是,贵族与其他生物有着决定性的不同,这个不同使得他们就算很久不去繁衍后代,都不会遭遇种族灭亡的危机。
那个不同便是永生。
既然个体能够拥有近乎永远的生命,那么不急着繁衍,甚至缺乏孕育后代的本能,都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在此基础上,还会去单纯享受性的理由,或许和贵族渴望人血一样,带来的心理上的快慰与满足。
贵族缺乏传承本能。
所以,贵族男性面对子嗣普遍缺乏父性,而女性则普遍缺乏母性。他们就算诞下后代,也没有像人类一样产生相应的激素,使他们有抚育后代的欲望。虽然他们不会抛弃子嗣,但相互之间也往往没有多少“亲情”,可以说贵族与他们自然诞生的后代,其感情亲密程度很多时候都不如贵族亲手转化人类制造出的贵族。
这一点,作为贵族的神祖也一样,他的心里也不存在作为一个“父亲”的要素。虽说他了解心理学和待人方法,能控制贵族的幼子,可这和成为“父亲”是两回事。
神族能伪装成一个“父亲”,但并非是成为“父亲”。不管对上任何一个存在,他都没有作为“父亲”的感情与自觉。
这对贵族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是若是如同人类一般,面对希望得到“父亲”的孩子,这种问题就会变得十二分尴尬。
譬如法尔休雅。
贵族如此敏感——天生的第六感,至少能让他察觉到细微的不对劲。更何况以贵族个体实力而言,法尔休雅的强大也是有目共睹,他的感知能力比起其他贵族只强不弱。
神祖演技十分完美,或许法尔休雅不能看破神祖的演技,但是察觉到自己与神祖有什么违和感,却是可能的。这些违和感让法尔休雅深感不安,这并不是来自理性的不安,而是贵族那少得可怜的感性在作祟。
由此看来,神祖一点也不擅长亲子游戏,他无法给予处于子嗣这个位置的存在,此类关系所需要的持续性。
不管怎么完美扮演,虚伪的假面依然不是真实之物,做得再怎么面面俱到,计划如何天衣无缝,也不可能是永远。因为欺骗与演技,从一开始就是为达成目的而使出的手段,这不过是一项必须完成的事务。如果目的已经达成,神祖会有几分维持这种伪装的兴趣?那么最后时间自然会剥离这层精妙的伪装。
神祖深深明白,他自己是无法打心底进行这种亲子游戏的。反过来讲,“父亲”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对神祖来说也是一个谜。
当那个黑发黑瞳的实验体带到神祖面前时,神祖冒出了一个念头,要不要试着真心扮演一下“父亲”呢?
不用演技,或者揣测对方心理,试着像人类一般笨拙与人接触。想成为父亲的体验,对那时候的神祖来说,似乎很新奇。虽然,随着年纪增长到一定地步,这些新奇不会再给他什么震撼或惊喜,可新奇永远是新奇,未曾体验过的东西总有着神秘的魅力。
可是,新鲜感总是会过去。察觉到当“父亲”的体验,与学习其他知识的过程没什么不同的那一刻,他就开始对这件事失去兴趣。
如果,那个实验体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话,或许这个游戏会就此终结。偏偏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多未知,能够出乎任何存在所料。
那个时候,没有贵族比神祖更清楚,阿卡西亚纪录的改变是何等奇异的景象。原本嫌其多嘴暂时丢给那个实验体的左手,在那个时刻便成为了一招好棋——能够代替自己全天候监视实验体的好棋。
从那个阿卡西亚纪录被改变的夜晚开始,神祖开始关注那个存在——代号D,同时开始进行那未完的游戏。
如同人类一样相对真实的面对他,那个时候神祖自己,还没有察觉这个D为什么能够让自己在意。
也许是那个时候的神祖,也忘记了一条天理,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偶然。
一切不过是因果。
说到底,神祖也是当不成父亲的,好在D他并不在意。神祖无法成为父亲,D完全单方面可以把他当成父亲。
对D来说,神祖愿意当他父亲才是关键。这个始终被动的灵魂,没办法在对方不建立联系前,主动制造联系。
幸好,D不能制造联系,阿卡西亚纪录也会帮他制造联系——毕竟对命运来说,能成为他弱点的东西越多越好,何况神祖和他的联系并不算单纯。
可是,再怎么制造联系,似乎都造不出名为“父子“的羁绊。制造这种关系对贵族和他来说,好像都是一个天大的难题。
在那段远离阿卡西亚纪录的旅途,双方都能轻易发觉到这一点,平日里也默契地心照不宣。
彼时,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会有什么发生。与未来的惊涛骇浪相比,那近百年相伴而行,就是习惯与对方在一起的日常。
平淡真实,和D真正的状态差不多,长时间处于这种非常的安定的状态,能让D完全脱离命运计划的几率减到最低。不管怎么说,如果那时候的他恢复本质,命运根本没办法通过那种薄弱的感情基础反制D。
因为,那个时候的D作为生命存在的时间,与其本质意识的存在时间相比实在太短暂。他的被动让他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体味到能够成为一个生命存在,是多么大的幸运,又是多么大的悲哀。
逐渐学会一个生命,是以何种形态存在。并习惯与神祖在一起,主动问出一些问题:
“父亲,并不希望能成为父亲吧。”
也许是心血来潮,D将那些困惑诉诸于口。神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从背后抱住D反问他:
“你想要什么样的父亲?”
神祖有信心能扮演成D心目中的理想父亲。
“父亲的想法?”
“接受我。”
不管怎么说戴上假面的完美,还是不如现在状态舒服,所以神祖如此回答。
“那就维持现状。”
这并非是顺从,而是D的给予。对方希望如何,他就能给出什么。正如他会对神祖说“保护你”一样,还有会依照对方所言去变强一样。也和遵循母亲的希望,尽量维持人类的一面,不到万不得已不去碰血。
纵然是不受欢迎的奇迹也是奇迹,给予对方所希望的,带来对方所期盼的,这种事对他来说很简单,只是他很少做成这种事。
不仅仅在于他没办法给,就算给予也没有什么东西会接受。谁敢接受他给的守护?不管怎么说,他都是——
但神祖接受了。
于他来说,这也是一个奇迹。
在那短短时间里,他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事,这是他作为真正的他的时候,很难办到的事。
“保护”什么人这种事,过去的他无法办到。对神祖这个贵族来说,这不过是一瞬新鲜的体验,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改变。
只要维持这个状态,他也能做到这些事。
给予守护,寄予祝福——成为无上的、符合奇迹的奇迹,一个受期待、会被关爱的特别。而不是被人恐惧的奇迹。
也许,这对神祖也一样。
“我来保护父亲,这一点绝对不会失败。”
如果别人说这种话,神祖会接受吗?
是不是第一次听到都无所谓,新鲜感始终会过去,正如他最初面对D时,很快就厌倦了成为父亲的游戏一样。
得到能够粉碎命运者的承诺,这是多么有趣的事。
而且,在神祖潜意识里产生的欲望来源,影响着他的判断力。
想要喜欢上D,想要得到D——为什么会爱上D,为什么想要得到D,仅仅因为他是奇迹?不管怎么说,对神祖这都是极其划算的买卖,他得到的好处比坏处要大得多。
之所以选择这种方式制造羁绊,真的是因为它足够廉价?不,或许是因为这种东西价值足够高昂。
在这势在必得的假象之下,隐藏着什么?
无法改变的过去,仅有一次成功的仪式。
向万物的终结,恳求完全的不朽。
与汝达成,无灭的契约。
与汝达成,未断的联接。
那天,奇迹出现,因果构成。
连神祖自身都不清楚的诞生之秘,铸成此刻的选择。
如同那个时候,让我去喜欢你吧,爱上你吧,用这些你得不到的东西来交换!
希望你再一次——
选中我。
群星都是孤独的,不管在地上看起来它们的距离多么近,实际上都相隔千万光年。
而我,我是在这片星海中,唯一与你相关的星辰。
唯一因为毁灭祝福诞生的星辰。
孤独的群星-交错
那是一个天空难得褪去灰蒙蒙的雾气,苍穹恢复数百年前一般澄澈蓝色的日子。
与梅薇思踏上旅途的D,听见梅薇思如此说:
“老实说。”如同这片难得出现的青空,她说话也难得这么不干脆,“我总觉得您当初会选中神祖的理由,很耐人寻味。”
D没有理梅薇思,不过梅薇思也不怎么在意,除非是又有了改变形象的想法,以D的性格有事没事找人说话才奇怪。
不过,D对这种话题不感兴趣,也有人感兴趣。
“有什么耐人寻味的地方?”
“举行‘不朽之主’仪式的又不止德古拉家一个,为什么神祖会成功呢?不是偶然的话,那就只有一个理由了。”
好似说出什么真理一般,梅薇思表情十分郑重。
“您从一开始就喜欢德古拉这样的!”
左手恼了,通过它听到这种话的神祖,估计会很高兴。而它又是见不得神祖高兴的,它用嘶哑的嗓音激烈反驳:
“这种结论有什么好说的!”
“当然要说,如果不是中意德古拉,为什么要选他?举行仪式的这么多,他又为什么被选中?也就是说有‘神祖本身也是陷阱之一’的可能性,不过我没找到这样的命运。”
“不管是哪个,这种无聊结论都不要说啦!照你这么说影响D的都有问题,美奈那边又怎么解释?”
“也一样,针对您的喜好,专门选择的人物达成目的成功率会高得多。就像情报调查一样,不针对敌人布局是无法战胜任何人的。”
这种理论莫名地有说服力。按照这个理论来说,神祖本来就是被命运选择出的,D可能中意的人物。这样倒是能解释从来不曾理会仪式的D,为什么那个时候同意神祖成为不朽之主,说白了就是中意神祖。
表面上这没什么,可是一对照神祖本人,马上就会明白D眼光高得有多么离谱。至少梅薇思认为命运不去刻意制造神祖,这种破坏常理的人物根本就不会诞生。
如果想要D失控,那就要有使D失控的先决条件存在。
美奈也好,神祖也好,包括开始旅行遇到的一切……这所有都是动摇D意志的东西。
为了避免灭亡的到来不让毁灭苏醒,不能安排D的命运的话,就安排D身边的一切制造出那命运!
现在看来命运的计划相当成功,回应他人希望的D,成功限制了自己的力量,阻住了自己前行的脚步。
如果识破这一点的话,就能做出防范,梅薇思提出自己的建议:
“能够互相理解的人本来就是少数,您可以不去在乎其他人的,这样您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所有都是命运为D布下的陷阱,只要不付出什么,D就不会受其迷惑。反正,连互相理解尚且做不到,又有多少生命能够理解毁灭的立场,过度在意他人只会让D痛苦。
“不用。”
“这样您……”
“活着不就是这样吗?”
与他人产生联系,就无法避免悲欢离合。没办法遗忘过去,就难以压制痛苦。没有什么人能够事事如意,正负相关、一体两面。说到底“活着”未必是一件快活的事,每个以个体意识为主的生命都会互相伤害,这种痛苦根本无从避免。这对别人或许不是一件好事,对D而言却未尝不是幸福。
毕竟,如果是那个“毁灭”,可是连痛苦的资格都不可能有。更遑论与他人交流,而后被他人所伤。
听见D如此回应,梅薇思露出了然的笑容:
“也是呢,作为一个生命,就是这样。”
“喂,你以后少说这种话。
“抱歉。”
但是,梅薇思得以确认,未来的对策。
被束缚的未来,被规定的未来,选择者被选择的未来。
这也不是什么有利于他们的情况,不过……
“也许这样,结局才比较出人意料。”
梅薇思喃喃自语,望着天空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