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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 D~穿越白昼的路-2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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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世界之诗篇对自己召唤毫无反应,海蒂特裙摆一扬迅速后退。就算D无法使用世界之诗篇的力量,站在一个擅长近身战敌人面前,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海蒂特可没有去抢夺D手中之物,这等拿自己生命开玩笑的念头,她深知自己要是真的和D这类习于战斗的人物动手,胜算一定不高。何况她见识过D近乎高贵族的移动速度,最坏的可能性便是这并非D全部实力,如此一来,海蒂特那是必输无疑。
急速往后退去的海蒂特,与D之间拉开了长得惊人的距离,然后她将右手放在胸前,轻轻碰触了趴在摇铃上的加西亚的身体。加西亚会意,将身体团成环状,圈在海蒂特右手上,只将额上独角放大,这下加西亚螺旋的尖角就变成了海蒂特手中的武器。
海蒂特轻轻一挥手中螺旋长角,左右两边就腾起数个漩涡,漩涡从她左右两边逐渐汇集,眼看就要将宽阔无比的道路完全堵住。安德萨见加西亚如此做,往后退了两步,看看身后逐渐逼近的胶状物体,轻声说道:
“客人,我会冲过去。”
言罢,也不等D回答,它四蹄一跺地面拼命往前跑去,以极快的速度冲到海蒂特正前方不远处,使尽浑身力气往上一跃,瞬间腾空的四蹄上缠绕着肉眼可见的火焰与闪电,强行逼开从两边涌来的漩涡,在海蒂特头上硬生生创造出仅容安德萨只身通过的道路。海蒂特见漩涡无法挡住安德萨,立刻将螺旋长角当普通武器使用,朝着因为安德萨想从她头顶跃到她身后而暴露出的腹部直刺而去。
传说中独角兽的角是何等利器也许无人知晓,可海蒂特手中独角兽的角却是比特殊钢还要坚硬万倍的东西,轻易就划开了安德萨的腹部深入到其脏腑之间。安德萨身体一沉,眼看就要让独角刺穿自己的身体,却见D手中寒光一闪,海蒂特不知道D手中剑的硬度如何,也不敢冒险与D手中长剑硬碰硬,为了保住独角不得不偏离了角度。安德萨强忍着腹部的剧痛从她头顶越过去,撒着鲜血朝前方奔驰而去。
将手上独角放下之后,海蒂特转身看着D远去的背影,海蓝色的眼睛皆化作赤红血色,显然处于盛怒之中。她踏前一步,身后不远处的胶状物质如高墙一样庞然的身躯轰然塌陷,变作满地血水。海蒂特将独角立在眼前做定位用,另一手虚空做出抓握的姿势,仿佛拉弓射箭一般迅速松开手,身后那一大滩血水化作水滴点点,朝着前方激射而去。
听见身后飕飕之声连响,脚步多少有些沉重的安德萨内心一紧,它焦急地看着前方道路。它如今身受重伤,身后海蒂特又步步紧逼,若是还执意同D一起走,不仅不能帮助到D,恐怕还会拖累D。
几经思量,安德萨终于还是开口说道:
“客人,接下来的路您能一个人走吗?”
D没有回答安德萨的话,却把左手放在它的身上,左手轻咳一声装模作样地说道:
“有俺在什么伤都是小事。”
左手如此说完,安德萨就感到腹部一阵轻微的麻痒感,腹部伤口竟然飞快地愈合起来。
“哇!客人!好厉害!”
发现自己伤势开始转好的安德萨,发出宛如小孩子一般欢叫声。而从来没有听过他人如此坦率地夸奖自己的左手,倒是不知所措起来。
“本大爷当然厉害,你是不知道,我连贵族都能……”
“好棒!”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左手,只好一如既往地开始夸耀自己的能力,只不过这种事情在安德萨看来都是“好厉害”、“好棒”的表现,它把自己仅知的赞美之词全部用在了左手身上。面对自己的话毫不犹豫照单全收的安德萨,一贯找不到谈话对象的左手,不由得打开了话匣子,在这种紧要关头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废话来。
不知道基于什么心理,以往会阻止左手长时间说话的D,久久没有动作。直到身后飕飕之声渐近,才冷淡地说了一声:
“来了。”
闻言,左手知趣地乖乖闭嘴,安德萨也不再多说话。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被海蒂特射出的无数悬浮在空中的猩红水滴,正划出长长的轨迹追着D。当水滴接近D身边后,这些水滴瞬间变作细线一般的红光,往D身上缠去,试图困住D。D长剑一出,便将这些红色细线斩断大半。
“喔,先是蜘蛛后是线,这可真应景。”
左手话音刚落,那些被砍断的红色细线,又变成无数水滴悬浮在空中,绕着D旋转起来。D突然发觉到什么,松开手立刻把剑丢得远远的,那把剑落地后突然变成数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毒蛇仰着首向D咝咝吐信,扭动着柔软的身躯爬向D,那些红色水滴眼见D识破自己的伎俩,当下也不再伪装,一半附到毒蛇身上化作赤红双翼,一半却是往失去武器的D身上打去。
“客人!”
见状,安德萨倒是急了,它拼命想扭过头确认D的情况。
“没事。”
听到那个冷冷的声音回答自己,安德萨松了一口气,又好奇地问:
“到底是怎么……”
“书。”
虽然世界之诗篇已经不复当初又厚又重的模样,可它依然不是寻常攻击可以破坏的东西,D没办法使用它其他功能,并不代表D不能将它作为盾牌或者钝器使用。刚才他就是利用世界之诗篇挡住了水滴的攻击,世界之诗篇一接触到水滴便将其吸收,恐怕是把水滴当做能源补充了吧。此刻,那些长着翅膀的蛇也飞至D眼前,D将书一挥硬是把自己剑变化成的蛇拍成齑粉,瞬间灰飞烟灭不留痕迹。
水滴眼看拿D没办法,倒也不像智慧生物那般产生气馁的情绪,依然跟在D身边时不时来上一下。被水滴攻击的地方,离安德萨闻到海蒂身上香气的地方很近。所以,就算水滴纠缠不休,眼看就要到达目的地的D,也没时间停下来对付水滴,干脆放任水滴偷袭自己。只要水滴敢偷袭,迎接水滴的就只有被世界之诗篇吸收的命运。如此一来水滴数量反而越来越少,相信只要水滴再攻击几次就会全部被世界之诗篇吸收
远远望见白色棺材的一角,安德萨便激动起来,看到安德萨这个表现,不用它说D也知道那副棺材是谁的。
那副棺材自然是属于城堡的主人,那个真正拥有海蒂特之名的贵族的安息之所。
发现安德萨想走棺材旁边,D声音淡然地阻止道:
“不要靠太近。”
闻言,安德萨停止了前进的脚步,右前蹄却略显不安地开始刨着地面。它露出焦躁的眼神,望向主人棺材所在之处。
“为什么不让我过去,客人。”
“我只问一个问题,你的主人感觉到你过来,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向左略偏了偏头,眼中露出回忆的安德萨说道,“她会抱着我摸摸我的头,有时也会坐到我身上,嗯,还有好多好多事情……”
“总而言之,D的意识是说,城堡主人不该没有反应。”
故意不做出任何反应,这分明是诱敌深入的举动。
“也许、也许是主人还没有醒。”
“是不是没有醒,试试就知道了,D。”
D抬起左手将掌心处的人面疮正对着前方,人面疮猛地一吸气,一股无可匹敌的吸力将周围还残留不少的水滴卷了过来,然后人面疮又是一吐气,一阵狂风将这些有腐蚀性的水滴纷纷吹到棺盖上。
密集的水滴打在棺材上,棺盖轻轻一动。
这本是不可能发生的错误,在棺材中的八十二页,本不该在此刻做出多余的反应。但是能支配此地一切物质,进而统筹全局的特别道具——世界之诗篇,现在则在D手上,海蒂特根本不可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缺乏智慧的武器在使用者能够远程操纵的时候,定然是如臂指使般指挥如意,完全不用担心其像智慧武器般产生背叛的可能性。可反过来说,这样的武器一旦离开使用者的指挥范围,不但无法随机应变,甚至有可能产生致命疏漏。
海蒂特没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掌握的情报也远不够多。她根本想不到自己的计划,会被屡屡出现的意外打乱。
世上本来就没有算无遗策这回事,所有成功的计算都是建立在足够的情报上。情报越多,计划成功几率越高。如果海蒂特什么都知道的话,事情一定不会像这样发展,至少D应该不可能有机会从她手上夺走世界之诗篇。
纯白棺盖被顶开,一个与海蒂特长得一般模样的身影从棺材从中跃出,她红瞳散发着嗜血之光,唇边绽放出冷冷的笑意。
“主人!”安德萨试探地叫了一声,见她没反应又可怜兮兮地重复一遍,“主人?”
见那个红色眼睛的女人始终对自己的呼唤没有反应,安德萨往后退了半步,突然调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红色眼睛的女人见安德萨一跑,马上发出狂笑追在安德萨身后,安德萨的马脸则挂上了沮丧的神情。
“她不是主人。”
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安德萨犹如少年般无忧无虑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如此低沉而忧伤。
“她不是主人。”
如此喃喃重复着,安德萨红瞳神情变得无比严肃:
“主人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主人不在自己的棺材里!为什么会有其他东西在主人的棺材里!那种……东西……那种东西……”
声音渐渐变低,内容却变得越发阴沉。
“……玷污了主人沉眠的地方。”
而后声音转为高亢,安德萨咬牙切齿地说道:
“到底是谁带走了主人!”
“这个人选倒是不难猜喔,想想这里也只有三个贵族而已。”左手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喔,不,罗科倒不算是一个贵族啦,反正两个之中选一个吧。”
既然海蒂特追在后面,那么能带走城堡主人的人选,除了考尔曼,就只能是罗科了。安德萨虽然天真,习惯直线思考,不懂得怀疑他人,但却并非是愚钝之物,它略一考虑便得出了结论。
“应该是罗科先生,主人不会什么也不问跟着考尔曼先生走的。”
“你能找到她吗?”
听到D这么问自己,安德萨深深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客人,您是不是对我失望了。”
安德萨在称呼的微妙区别,可以看出它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敬畏海蒂特他们,或许它很尊敬海蒂特,却并不如它表现得那般害怕她。安德萨能做出当着海蒂特面救D的举动,就可以充分说明这一点。换句话说,安德萨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般无能,只是过去没有人扭曲它的意愿,将它当成工具使唤。所以这头单纯的独角兽,才会有像人类少年时期怀疑自我一样奢侈的烦恼。
它的头越埋越低,声音也越发弱不可闻:
“海蒂特小姐也是,罗科先生也是,为什么事情会这样呢?”
若不是幸福总有脆弱的一面,恐怕这头独角兽会一直将这份带着甜蜜忧伤的小心思,像一个普通少年一样患得患失,不用面对这种残酷的现实——靠着践踏他人得到新生命的主人,不惜牺牲他人的命来守护主人的海蒂特。
用满怀着守护他人决意的手去伤害他人,这份心情纵然无法分出对错,伤害他人的事实却依然存在。
想到刺穿自己腹部的独角,安德萨不禁黯然。连自己也不能幸免,何况其他人,必定凄惨万倍吧。
主人不可能希望发生这种事情,可自己却无法阻止。
“我又这么没用,救不了任何人。”
落在自己头上的手带着不同于贵族的微弱温度,安德萨耳朵动了动。
“你一直想救她。”
“想。”
安德萨难得没有多话,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已经足够了,后面的东西由我来应付,你最好现在就离开我。”
“为什么?”
“也许我必须杀了你的主人,正如海蒂特所说我是你的敌人。”
“您不想这么做不是吗?”
听到这样的问话,D眼中出现一抹沉郁之色。
“有些事并不是不想做就可以不做的。”
如果能随自己心意选择的话,自己未必会走上这条道路。不管抱有什么心情,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即便那不是一件使人好受的事情也一样。
“那么我不看就对了吗?”
纯白独角兽眨了眨自己鲜红的眼睛。
“客人不能逃走,我就能逃走了?”
“我是你的敌人。”
“还不一定不是吗?”
面对安德萨认真说出口的话,D无法给出答案。
命运之所以能是命运,就在于它拥有着阿卡西亚纪录本身都无法查知的无常。
在这种无法完全预知的未来之前,没有答案才是正确的答案。
“如果您真是主人的敌人,我……”
接下来的话,安德萨并未说出口,也无需说出口。
是敌人的话还能怎么样?
选择自己想选择的道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各为其主,各有前程。
通往同一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