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我看日出》鱼喜

47、雨夜

　　为秦芸会诊的医生已经得出了最佳的医疗方案，趁着现在病情稳定，要尽早接受手术。
　　梁慕言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正在晒太阳的秦芸，开口问：“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一半一半，伯母的身体现在是最佳的状态，所以手术是最好的选择”，陆羽说。
　　梁慕言的身子还是轻轻的颤了一下，但他面上的表情却还是淡淡的。
　　“那就麻烦你们尽快准备吧！”
　　在后面站着的苏晨语听到陆羽的回答是差点掉了手里的药瓶，童晓晓推了她一下问：“晨语，你怎么了，没事吧？“
　　苏晨语勉强笑着摇了摇头，把准备好的药分别装进贴着不同颜色便签的瓶子里，对童晓晓说：“快去把药拿过去吧，到吃药的时间了“。
　　童晓晓伸伸舌头讪讪的笑着说：“晨语你真细致，每次把时间都把握的那么准，我真是惭愧啊“。
　　“快去了，等会水的温度就会凉了“，苏晨语把温度适中的水连同药一起放在托盘上递给童晓晓。
　　“遵命“，童晓晓接过托盘正色道。
　　这让表情一直有些阴郁的苏晨语真的露出了笑容，童晓晓转过头用唇语说：“我说你不笑呢！“苏晨语扬扬手作势要打，童晓晓早逃得不见了，动力往往来源于压力在童晓晓身上展现的是淋漓尽致。
　　正好转过头的梁慕言看到了苏晨语那个还未来得及收回的微笑，不自觉的严肃的脸上也少了些忧伤，苏晨语立即低下头摆弄自己手里的活，陆羽走到她身边对她说了些什么，苏晨语点点头，始终没有再看一眼梁慕言。
　　梁慕言和秦芸坐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下棋，秦芸的嘴角张扬着愉悦的弧度，梁慕言神态平静，两个人看起来是在专注于手下的棋，但棋局的变换却出卖了他们的内心。
　　“我不想做这个手术，你也知道我的病不是一天两天的结果，我早就发现了，但是我有自己的决定，现在我不想拿一半的生还可能去换我与你最后的相处时光”，秦芸放下手里的棋子，祥和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平时锐利的眼神也少了紧逼疏远之色。
　　“你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真的想到我了吗？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这短短的一段时间，而是更长”，梁慕言看着脸色毫无血色的秦芸心里觉得一阵发寒，再次感受到了即将失去的疼痛。当初父亲的死他也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看着他离开他和妈妈，看着他生活的气息在家里一点点淡去，现在连她也要离开他了吗？
　　秦芸听到梁慕言的话心里像闯进了大片的阳光，笑得越发灿烂，她拉着儿子的手说：“我就知道我的慕言还在，我何尝不想能够陪你更长的时间，你知道你在国外的那些年，我有多想跑到你身边去吗？多想你能够回头想想我的好回家，可是你却一直没有回来，我以为你再也不回来了，那时候我常常会在半夜漆黑的房间里思考我的一生到底是有什么意义，没有了你我到底还为着什么活着，所以在我知道自己得了这个病的时候很快就接受了现实。我知道一些事情你没有办法原谅我，可是我是本着让你幸福的心，我不想再要求你做什么，只想你能够原谅妈妈”。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生病的事情？”梁慕言诧异的看着秦芸。
　　“我以为你不会再认我这个妈妈，你走的时候那么决绝，还放话说永远都不原谅我”，秦芸说起这些的时候显然很是酸涩，那时候她一直阻止他和苏晨语在一起，后来赵晋和苏晨语的事情发生后秦芸更是不愿意让他们在一起，本来梁慕言被苏晨语背叛就很不愿意接受，整日跑去找苏晨语，风里来雨里去像个得了失心疯的人一样在校园里寻找苏晨语的任何一个角落，但都完全扑了空，到最后他找到校长办公室，而校长却说苏晨语已经不是本院的学生了，她已经退学了。
　　梁慕言又到苏晨语家里去找她，但每一次敲门都没有人应答，他便整日整日的在她家的门口驻守，到后来苏晨语的妈妈叶欣实在看不下去了，原本肤白如女生一样的梁慕言在前几天30几度的太阳底下晒出了古铜色，因为几天没有睡觉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唇上因为干渴起了细小的白皮，叶欣出来劝梁慕言回去，但梁慕言死活不愿意回去，还央求着叶欣让他进去看看苏晨语，只是看看，只看一眼也行，他那种渴望像是一个究竟干旱渴望甘露的人。
　　叶欣看的心疼，但也知道自己的女儿的脾性，只能无奈的叹气，这群孩子为什么也要经受这些痛苦呢！叶欣流着眼泪握着梁慕言的手只劝他看点回去休息，休息好了再来，但梁慕言说什么都不同意，还是央着叶欣让他进去，却被刚好赶来的赵晋看到了，梁慕言也看见了赵晋，在他看见赵晋的那一刻眼睛像是浴了血，拳头就直直的往赵晋脸上招呼去了。
　　赵晋挨了几拳也有些受不了了，他不知道刚刚看起来虚弱的像一阵风就能吹到的梁慕言突然之间是哪里来的力气，他也还了他几拳，渐渐地梁慕言就支撑不住了，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在倒下的那一刻他的眼睛还看着那扇窗户，蓝色小碎花的窗帘在风的吹拂下微微扬起了一个角，但他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苏晨语和赵晋一起把梁慕言送到了医院，然后梁慕言就被推进了急诊室，苏晨语在外面紧张的抓着自己的手，指甲陷进肉里已经觉不到疼痛，反而有了镇定的作用。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不能软弱，他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你现在就必须离开，然后她就真的站了起来，逼着自己离开，赵晋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她就会在自己面前像空气一样消失。
　　闻讯赶来的秦芸在看到苏晨语的时候二话不说就扇了苏晨语一巴掌，苏晨语抬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泪眼婆娑的秦芸，还是叫了一声秦阿姨，然后就继续往回家的方向走去，她不能在这里，她在这里对梁慕言不好，她走了慕言就会好起来了。
　　但秦芸没有想到的是，在梁慕言还没有出院的时候就偷偷的跑出了医院，他又去了苏晨语家，那天下起了大雨，苏晨语靠在窗户边看着一颗颗坠落的“星星“，心里满是梁慕言的脸，她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好起来的，因为他说过他舍不得让她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穿行，他们要携手到老，就算有个人要先走一步他会在她之后，现在她只能望着像这些”星星“为她祈祷。
　　当她看见他的脸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想这一定是幻觉，她一定是太想念他了，但当他就要抬起头望向这边时她还是急急的关上了窗户，那不是幻觉而是他确确实实在那里。
　　苏晨语走出来时手上拿了一把星宇图的伞，他们都没有打那把伞，只是看着那把伞在风雨里一圈一圈的翻转着，他跪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心里真的是有根弦断了，她的小王子，应该生活在没有尘埃的星球里的小王子为了一朵不属于自己的小花居然让自己的衣衫染了泥渍，她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每一个表情，试图毫不露痕迹的掩饰盘旋在眼眶里的水分，还好那夜下着雨，他没有看到那些不坚定的眼泪，她的拒绝让他断了所有的念想。那一句不可能，就算你死都不可能，让梁慕言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什么事属于自己的了。
　　在昔年桥上他放开了方向盘，雨刷也停了下来，大雨一滴滴打在玻璃上，整个世界都是雨滴的叫声，再看不见什么。迎面驶来的车子让他进入了黑暗，那里的世界一片安稳，还有她甜甜的笑容，被风吹起来的裙角上滑下一片树叶，那是她第一次追在他车后跑吧！
　　“那次车祸之后，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会离开，而且不会回来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永远。”秦芸的眼睛微微红了起来，“在这之前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么爱她，”秦芸这句话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声音极小，梁慕言并没有听到，“现在你们还是有了牵扯，当初我是错了”，秦芸一口气不顺便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