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而立之年》沉睡滴撒

3、３

　　穿过嬉闹的人群，穿过长长的街道，千鹤捧着洁白的花束，一直走到村外，一块块灰色墓碑闪着刺眼的光芒，，脚下的砂石路面滚烫，蒸腾的空气里，地平线扭曲颤抖着。

　　墓地的尽头，有一块墓碑格外气势恢弘，墓前还置了汉白玉的案几，以供人祭拜。

　　有人在千鹤之前就到了，嗓音嘶哑，她低声读着什么。正午毒辣的白光照亮了斑驳的白发，千鹤沉重地走了上去，献上花束，中年女人迟缓地转过身来，脖子下的褶皱痕迹清晰。

　　年龄还是有好处的，至少可以让人维持住表面的从容。千鹤想二十岁的自己就做不到现在这样，苦涩的味道溜过喉头，万千感慨涌了上来，千鹤停下脚步，想了好一会儿，却只能这般问候：“好久不见，祭。”

　　三十岁的祭衰老如老妇，比起同龄的千鹤，她彻底失去了一个女人骄傲的资本。结着眼翳的棕色眼睛，缓缓转了过来，动作迟钝缓慢：“你都想起来了吗？”

　　“我要问你一些事。”咬着嘴唇，千鹤拉起祭的手，瘦骨嶙峋的手软软地搭在千鹤手上，皮肤松弛干涸，毛糙的硬皮扎得千鹤有些手疼，有过那么一次，这双手狠狠甩给千鹤一记耳光，那时手掌有力温软。

　　“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来在你和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死了十年。”老妇般沧桑的声音带着粗粝的质感，青紫的嘴唇吐出字句，就像风沙滑过白纸似的，滑过千鹤心间。

　　“我知道。”千鹤闭上眼睛，一旦睁开眼，止不住的泪水就会将她淹没。“也是他消除了我的记忆和查克拉，对吧。”迟疑了很久，凝滞的语句最终还是平缓地溜过唇舌，苦涩的尾音消弭在寂寥的风沙里。

　　那天，千鹤正在整理文件，他悄悄地从千鹤身后把她搂住，毫无征兆地深情拥吻着，爱情最后的丰盛晚餐甜蜜得令人心神摇曳。在千鹤不可置信的目光里，他亲自把她打晕过去。

　　“是，本来我也会和你一样失去记忆和查克拉，不过有你的例子在前，我逃掉了。当时，事态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没有时间了。后来，长老们找到了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把我送进了监狱。手鞠大人一定以为我死了。”

　　“你很恨他们吧？他们毁了我们。”千鹤没去过监狱，她大致上可以想象出那是个什么样的肮脏地方，挂满染血刑具的墙壁，阴冷污秽的地面，忽明忽暗的火光，犯人们戴着手铐脚铐，目光呆滞地坐在角落里。

　　祭突然咳了起来，十年的牢狱生活摧毁了她的容貌和健康。千鹤轻轻拍打着祭的背部，每拍一下，手掌下的佝偻躯体就如同老旧的机器似的发出轰鸣。

　　如果不是被消除了记忆和查克拉，绪方千鹤不可能过得这么安逸，她会和祭一样被投入狱中，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也许还不如祭。

　　风刀霜剑狠狠劈在祭的额上，纵横的纹路布满额头。“不恨，我现在才知道，恨也是拥有力量的人才有资格做到的。”浑浊的眼神苍老而疲惫，棕色瞳孔里的女人容颜娇美，面色苍白。

　　作为学生和属下的祭为他进过监狱，而她呢？

　　“我什么也没有为他做过。”

　　千鹤不可遏止地掩面哭泣，忘却最重要的存在，无知地活在恋人创造的平静里，浑浑噩噩地过着生活。沉默的温柔无声地化为一场持久连绵的甘霖，润美了未来的道路，目送着恋人越行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在流血的时候，她无聊地读着报纸娱乐版；他躺在冰冷的地上，她靠着柔软的抱枕昏昏欲睡；他的墓地被那些人修建成好大喜功的模样，她对五代目的作风嗤之以鼻。

　　“不，不是这样的。你过得好，他就安心了。”祭急急地说道，她伸出手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以前她们绝不可能如此相处。

　　十年前，绪方千鹤和手岛祭都爱上了那个人，就像爱情小说里的那样，两个情敌相互瞧不上对方。千鹤讨厌祭的懦弱，祭不接受千鹤的傲气。有过争执、争吵，可为了那个人，表象上的友好必须保持着。

　　十年后，两个步上了不同命运的女人再次走到一起，为了那个深爱着的人。共同的怀念拂去了过往的龃龉，第一次，她们如此诚挚地体贴彼此，推心置腹地交谈，怜惜地祈求对方得到幸福。只是故人已逝，芳华老去。

　　岁月磨去了她们的棱角。曾经的那些争执口角在记忆的筛滤下显得斑驳而温暖，恍然间忆起青春的可笑，唏嘘的精灵喧嚣着震动耳膜，喟然叹息终是留在心底。

　　只因为她们有着相同的那声叹息。

　　“你不知道。这些年里，我不记得他，可每天的梦里都有他。我没结婚，因为我想嫁给一个和他一样的人。他们当着我的面不说，私底下却在讥笑我，说我眼高手低，说我心理失常，什么难听的话都说过。”

　　“这些年，难熬的时候就会想有个人帮帮我，给我一个拥抱就好。”

　　“有一天我会老到不能工作，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又老又穷，没有人要我，没有人会可怜我……”

　　千鹤扑在祭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撕下面具，光鲜之下总是难以启齿的无奈，衰老脆弱的未来晦暗不明。

　　祭如母亲般地轻抚着千鹤的背，呢喃着安慰她。大漠里的风沙穿过她们的发，脆弱的花瓣被卷走，消逝在亮白的远方。

　　华丽的大理石墓碑上，烫金描红的假名耀眼如同他的发。她们老了，他依然年轻。幸或者是不幸，自己才知道。

　　傍晚时分，千鹤和祭各自回去，藏起伤痛，重新戴上假面具出现在世人面前，就像其他同龄的人那样，经历岁月，柔弱的幼苗成长为坚韧的胡杨。

　　她们在墓前发过誓：“一定会好好活着”。就算是一个人。

　　擦干眼泪，生活的车轮继续向前。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