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狄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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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秋水冷冷地注视着杨姨娘，心中突觉好笑起来，她演着演着倒入了戏，这狄瑜别说和丫头滚床单，就是和贾琏似的拿了小厮出火，也不关她的事儿。
她原是借尸还魂，虚顶个名分罢了，这狄瑜又算哪根葱呢？
吴秋水笑了笑，颇为疏离道：“自然是没什么。三爷既还能同着丫头胡闹，想来这伤也是不打紧的，我就不进去打扰三爷了。”
杨姨娘万想不到吴秋水竟会如此冷淡，张口还欲再说些什么，可看着吴秋水纯粹漠然的眼神，杨姨娘心中隐生出几分不安，眼里一热，险些滴下泪来。
吴秋水看着杨姨娘这要哭不哭的模样，心里越发腻味，前世流行过重生虐白莲花的网络小说，当初她还笑，虐个白莲花也需要重生一回，要是虐泼妇，还不得修上千年的道行，真是图样图森破。
现在吴秋水才知道，白莲花没啥实际攻击力，可这膈应人的技能一发动，简直是不能再糟心。
吴秋水无语至极，杨姨娘爱表演琼瑶戏的核心精髓就表演吧，她躲回屋发呆还不行吗？
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吴秋水看了身边的一眼，干脆转了身，摇着手帕子笑说道；“老话说，眼不见心不烦，我啊，就不在这儿陪着姨娘了。只是，姨娘仔细别长了针眼。”
吴秋水压了这么久性子，到底没忍住，终是刺了杨姨娘一句。
杨姨娘见吴秋水不理她，径直去了，已是气苦不已，再闻得这话，越发触着痛处，眼泪是再忍不住，压着嗓子哭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哦，生了这么个东西，我苦熬了这么些年，又是为的谁……”
偏屋里头还时传出狄瑜同丫头胡闹的声音，杨姨娘只觉血气上涌，顿时怒不可遏，提着裙子就往屋里冲了进去，骂道：“你这糊涂东西，哪日死在女人身上，你才知道好歹……”
屋里一声惨叫，接着就是丫头的疾呼声，“三爷，三爷你怎么了？”
屋外的丫头婆子们一齐乱哄哄的挤进去，才见得床边站着个抱着衣裳挡身的丫头，混身的细肉抖个不停，也不知是冷的，还是惊的。
狄瑜赤条条的躺在床上，口歪眼斜，四肢乱抽，头上的白布渗出血来。
一旁杨姨娘一动也不动，竟骇得如死去一般，过了好半天，回魂似的大哭道：“我的儿啊——”
狄瑜这一辈子，不知道该说潇洒风流，还是该说浑浑噩噩，临死那一刻，狄瑜回首过去，竟觉四十年岁月，一片荒芜。
他的人生，从头至尾，都不过是旁人口中的笑话。如果有来世，他定不会再……烂泥一般躺在东墙角下的狄瑜，在被风雪彻底掩埋的那一刻，如是想着。“三爷，你总算是醒了。”
穿着红色褙子的丫头轻手轻脚的上前探看。狄瑜看着那张曾经熟悉的面孔，久远的记忆慢慢浮现，他下意思地脱口而出，“桃叶？”
桃叶原是他姨娘身边的丫头，早就被他勾上手，后问着姨娘讨了来，没名没分的跟着他，也很有些年头，情分不小，只不过，终是露水姻缘一场……
铜盆上冒出热气，水面映出一张俊秀的脸庞，只是眉目无神，唇无血色。
狄瑜一时竟不知这是身处梦中，还是过去的记忆方是噩梦一场，心中混乱不堪，目不转睛地看着桃叶。
桃叶被狄瑜看得背脊发寒，咬了咬唇，假作担忧道：“三爷，可是要找桃花？她和杨姨娘都被太太传去了。”
桃花？狄瑜隐约记起这么个人，随之抛之脑后。
杨姨娘？
姨娘，姨娘还活着。
狄瑜伸手抓住桃叶，急切却又不敢确定地问道：“杨姨娘？哪个杨姨娘。”
桃叶一听，扑哧就笑了，笑说道：“咱们府里，还能有几个杨姨娘？三爷别是把脑子撞坏了罢。”
说着，桃叶似想到了什么，不满地看了狄瑜一眼，嗔道：“还是说，三爷养在外头的那些人里头，也有一个杨姨娘不成？”
若是往常，桃叶这一嗔，狄瑜连骨头也酥了，可现在，狄瑜满心里只想着去见杨姨娘，竟是半点没注意，神色恍惚道：“你说，姨娘在太太那儿？”
桃叶点了点头，吐了吐舌头，添油加醋道：“不单姨娘在那，三奶奶也在呢。听那些粗使婆子说，太太气得很，连着三奶奶都被迁怒上了。三奶奶嫁进来这么多年，从没挨过太太一句重话，没想今日儿倒……也怪三爷不好，大白天的还同桃花胡闹？”
三奶奶？
他的嫡母曾经做主，为他娶了个破落官宦家的小姐做正室，盼他成家后，能够收心养性，不再浪荡胡混。
可当时的他太过自以为是，抱怨嫡母，冷落妻子，直至他……已是后悔莫及？
狄瑜心中满是愧疚，忽想起桃叶所说迁怒，心中顿生疑惑，因他冷落妻子的缘故，嫡母十分过意不去，从不因他的过错为难妻子，如何今日会……
狄瑜的额头一阵钝痛，各种画面不断在他眼前闪现，在凌乱的思绪中他仿佛抓住了什么，赌债，安国公府，等等，他记得安国公府上门前的一月，他的妻子已经病逝，难道，他真的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这一日，杨姨娘从狄太太的屋里回来，也不歇口气，径直翻出了裁好的料子，坐在窗下，就着和熙地阳光做着针线。
才做了盏茶功夫，便见得小丫头柳儿进来道；“刘妈妈来给姨奶奶请安了。”
杨姨娘听说是她家嫂子的妹子来了，忙命着丫头请，那刘妈妈也是四五十岁年纪，穿戴得颇齐整，唯独容色不大好。
这刘妈妈原在府里当差，同杨姨娘也往来的，今日一见了杨姨娘，便笑着拱手道：“我给姨奶奶道喜来了。”
杨姨娘只当这刘妈妈取笑她，啐了一口，没好气道：“有什么可喜的？我都快愁死了。”
刘婆婆不以为然，笑说道：“如今三爷肯上进了，成天关在府里读书，还不得我给姨娘贺喜吗？”
杨姨娘一听原是为这事贺喜，眉头越发打了结，叹道：“瑜哥儿是什么样？你还不知道，他往日还说过要仗着弓马给我请诰封呢，可到头来，诰封没着落，债主先上门来了。”
说着，杨姨娘眼眶儿就是一红，提了提狄瑜的事儿，摇头道：“总之是我的罪过，生了那样的孽障，倒让太太时刻操心，早知这样儿，我倒不如不生他的好？”
刘妈妈听了，撇了撇嘴，不满道：“姨奶奶这话说差了。我可是听说，三爷把那些牌九什么的全扔了，也不同丫头嬉闹了，每天儿央着大爷给了功课，在屋里不是练字就是作文章。家下人都说了不得，三爷这回啊，真真儿是浪子回头，懂事了。”
杨姨娘抬眼看了看刘妈妈，顺手从针线篓子里拿过一根针，淡淡道；“是不同了。往常都是说练弓马骑射，武的行不通了，这回改了文的。我也管不了他，随他去吧。”
刘妈妈尴尬地笑道：“瞧姨奶奶说的，就连大爷听说三爷晚上看书看到三四更天，都叮嘱三爷要保重身子骨呢？日后三爷得了官，姨奶奶是享不尽的福，怎么反倒不指望三爷好呢？”
杨姨娘听得是一味叹气，说道：“我哪不指着他好呢，他但凡是肯挣半口气，少闹点乱子，我也不知冷了心。这些时日，你瞧他有志气，也不想想他打小的性子，如何到现在才好强起来？我还有不知道的，他隔三差五的……必是三奶奶不想回南边，哄着他装了这样来讨太太欢喜呢。”
刘妈妈听着，倒不以为意，笑道：“三奶奶是知书达理的人，三爷肯听三奶奶的话，倒也是桩好事。”
看着杨姨娘脸色渐渐冷下来，刘妈妈知趣的改了话题，又说道：“话说回来，不管三爷是真改的，还是假装的，这么夜熬日熬，到底伤身子。大爷二爷是太太养的，打小便请了先生教导，尚挨到了现在，才有了出头之日。三爷这岁数了，才从头学起，日后还要同着那些稚龄童子，一起应试，倒是难免惹人说嘴？”
杨姨娘虽口中不在意狄瑜，听得这话，手中的针线活也慢了下来，神色变幻道：“这……就不能……不考？”
刘妈妈笑道：“怎么不能？让太太给三爷捐个监生，可就不必同那些童子在一处考了。不是我说，三爷也是老爷的儿子，资质又不差，如何考不出来，不过是往日不用心罢了，现既有心儿上进，姨奶奶也该求太太帮扶一把。”
说着，刘妈妈瞅了瞅屋里的丫头都躲懒出去了，又压低了嗓子道：“就说从前，三爷近三十岁的人了，一事无成，在府里呆着，自然无人敢说，可到了外头，人家怎么议论？姨奶奶想想，这想上进没了路，可不能只能往下里去了。”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狄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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