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众生之上》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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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
白的天幕，白的地面，白的宫殿。
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无，空旷的苍白色无休无尽地向远处延伸，铺天盖地的冰冷和寂寥。
若有似无的云雾纠缠又淡去，漫漫升升。
一个身影渐渐从远处行来。
白袍黑发，眉目清冷疏淡，一张脸仿若最精细的石雕，不动分毫，连肤色都白得令人觉得发寒。
她向着正前方巍峨的宫殿而去，却被一人拦下了步伐。
她的表情依然没有半分变化，只是垂眸略略扫过了阻拦她的人——从没有人敢拦她。
她面前的人垂着头弯着腰恭谨地向她行礼，只是半分不差地恰好拦住了她踏上宫殿台阶的路。
“拜见时澜大人。”
时澜没有说话，只淡淡看着他。
那目光平静无波，落下来却仿佛是无尽的威压沉沉砸在阿兆身上。
阿兆是怕的，他自然是怕的——他此时拦下的时澜大人，如今除了神王之外，神界毫无疑义的至高神明……可如果、如果不是空淮大人沉睡了千年……
阿兆僵硬着、固执地拦在时澜前行的路上，他本来是不敢的，他并不是多冲动勇敢的人，可这一次不同——连卑微如他都听闻了，人界的叛乱居然已经动摇到了神界的根基……他不知道时澜大人在这个时候去往空淮殿的目的，但他……想要保护那个即使沉睡万年、却依然是对他来讲，最重要的神明。
“让开。”
时澜终于开口，她声线如同冰棱坠地的清冷，她不像有半点不愉的模样，但神明本就从不动情动欲，仅仅这两个字就足够说明她的不快。
阿兆垂着头，抿紧了唇。
本来就寂静的空旷大殿前，这一刻连呼吸都显得嘈杂。
像是只有一瞬，却又像是自阿兆有意识而生的千万年岁那么漫长，阿兆脚下不曾移动半分。
时澜目光不动，只踏了一步，白袍衣摆温柔覆过冰冷的地面，挡在她面前的阿兆却毫无预兆得变得虚无起来——他的眉目五官、四肢毛发、衣袍灵气，他整个人就像……就像凡人最终会被岁月侵蚀为一抔黄土那样，一分分、一寸寸化作尘埃——他本是光阴无法损伤的生灵，即使再卑微，也受神界的庇佑。
时澜正要向前踏出第二步，却突兀地皱了皱眉心——她自然不可能为了阿兆这样的小角色皱眉——她牵动的灵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吞噬着……
一点一滴、一丝一缕……最终如同汹涌的波浪一般被对方贪婪的吞噬！
时澜顿了一下，仿佛有瞬间的犹豫，却竟然选择了任由对方抽取着她的灵力，而一直目光无波的她终于抬眼望向了面前巍峨的宫殿——空淮？
阿兆维持着半透明的身形，不可置信地僵在了原地——这个气息……淡漠的、熟悉的……他不敢回头望，甚至连呼吸都不敢惊扰，他不知道自己的是什么心情——他本以为自己会就此魂飞魄散，可是、可是竟然……
神界的空间似乎在这一瞬间动摇，天幕、云峦、殿宇甚至于充盈在整个神界每一个角落的灵气都震荡了一下——然后一切恢复了寂静。
寂静，一如高高在上的神界千万年来的模样。
可所有神明都知道，不一样了。
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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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淮殿。
薛淮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自己的谁，知道谁会生谁会死，知道这个世界的结局。
这是阿珏的最后一个故事。
时澜迈步走上殿前阶台，阿兆在犹豫后也随行跟上。
直到他们一步步来到了空淮殿的门口，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
殿门开启。
辉煌的宫殿空旷无比，殿宇正中间的神台，有一个身影。
他眼眸清透荒芜，像是浸着遥远漫长的凉薄，他坐起来，雪一样的发丝自肩头白袍上滑落，也许是因为沉睡千年的虚弱，他的肤色极其苍白，他看起来……仿佛要融入神界的天幕一般。
他向殿门望过来，然后看到时澜和阿兆——他的目光经过阿兆虚到近乎透明的身形，也许停留了一下，又或许没有，最终落到了时澜身上。
“……时澜。”他极缓慢地开口，声线极冷，回响在空旷的殿堂里，让人想起冰凉丝缎包裹着的刀锋。
时澜向殿内走去，一步一步，最终在神台前站住脚步，她的目光落在他的白发上，渐渐泛上复杂的神色又渐渐平息，静成一潭死水，“空淮，式王要见你。”
——式怎么可能召见空淮？空淮自千年前耗费神魂陷入沉睡开始，再也没有醒过……这一次式让她来，是为了夺取空淮的神格——混沌中诞生的神明之一，他神格蕴含的力量，足以将现在岌岌可危的神界根基变得坚不可摧。
式派她来，杀死这个曾经为保护神界沉睡万年的神明。
杀死这个……与她和式一同在混沌初期诞生、同为最高神祇的空淮。
但他醒了。
她说式要见他……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薛淮抬眸望向她，那双洞悉万物的眼如此荒凉。
时澜微微点头示意，面目精美无波如石雕，然后从容转身向殿门走去，白袍依然如同明镜，洁净得半分尘埃不沾。在她即将走出殿门的时刻，她听见空淮低而轻的声音。
“时澜，多谢你的灵力。”
时澜停了停脚步，然后淡淡望了眼门边身侧的阿兆，“不必，不过是个意外……至于当时任你抽取灵力的事……”她没有回头，踏出了殿门，“不过是顾全大局。”
薛淮看着她离去，然后终于将目光落到了身形几近虚无的阿兆身上。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男人。
不带任何侵略性的漂亮，眉目间充满灵气与生机，干净得黑白分明，目光柔软固执得让人意外。
阿兆一直望着他的神明，他的空淮大人，然后仰赖地弯弯眉眼露出一个笑来。
空淮大人……你回来了，真好。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众生之上》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