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世骄阳（旧版）》司空破晓

30、第三十章

　　莫世将立在那一动不动的伍骄阳硬拽上楼，拉进自己房间。莫思凡见状慌忙找出药箱追了上去。

　　莫世对已然被吓到的姑娘安抚一笑，轻声道：“思凡，足足折腾了一晚上，你快去休息吧，这里还有我呢。”

　　莫思凡探头看向屋内，少年笔挺而孤单的背影像一把没有剑鞘的宝剑，傲然尖锐。

　　莫世的手轻搭在思凡肩上：“信我，没事的。”
　　思凡叹口气，点头离去。

　　莫世拎着药箱走到沙发前坐下，朝骄阳招招手：“过来。”
　　伍骄阳缓缓抬起脚走过去，站在莫世面前。此刻骄阳的右脸颊整个肿了起来，嘴角破裂，渗着血丝。待莫世看清伤势，不由得也是一怔，不知该在何处下手才不会再度弄疼他。

　　耀扇的那两巴掌，用尽全力，没留一分情面。

　　伍骄阳依旧静静地低垂着眼睑，没有任何言语与表情。

　　莫世抬眼看着他，浅浅笑道：“怎么突然变这么乖，话都不说了。”

　　半晌，伍骄阳突然开口道：“世，她打我，两次，用尽全力没有不舍。”
　　由于咬伤了舌头，脸颊更是肿到难以想象的地步，伍骄阳说话声音很轻很慢，甚至有些含糊不清。可莫世却感觉的到里面紧绷至快要断裂的情绪。

　　屋里陷入沉默，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模糊可闻。

　　伍骄阳慢慢抬起眼，看着世。

　　“骄阳，不要怨恨莫耀。她爱你，期待着你能长成这世上最完美的男人，这点毫无疑问。”莫世蓝丝绒般的声线在静谧的屋中缓缓流淌：“我们教给你那些黑色道理，不过是希望你在这个复杂的社会里尽量免受伤害。”

　　莫世回望着骄阳倔强却带着孩童独有天真的清澈眼眸：“记得我以前说过，耀平日里看似跋扈无赖，实则是一个正义感与责任感很强的人。她藐视这世间所谓的规矩，却坚守着自己的做人原则。那就是绝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而去欺压弱小良善，更不会肆意践踏他们的生命。事出当时你身在现场，却仍发生了这种事情。有句话说的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个中意义没有区别。骄阳，”莫世沉声道：“你与我们相处五年。这五年是你性格、观念等形成的重要阶段，可以说，我和耀对你的教育，影响甚至直接扭曲了你原本的内心世界。养不教，父之过。你能明白耀的失望吗？你能明白我的失望吗？”

　　伍骄阳仰起头，紧闭着眼睛，握住双拳，嘴里铁锈味愈发弥散开。

　　莫世道：“骄阳，给我一个解释。”

　　“世，我不想解释。”骄阳睁开双眼，微挑的凤眸像暗夜下的深海，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自从我和那群高干富家子弟混到一起，你就不断教导我，要做一个强势的人。一个无论和什么人在一起，无论处于什么环境下都能左右全局的强者。。。而我，却没有做到。事已至此，再怎么解释都没有意义。”

　　莫世默然无语。

　　“世，你说的那些我都明白，我也同样爱你和耀。至于那些人。。。”伍骄阳戛然止声，瞳孔如同被墨点过，黑沉沉地没有一丝光亮温度。

　　“这事，还没完。”说罢，伍骄阳转身离去。

　　莫世缓缓吐出口气，心中轻叹，骄阳。。。。。。

　　伍骄阳回到自己的卧室，立在屋当中久久出神。想到恨处，猛地一咬银牙，伸手发狠地将床褥扯下，将自己裹在里面。眼眶烫的人几欲坠泪，伍骄阳不顾疼痛咬着牙。
　　世的声音还在回响：

　　“骄阳，你能明白耀的失望吗？你能明白我的失望吗？”

　　一个字一个字，都被生生刻在心上，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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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清晨，莫家早餐时间。

　　当衣冠整洁的伍骄阳走入莫耀视线时，后者明显神情一怔。

　　羊脂玉般的精致脸颊上，有着近乎紫黑的淤血痕迹，难以想象的肿胀程度，破裂的嘴角，无不触目惊心。

　　当事人却神情平淡，好似伤在别人脸上。

　　莫耀皱了皱眉，低头吃东西。

　　这个早上，骄阳只喝了点流食，不是因为耍脾气闹别扭，而是几乎无法正常咀嚼食物。

　　伍骄阳第一个吃完早饭，而后口齿含糊不清地给司机打电话叫车出门。莫耀貌似漠不关心地用勺子混乱搅拌食物。

　　伍骄阳放下电话，没有向外走，而是站到了莫耀身边。

　　“耀，”伍骄阳道：“你看你把我打成这样，我还得主动求你原谅别不理我。”

　　莫耀怔了一下，扬起脸看着骄阳，看着那伤。眼前终究是自己最疼爱的人，心痛的感觉无以复加。莫耀什么话都没说，抬起手臂，轻轻抚摸骄阳的伤。

　　伍骄阳低头俯身抱住耀，闭上眼，将下巴搁在小姨的肩膀上。抱了好一会才松开，说了一句：“我出去一下。”

　　前日一同惹祸的几个纨绔子约在李东博家。当伍骄阳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楚扬“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铁青着脸朝他走过去：“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边说，边伸手想去抚摸伤处。

　　伍骄阳不着痕迹的侧身避过，面无表情的走进中厅，翘起二郎腿坐在沙发上。

　　其余几个凑近上上下下打量，张弛骇笑：“我说伍少爷，先别急着摆脸色，说说究竟是谁把您这举世无双的漂亮脸蛋打成这样的？”

　　楚扬拧着眉头站在伍骄阳身后。

　　伍骄阳道：“莫耀扇的。”

　　“哗！”
　　“厉害！”
　　“伍骄阳，你小姨够猛的啊！”

　　。。。　。。。

　　杨哲太没跟着大家起哄，而是仔仔细细端详着伍骄阳的右脸颊，瞧伤势，少说也挨了两到三巴掌。脸不比身体四肢，人挨打后第一反应就是护头，冷不丁被人扇到脸上情有可原，可反复扇到一个地方未免说不过去。伍骄阳的身手早在一年前就见识过，除非被人限制住身体自由，或者站着甘愿挨打才办得到。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很有趣。

　　张弛啧啧称奇道：“真是谁养的和谁亲，你小姨把你打成这样都不生气？”
　　伍骄阳掀起眼帘，瞟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要说挨打，耀与世对我说一句口气稍重的话，我都无法接受。”

　　李东博，那个昨日在警局口出狂言，说出“我先动的手，怎么了？看不顺眼的，打也是让我白打。”的故意伤人犯，一夜未睡依旧精神焕发。端出主人的架子，招呼道：“你们几个还没吃早饭罢，我叫佣人做好了，大家边吃边聊。”

　　简易可口的早点端上来，楚扬取了块三明治递给伍骄阳，后者摇摇头。楚扬浓眉一扬，透出股跋扈劲头。
　　伍骄阳淡淡开口道：“牙床充血，舌头也咬伤了。”

　　不光楚扬，其他几个又是一怔，得用多大的劲才能打出这效果？

　　李东博没什么诚意的对骄阳嬉笑道：“对不住了，你当时拉住我不让动手，我要是听的进劝告，也不至于叫你小姨把你打成这样。”

　　伍骄阳抬眼看向他，半晌忽而笑了，轻声道：“没关系。”
　　澄净明亮的双眸，精致秀丽的容颜，恬静温和的笑脸，与那惨不忍睹的伤竟构成了惊心动魄的破碎之美。瞧得旁人忍不住屏住呼吸，无不感慨，怎么就有人舍得毁这样一张脸！？

　　闲聊时百无禁忌，不知谁先起了头谈起了初体验，越说越下流，伍骄阳在旁用吸管喝酸奶，头也不抬。
　　梁栋一脸怀笑地挤开张弛，坐到伍骄阳身边，伸手搂住他脖子笑道：“骄阳，你可要挑好人选，不然非叫人吞下肚不可！”
　　楚扬笑骂道：“梁栋，属你嘴最贱，少对骄阳胡说八道！”

　　盒内酸奶喝完时，吸管发出“噜噜”响声，伍骄阳瞟了眼梁栋，道：“谢你关心，已经安全做过了。”

　　。。。张弛一时兴奋，竟张口问道：“男的女的？”说完意识到问错话。
　　谁知伍骄阳答道：“有男有女。”

　　静默三秒，接着一群精力加荷尔蒙旺盛的青年嗷嗷兴奋，眼睛唰唰放光。伍骄阳微挑的凤眸闪了闪，失笑道：“又不是什么新鲜的大事，你们至于么？”
　　张弛扑过去，压着伍骄阳大喊：“从实招来从实招来！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是先男后女还是先女后男还是男女一块上。”

　　伍骄阳伸手推了推发现推不动，干脆上脚将张弛踹到一旁，整整衣衫不置可否道：“时间地点很重要吗？十四岁生日过完，就被人强拉去开荤了。先是和一个很有经验的女孩，做完出来莫耀问我是单、双、还是同，我说不知道，她就又找了个小男孩来，说实践出真知。”

　　“噗～”有人刚喝口水，直接喷了出来。

　　张弛差点笑疯了，问道：“事后什么感觉？”

　　伍骄阳依旧一本正经：“两人都很专业，而且很干净。在床上两人都能照要求做出各种动作，总结来说，硬要找出区别，女孩身体柔软，男的硬些。”
　　从某种方面来讲，伍骄阳很有才，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对着旁人探讨这种下流问题。

　　张弛装小媳妇状，遮脸怪笑道：“伍少爷，您的童子身就这么没了！”
　　伍骄阳道：“莫耀有言，男人的初夜价值为负数。”

　　李东博指着伍骄阳骇笑：“你小子表现的也太平静了吧。”
　　伍骄阳不以为然道：“没经历之前还会抱有幻想，真正尝试过只觉得男女之间，甚至男男之间也就那么回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顿了一下，又道：“有些人，即使上床欢爱过，穿衣服出了门照旧是陌路，时间一长，脸都是模糊不清的。而另一些人，简单一个吻，甚至只是靠近，都能叫人脸红心跳不能自已。”

　　伍骄阳有些恍惚，五月八日，耀沾着香甜奶油的吻，世渐渐靠近时清晰可闻的呼吸。。。陡然更换，是狠厉的巴掌，与失望的眼神。伍骄阳一个激灵回过神。

　　伍骄阳拿过一盒酸奶，插上吸管低头慢慢喝着，任谁再发问，他也只是笑笑，不再多说一句话。

　　杨哲太若有所思的多看了他两眼，楚扬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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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八月，对于很多需要辛苦劳作讨生活的人来说，是一年中最炎热难耐的两个月。而今年的这两个月，对于ＨＢ市某个恶少小圈子来说，不亚于一场黑色风暴，以不可违逆的气势，毁坏并搅乱了他们的生活。

　　首先，便是李东博的死亡。

　　当其余人接到消息时，李东博已从他自己位处二十八层的高级公寓跃窗而下，粉身碎骨，现躺在医院冰冷的太平间里。据说李东博前阵偶遇一个完全符合他幻想的梦中情人，在爱恋最浓时，女孩卷走价值不菲的物品，并留下讯息告诉他自己是艾滋病患者。世界就此坍塌，李东博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自杀。

　　楚扬、杨哲太两人同时得到消息，匆匆赶往医院见好友最后一面。当看到那具全无人形的碎肉块时，杨哲太脑中闪过的却是伍骄阳扬起清丽的脸庞，他对李东博轻声笑说“没关系”。那眼底毫无人气，美到极致的空洞笑容。

　　杨哲太背脊一阵发凉，他有些惊慌地调转视线，却对上了楚扬的眼眸。静谧的太平间里，两人的呼吸渐渐粗重，彼此似乎看得懂对方眼中的想法。
　　楚扬向后拂去凌乱有序头发已挑染成金色，带着独有阴鸷而又顽劣色彩的眼睛，静静盯着杨哲太，忽而狠辣的一勾唇角，笑道：“哲太，不要胡思乱想。”

　　杨哲太的心登时冷静下来，是啊，那还是个不满十五岁的孩子，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他做的。只是。。。杨哲太望着楚眼神扬阴沉凝望李东博尸体的侧脸。

　　如果你没有怀疑，怎会知道我心中想法？！

　　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受到李东博亡故震荡的纨绔子们只老实了半个月，就又开始了花天酒地的生活。先是梁栋几个在迪厅和人发生口角，被人凑到只剩一口气，进了医院加护病房。紧接着刘言词几个开车被人追尾，也进了医院陪梁栋他们作伴。可以说，除了楚扬、杨哲太、张弛以外，无一幸免。

　　哦，还得加上一个伍骄阳。

　　九月一日开学，楚扬等三人已是大一新生。伍骄阳虽经常旷课，却也顺利升入了高二。

　　杨哲太心里有根刺，如果那些事都是伍骄阳搞出来的，为什么不报复他们三个？明明得罪伍骄阳最深的是他们几个。开学初始，校内呈现不正常的混乱热闹。杨哲太在学校费力寻找了好一阵，才在新教学楼天台找到伍骄阳。

　　推开天台铁门，杨哲太放眼望去。伍骄阳趴在铁护栏上眺望远方，白皙修长指间夹着根燃了一半的外烟。听到响动，伍骄阳没动地方，慢慢侧过脸望来，柔软的发丝在风中拂动，伍骄阳微眯起清亮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睨着杨哲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