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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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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儿”,“别碰着头了”……汪芷静饱含关爱和温存的声音从敞开着的房门口流出,好似一汪潺潺的清泉水在两个男子四周涌动。莫思樊深吸口气,他觉得姚立晨的这个“家”应该和他之前的一样,看似什么都有,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女主人,没有温度,没有让人留恋、让人依赖的任何理由。他一直都不认为那是家,只是一个因为儿子在,他才不得不去的处所,所以,他没有丝毫去装饰、美化它的兴趣,如果没有儿子,他不觉得那地方和办公室内间的休息室有区别。
而现在,孩子们的笑声、欢呼声飘出,同样轻快的女声清脆指点他们、附合他们,楼上楼下,自然温煦,一如他很久以前曾经幻想过的画卷。流年暗逝,以为梦必竟是梦,真实的一生其实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峰回路转,所有不可触、不可得的平淡着的美好,终于,回到了眼前。
姚立晨却用一句话,轻飘飘的一句话,戳破了他的自欺欺人。
莫思樊没有反驳或附合姚立晨,甚至,连话都没说一句。他从衣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姚立晨,后者看着他摇了摇头,莫思樊没理睬,回手点燃烟,深吸一口。
姚立晨想说什么,莫思樊扬手阻止。
这个动作姚立晨曾经很熟悉,他知道,那表示他的这个发小此刻不希望被打扰。咽下嘴里的话,他回身坐入沙发,看着莫思樊一边慢慢抽烟,一边,凝神倾听玩乐房里的欢笑声,每当传来汪芷静的声音时,他的神情就会更加专注,会有极淡极淡的笑意在脸上漾开,随着她声音的高低有无同步变化。
烟在他手上燃尽,灼到了手指,莫思樊慌忙掐灭,却不影响他继续站着,继续不发一言地倾听。
直到汪芷静笑着提醒孩子们该休息睡觉的声音传来,莫思樊才不无惋惜地摇摇头,弯下腰揉了揉站麻了的腿,直起身,声音冷峻的对姚立晨说:“去你书房吧。”
姚立晨伸个懒腰,抬腕看表,一个小时,汪芷静和孩子们玩了一个小时,他就站着听了一个小时。常人听来平常自然的嬉闹声,在他耳朵里,尤如天籁般舍不得漏过丝毫。那样专注而珍惜的模样,在姚立晨的印象里,还几乎从来未曾得见。
“要不,”姚立晨犹豫了,这种犹豫,对他来说,似乎也是从来未曾有过,因为莫思樊,因为今天晚上的莫思樊,他犹豫了,“你,再和她沟通沟通?诚恳一点,耐心一点,实在不行,我试试……”
莫思樊给了个“没用”的摇头,表情落寞,“没用的,换成是你,会原谅梁西娅吗?”
姚立晨的背瞬间挺直,连他自己也没注意到声音骤变尖锐,“那怎么一样,她欠我一条人命!”
“在她眼里,我毁了她的一生,和取了她的性命没什么两样。”
姚立晨泄气地垮下肩,是呵,他怎么可能原谅梁西娅,同理,汪芷静怎么可能原谅莫思樊?
“可是,你和我不一样,我是绝杀,一击到底,可你,你……”姚立晨有些说不下去,这一动,把汪芷静逼入死胡同,她和莫思樊,就更不可能有将来了。
“我也是绝杀。砍断她所有的希望和依靠,让她除了我,再不可能有活路。”莫思樊语音平平,面容波澜不惊,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
姚立晨再也说不出话来。
汪芷静哄着孩子们出房时,客厅里已无人。阿姨转告她莫思樊交待说有事要和姚立晨谈,让她自己带着铮铮先回家。
铮铮洗漱,喝牛奶,睡觉。
汪芷静洗漱,上-床。
夜半,有脚步声在门口若有似无响起,很轻,很犹豫,如果不是汪芷静一直玩手机没睡,压根就不容易发觉。她留神听了很久,一度以为莫思樊会进来,最后却还是听着动静越来越轻,越来越远。
和莫思樊聊晚了的缘故,姚立晨第二天睡过了头。赶到事务所,助理把他拦在办公室门外,眼睛挤弄。
有牛鬼蛇神?
姚立晨探头往自己的办公室里瞅,看见梁西娅翘着二郎腿,姿态优雅的坐在客座里,左右旋转身体。
没想到一贯晚睡晚起的梁西娅也有一大清晨就来堵门,居然还真把他给堵着了的时候,姚立晨深刻反省自己这一觉确实睡过了一丈二尺远。
没有寒喧,梁西娅把一个快递封推到他面前,“莫思樊寄来的离婚书。”
姚立晨挑眉,“协议?不是起诉?”
梁西娅面色晦暗,目光深深看他,“你好象很失望?”
姚立晨耸耸肩,一边抽出协议书,一目十行地看,一边说:“就事论事而已,他有那么威武的律师团,应该知道直接起诉对他更为有利。必竟,婚前协议里虽然约定了莫铮名下的资产和股份由你托管,可是,别忘了,那是建立在你是莫铮的‘母亲’的前提下。”他把“母亲”二字强调得特别重。
“如果直接起诉,说你不是莫铮的亲生母亲,你的托管人资格很有可能被废。”姚立晨抬起头,对上梁西娅充满研判的眼神,摸摸脸,“怎么,我脸没洗干净?”
梁西娅扯出一个勉强称之为“笑”的表情,深吸口气,侧过头说,“自以为很有把握的事往往不等于正确。我要是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提‘离婚’二字,不离婚,我名下那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永远都见不得光,不离婚,我所谓的‘托管人’身份,也不过是个虚衔罢了。他实权在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是需要去冒险争取的?”
她的这番话似是引起了姚立晨的共鸣,他默了默,语气里多了丝感喟,“谁知道呢?也许,铮铮亲妈的出现让他对爱情产生了向往。”
“爱情?”梁西娅嗤笑一声,仿佛被刺激到般,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汪芷静?姚立晨,你也是男人,你告诉我,那个女人,那个大学都没毕业、只会带孩子的女人,哪里够资格说好,哪里够资格说有魅力?”
姚立晨眼前浮现出那个不爱说话,却永远让她身边的人感觉到温煦和安定的女子,他甩甩头,满不在乎般笑着说:“这些问题你得去问莫思樊。好了,我们进入正题吧,否则你的律师费就掏得太冤枉了。”他脸色一正,“从表面看,莫思樊的这份离婚协议书还算公平……”
“我不会同意。”梁西娅打断他说。
姚立晨盯着她。
“什么叫公平?当年他莫氏资金链出问题,被银行催还贷款,股东闹事,公司差点崩盘,是我上下奔走,动用关系引来市府介入关怀,又说服银行续贷,莫氏集团这才避过一劫。他现在扔我俩钱,挥手说拜拜,这是公平吗?”
姚立晨怔了怔,笑,“我怎么觉得,你好象把我当成了莫思樊在呛。”
梁西娅不再接话,转头看着窗外,目露讥讽。
“那么,你怎么想?或者说,你需要我做什么?”姚立晨抄起手,仰入椅背,闲闲地说。
“告诉他,我不会接受任何离婚协议,如果他坚持要离,就直接上庭吧……”
姚立晨眨眨眼,做手势阻止,“等等,你的意思是,要我代理你的离婚官司?老天,你知道,那不是我的擅长。”
梁西娅垂下头,不让他看见她的表情,“‘世佳’那么小的一个案子,也不是你的擅长,可你是怎么做的?当时,我和‘世佳’的宋总都不赞成打官司,是你说可以拖延莫氏新项目的上市时间,阻止他开疆扩土,发展到我控制不了的程度。然后呢,又说什么‘世佳’的背景已经被对方查到,我和你走在一起会让他心生警惕,所以,声势浩大的官司你说撤就撤,连招呼都没和我打。姚大状,这就是你的‘擅长’,是你的诉讼风格吗?”
面对准备周全的梁西娅,姚立晨只得无奈的按按眉心,虚咳一声,说:“你真是我的克星。行吧行吧,你签份私人委托书给我。”
等梁西娅签完委托书之后,姚立晨似想起什么般,提醒说:“我告诉你,莫氏那个叫海宁的律师,别看他资历浅,可不是个简单角色,‘世佳’的底就是他挖出来的。如果莫思樊起诉,案子又交由他代理,我不敢保证官司一定会赢。”
梁西娅似笑非笑看他,“输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从头至尾就不是冲着莫氏的钱去的。只要他莫思樊敢把他的离婚案拿去过堂,我就敢把他父子俩的那点儿破事闹得路人皆知。老子是强-奸-犯,儿子是私-生-子,老子玩婚外情,赶走女主人,公然和小保姆住在一起,儿子有自闭症,算得上是个小神经病……我讨不着好,他莫思樊也铁定名誉扫地。动静闹大了,银行、股东、合作伙伴,仍然会对他有信心吗?杀敌一万,自损八千,我怕什么?输光了大不了回香港,他莫思樊能去哪里?无钱无势,那个汪小保姆还会带着儿子倒贴他吗?”
姚立晨听得表情越来越凝重,“是呵,一旦过堂,你俩谁也不会再留情面,你不仁,他不义,你保不住手里的股份,他拿回去的也只是个空壳子,多不划算。按我说……”
梁西娅笑起来,自踏入姚立晨的办公室,她这才展露出舒心和魅力,“所以呀,姚大状,这案子真还非你代理不可,要不然,我和他得闹到多不可收拾的地步呵!”
姚立晨跟着“呵呵呵”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