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夜啼──后宫》泠潋湮

10、三、明枪暗箭（一）

　　自当日夜宴过后，所有受封秀女都已搬往所属殿宇。萧暮自然不例外，兴幸的是许筝也跟她同住于储绣宫中。

　　“这几日可真是异常宁静。”许筝手执一只黑子，正思索着该如何走这步棋，口中不然吐出一句话。

　　萧暮微微一笑，道：“莫不是姐姐此刻凝神静思，方觉得近日宁静异常。”她拿起杯子，以杯盖隔开茶叶，轻啜了一口。

　　许筝将黑子置于棋盘上，双眼疑惑地望向萧暮：“妹妹方才说了什么？”

　　萧暮一听，直是哭笑不得，她语带无奈地道：“姐姐只稍一碰上棋子便失了魂儿似的，连妹妹是谁都不认得了。”

　　许筝脸上抹上一陀嫣红，微啧道：“又在笑话姐姐了。”

　　两人正嬉笑之时，传来门外小太监的通传：“湘良娣驾到！”

　　萧暮和许筝两人停止嬉笑，两人对望了一眼，双双起身见礼：“向湘良娣请安。”

　　额尔图．芊芊傲气地仰起头往卧榻走去，身后的其中一个宫女，手里正捧着一个瓷盅。

　　“免了吧。”额尔图．芊芊转身坐到卧榻之上，目光斜斜瞄到两张紫檀木椅之间放着的棋盘、棋子与一幅画卷。她一转眼，看着萧暮：身穿淡绿色旗服，头顶着绿萼梅旗头。虽说领袖长，却掩不着小小的红斑。额尔图．芊芊嘴角勾起一丝嘲笑：“涫贵人的身子……可真是弱不禁风，这来往十几日，可不见贵人全愈的消息。”

　　萧暮垂着头，并无答话。额尔图．芊芊心有不满，她站起身走向紫檀木椅，继续以讽谕的口吻说道：“少说我进来也有段时间了，怎么还不见宫女奉茶，莫不是储绣宫欠缺人手？”

　　萧暮回过头望向宫女黎儿，轻斥道：“见湘良娣来了怎么也不看茶？还不快去。”

　　“喳。”

　　看着黎儿离去，萧暮转回头面带歉意地道：“储绣宫人手倒是不缺，就是丫头们欠礼数，让湘良娣看笑话了。我也是个不管事的人，还烦请湘良娣常来这边走走，帮我好好管教管教这帮不懂规矩的丫头。”
　　额尔图．芊芊抿了抿嘴：“涫贵人的人，我可是不敢管教。不过，若涫贵人的确要找人指点这帮丫头，我手下的嬷嬷可是非常乐意。”

　　萧暮轻轻福身：“那就先谢过湘良娣了。日后若有空闲，必定带上几个丫头前往领教。”

　　两人对话同时，黎儿同时将茶水带到。她将茶轻置于紫檀木矮桌之上，恰恰是画卷旁边。

　　额尔图．芊芊踏着莲步往前，走到紫檀木椅之旁，轻轻坐下。她故作初次看见画卷，状似惊讶道：“我早便听闻涫贵人能书擅画，今日可有此荣幸大开眼界。”说罢，拿起画卷便将之粗鲁的打开。

　　就在画卷打开之时，额尔图．芊芊直是愣了，这确是一番惊艳。

　　画中任是满地残红，枝头零稀挂着几片桃花，半空中残瓣飘零。笔法秀逸绝伦，墨色淡雅，墨气温润，无疑是她一生所见过的画中极品。

　　额尔图．芊芊妒心横起，口里假意赞颂着：“果真是神来之笔，金题玉躞。”她右手拿起茶杯凑至唇边，轻抿一口，一面品茗，一面给身旁的宫女盈蝶打眼色。

　　盈蝶是聪颖的丫头，她自然明白主子要她做什么。她假意要递上手帕，却故意绊住额尔图．芊芊的脚，手肘亦乘势撞向额尔图．芊芊正捧着茶杯的手。

　　萧暮和许筝见状，立马要抢去额尔图．芊芊手中的画卷，但时已不及，茶水，在画卷上化成一朵大红牡丹。不过五步的时间，茶水沁湿了画卷，而画卷上的水墨亦已随之化掉。原本巧夺天工的画，此刻却也变成废纸一卷。
　　“这……涫贵人……真的非常抱歉……”额尔图．芊芊一副自责的模样，不停向萧暮道歉。萧暮瞇着眼瞪着额尔图．芊芊，心里自是怒火中烧，但她不发话，沉默的站在一旁。

　　忍。

　　额尔图．芊芊回过头，不住责骂宫女盈蝶：“你这丫头，干事就不会俐索点？笨手笨脚的！你瞧你把涫贵人的画都弄成怎么样了？”

　　盈蝶识趣的跪在地上不停叩头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额尔图．芊芊不理会跪在地上的盈蝶，恶狠狠地喝令：“庄嬷嬷，把宫女盈蝶拖下去！”

　　许筝在一旁以怜惜的目光看着庄嬷嬷将盈蝶带走，却以看戏的眼神在萧暮与额尔图．芊芊两人身上回转。

　　萧暮此时冷笑了一声：“湘良娣莫非是想来破坏的吧？”她两眼看着眼前的额尔图．芊芊，下命道：“春霖，将我的画都拿出来。”

　　“喳。”

　　储秀宫顿时静了下来，不知何时，窗外落起皎皎白雪。萧暮抿着双唇，两眼如寒冰般直盯着额尔图．芊芊。额尔图．芊芊坐在紫檀木椅上，心里正猜测着萧暮待会儿的举动。

　　一阵默寂，宫女春霖将萧暮所画的全拿了出来。春霖捧着一堆画卷，小心翼翼的走到萧暮身旁：“涫贵人。”萧暮拿起置顶的画卷，额尔图．芊芊面带趣味儿的看着她。

　　“嘶──”出人意料地，萧暮将画卷撕成两半。她将其重迭一起，再撕，如此反复几次，直至碎纸达到她无法撕开的厚度。她将碎纸撒落在地上，举手，又再拿起一幅画卷。

　　“嘶──”

　　“嘶──”

　　额尔图．芊芊看她撕了好几幅画，看够了戏，便假意劝止：“涫贵人何必如此？毕竟都是贵人亲手所画的，于心何忍？”

　　额尔图．芊芊走到萧暮跟前，接过她手中的碎纸：“瞧，我都把正事儿给忘了。泉玉，东西进来。”

　　宫女泉玉双手棒着一个木托盘子，托盘上放置了一个瓷瓶。额尔图．芊芊命泉玉放到木圆桌上，回过头对萧暮说：“这是太医院的药方，对消除红斑有极大功效。这可是我特意命人熬的，搁了这么段时间，兴许也凉了，你让丫头们先热热再喝吧。这身衣服湿透了也不舒服，我便先回去了。紧记着喝。”说罢，头也不回地便离开储绣宫。

　　身后的宫女不敢得罪额尔图．芊芊，齐声喊道：“恭送湘良娣。”

　　萧暮目送着额尔图．芊芊离开，冷然下命：“都给我出去，地方不用打扫。”

　　众宫女太监也不知是该从还是不从，最后只得听许筝命道：“先下去，晚点再来打扫吧。”

　　萧暮站在原地一声不响，随后自径地转身往后殿丽景轩走去。许筝站在萧暮身后，看着她默默步入北房，而她则伫立原地，丝毫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