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一)倦旅
      慕容紫英自大片不知名的淡黄色野花中沾衣而过,一袭蓝白色的道服吸了露水,略略沉了些许。他轻轻掸落沾惹的细碎花瓣,望着不远处的城门,仰起的面容已不再年轻,然而目光沉静,如经年的玉,透出岁月摩挲的润。
      江南。
      姑苏。
      这古老的城池有着那么多的杏花和烟雨,细细的河水承载着摇碎月色星光的欸乃桨声。水上人家夜夜枕着的,都是无数温柔缱绻的水声和明灭斑驳的水影。
      最温柔似水的少女,最悦耳的歌声,最香浓的醇酒以及最荡气回肠的爱情。
      紫英遥望着这座默默不语的城池,眼睫交剪之间,已是半数春秋。
      半生颠沛流离,疲惫风尘,终于不可避免地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拜入琼华之前的八年时光,他在这座老城中度过,在纷纷扬扬的柳絮和醉了半坐城池的桂花香气中,小小稚童,无知无觉地一次次穿过灰色的小巷和弄堂,啪嗒啪嗒的脚步拍打着青石板路,一直到戛然而止的八岁。
      年少时,岂知一生枉然
      转了那么大一个弯,从云端跌落,当他再次凝视这座尘世中的城池,它安稳地像是从来没有改变过,一切细节,丝丝入扣,一如那么多年以前,小小的他被带走时最后回望的那一瞥。记忆重叠、吻合纠缠如同双生。
      故乡不过他乡。琼华坠亡,此生归宿已茫茫。
      清晨郊外人烟寥寥。小径不过三步两步,但至日头高悬,紫英仍旧慢慢地走着,任心绪纵横凌乱。有行人好奇地对他看,他温和一笑,那须发微苍的农人愣愣神,然后腼腆地回以一个微笑,涩然一如未知世事茫茫。
      终于至城下。姑苏城门不大,小却精致,一如这座城池一贯的典雅含蓄。紫英立在那里,袖垂衣坠,指尖微微沾上墙砖中的旧泥青苔,心中绵绵喟叹。
      ——我回来了。
      刹那,一阵风过,垅外帘招,如有梵乐,他若有所动地回头,看去。
      不远是行人歇脚休息的茶摊。紫英看到那茶摊主人,二八年华的少女,皮肤白净,眼神明亮。她恰恰好抬起头,与他视线碰上,嘴角噙着纯然的笑。
      眉目浓淡,纤毫入眼入心,都是当年昆仑琼华之上,翩翩的女剑再生。
      闪电奔雷,不外乎此。
      紫英仓促抬手遮眼,本是淡定自持的心,一下子乱了。
      凡尘间,怎会有如此相似的脸容?
      一张面目,分明就是夙瑶年轻模样,只除了眼角眉梢,了无半分那人经年挂着的霜寒。
      慢慢后退,他站在茶摊前。
      少女轻快地笑,比四月的山茶花更娇艳,一口软语温言,“道长,侬要茶么?”
      发似鸦羽、眼如流星,如此肖似那个记忆中的影子,怎忍推拒?
      “给我一碗茶。”紫英敛眉、低目,仿佛不经心,但是目光幽微洞彻,来回三遍,终是忍不住叹气——像,实在太像,唯一的破绽只在于气质迥异,泾渭分明地全然不可能是同一人。
      明明白白地叫他知,她终归不是夙瑶。
      她的眼睛里透出来的——快活、亲切、开朗,如此种种种种,皆不可能在夙瑶的脸上寻到。虽有着极相似的面容,却因为这眼神中折射的灵魂不同,而生生折损了五分的傲骨,添了三分的爱娇。
      少女极爱说话,活泼有口才,闲谈间,她诉与他知,她的祖父母为妖怪所害,已有许多年,那妖怪,据说至今仍旧在城外十里坡。
      卫道多年,本是义不容辞。
      慕容紫英站在十里坡的山洞之前,面前一块大石,上面交错的剑痕深刻如许,虽是陈年旧迹,挥剑之人当初的狠厉决绝仍旧历历在目。
      不消多看多辨,他就可一眼认出这痕迹出自琼华派门人之手,如此清俊剑法,恣肆洒然,断然属那一卷《云生》无疑。
      疑惑之甚,这令他罕见地迟疑起来。
      这妖怪,竟是曾与琼华中人有过争斗?看这痕迹,只怕当年那位不知其名的前辈,剑法造诣在整个琼华亦是屈指可数。但与他,未曾谋面已错过。
      他手指划过青苔下凌厉刻痕,洞口杂草丛生,荒芜离离,不似有活物在此居住。然而,一层莹白色的丝网絮絮笼住一人高的洞口,轻清的光辉流转,却是一望可知的妖物手笔。
      丝线虽细若发丝,却坚不可摧。紫英试探性地打上一道火符,火焰的灼灼闪闪之中,丝线透出妖异的艳红,竟是分毫不损,水符亦然。水火皆不能相欺,紫英轻轻触碰这丝线,脑海中闪现出一个妖物的名。
      冰火蚕。
      极难得的异兽,一旦修炼成妖,亦极强大。
      紫英顿首,并指向天,剑匣中长剑自发出鞘,一根根挑断丝网的经纬。待到最后一根丝断,长剑原本闪耀的光泽暗淡不少,似是力竭。
      幽深洞口就在眼前,他再不停顿,归剑于鞘,双手结印于前,举步而入。
      漆黑的甬道,狭窄,带着江南地区特有的水泽荷沼的湿润气和土腥气,柔软厚重地扑面而来。入内,地面渐渐干燥,植物的气息终于消失,走到最后一段,地面龟裂得厉害,如同烈火焚过一般,焦黑与卷翘的土地透着隐约的烟火气,经久不散。
      走到最后,霍然开朗。这方矮山的山腹之中竟别有洞天。宽阔的石洞被头顶一线天光照得通透,洞壁上本是绘着连绵的壁画,此刻却全都被火燎过,只余下一团漆黑,只在稍高的地方可以依稀看出画上原本画上的几枝花草和极模糊的人像。
      洞中间是一架石床,不知是天然形成或是后天凿刻。此时并不空着,很显眼地躺着一个人白衣人。衣衫已经残破暗淡,脸上蒙了一层灰尘,十分古怪,不像活人,却又很明显不是尸体。
      紫英疑心他就是那冰火蚕,一时不敢妄动——须知能幻化为人的妖物,都不是善与之辈,他修道多年,也无把握可以战而胜之。
      若是趁此天赐良机,在他毫不设防之时一剑斩下,固可以免除不少麻烦,然而紫英向来磊落于世,实在不愿行这等乘人之危的宵小行径,但是就此退出此地却又万万不能。
      略一细思便有了决断。紫英双掌交叠,银色剑符闪亮飞出,擦着那异兽的耳边击入岩石。浩大的震动绵绵不绝地在狭长的山腹中回荡,震得尘土簌簌落个不休。
      那石榻上沉眠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看着闯入的不速之客,微微蹙眉。他蓝色的眼睛里,被惊扰的茫然有之,倦怠的慵懒有之,偏偏无半分怒容和戾气。
      “你… …是谁?”
      男子疑惑地看着眼前闯入的不速之客,嗓音因为多年的沉睡而低沉沙哑,语句滞涩。
      “琼华,慕容紫英。”
      “哦… …除魔卫道?”他显然是听说过琼华派的,却没多少敌意的流露,只是漫不经心地应。
      紫英眉毛轻轻一动,似乎有点惊讶和不知所措,“或许是。”
      “哦——这么久了,倒是没变。”他坐起来,仿佛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的破衣裳和灰尘,,“这么脏了… …”他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飘然落地,尘土尽去,一身皎洁的白衣如月明秋江。
      没了尘土遮面,紫英这才看清他的脸,非常俊美,而且目光柔和有似满月光辉,恬美如新生婴儿,不似心存诡诈的异类。
      紫英立在那里,心中已有预感,这一趟除妖,只怕是不必。
      九天玄女在十九年之期降下罪责的那一刻,也降下了修行的箴言。妖类未必可恶,人族未必无辜,故去以后,皆去往九幽冥府,转世不分族类。仁爱之心,良善之心,珍重之心,心存善意而非斩尽杀绝。
      那像仙人的男子不知人世纷扰,对紫英毫无城府地笑。看他目光比冰雪消融更洁净,谁能说他满心邪念恶意。
      而他就这么长发散落及腰,衣袖垂地,毫无防备地走到紫英面前,问他,“你可知夙瑶她过得可好?”
      (二)旧事
      紫英几乎以为自己听错。
      他哑然看这面容年轻的男子满脸罕见的天真神色,心中的荒谬感,此生未曾有过。
      江南与昆仑何止千里之遥,鸿雁关山难渡,如飞鸟和鱼一般毫不相干,可怎知有人在这样绝无可能的遥远所在提及本只属于昆仑琼华的夙瑶。
      “你——竟识得她?”紫英归剑入鞘,不知从何问起:“你怎会识得她?!”
      “我与她,岂止识得而已。”
      他轻轻地叹息,不过二十多岁的面容,口气却浩然沧海,似有千种心绪无处可诉,纠缠至今,已经不知从何说起般难解。
      “你既然是琼华派门下,必然知晓夙瑶之名。多年已过,夙瑶她如何了,可有修炼成仙?
      紫英不知如何回答。好?还是不好?东海五百年幽囚,这情形,又要怎么对眼前这单纯的异族一一分说明白?应该是过得极不好的吧,但说出来了,也不过是白白添了一些伤心。
      他索性含糊其词,“她是我琼华掌门… …你莫非是掌门昔日的旧友?”依夙瑶轻视妖族的性子,有这样一个似乎关系匪浅的旧识,也实在不可思议至极。
      “原来她竟做了掌门啦… …”白衣人微微地笑:“至于我是谁… …《九州异兽志》上说,冰火蚕,多刺,吐丝成茧,绵密如云,能御冰火,食之不惑。这是上古神族遗留下来的书,我的名依此而来,便叫,刺云。”
      刺云,刺云。紫英默念着名字两遍,而掌门昔年佩剑之上,正是两个字,他曾以为不过是剑名刺云,谁知在这江南小镇,命运阴差阳错下,他恍然明白了这背后真正的意味。她日日携在身边的,原来是一个不能忘却的人。
      真要说出来,也不过是庸常的故事。
      在这红尘之中,最难摆脱的劫数,夙瑶也终究没有逃过。
      只不过,夙瑶与刺云之间的故事,在这座多愁善感的城池,诗酒在旧忆里被酿得极香醇,因了两人不同凡俗的身份,惊心动魄和无奈断肠都变得那么伤人。
      这也是第一次,从刺云的娓娓叙述中,紫英依稀窥见了少年夙瑶的一点风姿情致。
      她出生在这座江南古城,入昆仑修习登仙之术,在一次下山历练的时候偶然回到了自己昔日的故乡。那年夙瑶年纪不过十八,初下昆仑,虽被教导以斩妖除魔为毕生理想,但毕竟懵懵懂懂不知世事,心思单纯。她循着幼年的回忆回到江南访亲,流连忘返,慕名去赏那元宵的十里花灯。
      重重困顿,至此将至,是缘是劫,或许真是一念之间。
      灯火如昼,月上柳梢,暗香浮动。灯海中,无数年轻的少年和少女嬉笑喧闹,红色的灯火暖暖映上每个人的衣衫眉头。色彩明快艳丽的衣衫,与年轻鲜活的生命,融融的热闹一如跳动的烛焰,在这一刻恣肆挥洒自己耀眼的光热。
      少女夙瑶何曾见过这样的热闹?在她年轻有限的生命中见过最多的,不过是昆仑千年不化的冷冷积雪。她迷晕了眼,在这样喜悦热闹的人群中,满心欢喜地微笑起来,连丢了发簪也不自知。
      恰恰好,刺云拾到那一根玉莲花簪,珍之重之地递还她。
      月光一样的少年,寒梅一样的少女,周围人群这样喧闹,灯火那样璀璨,仿佛最好最不能辜负的良辰美景,只差一件赏心乐事,这一刻就可以逍遥忘忧。
      他们相约一起去看河灯。黑夜中闪烁着银色星光的水面,此刻浮着无数小巧的莲花灯,绵延十里,明明灭灭,如同银河在这一刻坠落。这些小小的灯火能将承载的思念传递给逝去的遗憾,而亡灵是否会在这样幽暗与光明的交错中,踏着隐秘的舞蹈。
      在寒凉的夜风中,他们握紧彼此的手,河灯的光辉和破碎的星光交映,一生所爱,春暖花开一般甜蜜满足。
      很快夙瑶就知道他非人族,本是居住在天山的冰火蚕,与世无争,心思单纯甜软如幼童,不能理解人类的诡诈,就好像一片月光一样,简单纯澈。他离开天池泉水来到这人族之间,为的不过是参悟人心。安静修行了很多很多年,就差那么一点了悟。
      而她爱他爱得这样浓烈,爱他爱得那么不顾一切,哪怕他非她族类,哪怕她本是琼华弟子,天生对头。
      他们一起过了一段很快活的日子。
      刺云添笔丹青,将她描绘在壁上,花草鸟兽为伴,日月星辰高悬。画上的她明眸皓齿,衣饰入微,却又但怎及真人顾盼神飞。
      神仙眷属,总有天妒。桃李春风一杯酒,固然快活,但是紧随的,就是江湖夜雨十年灯。她和他都忘记了,人妖毕竟殊途。短暂的欢会,抵消不了随之而来的痛苦。
      路过的蜀山道人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打伤,他修为毕竟有成,勉力逃脱,但跌跌撞撞,已经是难以支撑。本能驱使他抓了山中樵夫,逼出精气。修养三天,他走出深山,身后留下一具干枯瘦弱,惨不忍睹的尸体。
      再见到夙瑶时,她正憔悴地坐在洞府中,默默望着壁画出神。见他回来,乍惊乍喜。
      “为何三日不归呢?”夙瑶挂着泪痕,问他。
      他那个时候依旧极单纯,不知何谓隐瞒何谓欺骗。因而轻轻搂抱着她,细细擦干她脸上泪痕,将这三天的事情全盘托出。
      夙瑶僵硬片刻后,猛的推开他。
      往日种种情深意重,脆弱如纸,一触即溃。
      少女夙瑶,终于松开了拉着昔日情郎的手,脸色冰寒。
      不过短短片刻,情丝成灰,半生已穷。
      那年的刺云无知无觉,不明白何以恋人转眼之间冷眼以对,仍旧以温柔唤她的名,夙瑶,夙瑶,你这是怎么了?
      他不懂。
      夙瑶仰面,眼中晶然有泪,下一秒,长剑铮然出鞘,洞穿面前爱人胸膛。
      刺云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下意识地将她震开,她被撞到石壁上,刺云的伤口处带起一蓬血雨,凉凉地撒了一地。
      他闭着眼,倒了下去。
      (三)血火
      待他昏迷醒来时,夙瑶已经不在。他流了很多的血,很虚弱,但更痛的是爱侣突如其来的背叛,他当时仍旧是糊里糊涂,执意想找夙瑶问个明白。
      伤心一剑,他法力损伤大半,候在夙瑶在姑苏古城的家门之前,寒露风霜,一心一意想要一个解释。
      他终归不懂。
      等了三天,夙瑶没有出现,他不可遏制地衰弱下去,三月江南的细雨绵绵不休地带走他身上的温度,又过了三天,他几乎已经维持不住人形,好几次都差点被人发现。
      雪上加霜的是,那打伤他的蜀山道士竟再一次找到了他。
      那个时候他已然连昔日三成的功力都不剩,绝望、痛苦、伤心,甚至还有他从不曾体会过的怨恨。他的血从伤口中涌出来染红了青石板,极痛。他以前从不知什么是反抗,这一次却在诸般刺激下,动用了法术“红莲烬”。
      等到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身后木结构的房子已经陷入了火海。
      夙瑶的家人… …全家十一口… …
      在烈烈焚烧一切的火舌中,他心痛如蚀,然而后悔已晚。
      夙瑶手中抱着她最小的弟弟,浴火冲天而起,短短数日不见,她竟也憔悴地厉害,几乎只剩下了骨头,脸上全是泪。
      就在她冲出来的刹那,房子塌了。冲天烟尘,如心碎不可弥补。
      她望着刺云,目光悲恸,她手中提着的剑,反射着身后熊熊火光,亮得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燃烧和崩塌。
      烟尘曼舞。
      他慌张地避开她的目光,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山洞,待得神智略略清醒,这才发现面前恩爱壁画,已经被自己在发狂中损毁。
      若早知如此痛苦磋磨,为何不当初选择重伤而死?
      为何?为何!
      起码恩情仍在,夙瑶亦会毕生记得他的温柔情意,好过如今生不如死两两相隔千倍万倍。
      但一步错,步步错。至如今,连挽回都是太久远和奢侈的事情。
      (四)尾声
      “当初你为何没有死在那一剑之下?”紫英缓缓吐出一口胸中郁色,压了压眉心,问。这致命之伤,莫非也能躲过?
      月上中天,满室清辉,昔日夙瑶与刺云同居的洞府中弥漫着清淡的晚香玉气息,不知何处来的微风轻轻撩起紫英的衣角,温柔缱绻一如面前刺云的眉眼,哪怕口中说着过往的血腥往事,依旧安然不动如笑佛。
      “是的,我并没有死在那一剑之下。”他娓娓说,似乎是在讲述旁人的故事。夙瑶当年一剑洞穿的是他左胸,但他本非人,心不在左侧,却堪堪逃过这个死劫。
      自君别后,已是两世。
      此劫重重,我不得渡。
      怀着恍惚和沉重,紫英离开了姑苏,身后刺云在曼声吟着什么,他听不分明。
      他没有说出口的是,昔日在掌门房间中,他曾经看到过那一卷《九州异兽志》。正是翻开在冰火蚕一页,上面斑斑水渍,依稀题着一行凌乱的朱笔小字。
      幼年记忆多有模糊,他想了许久,终于记起似是而非的一句话。
      ——此心迷惑甚,恋意枉加增。
      当年的她是否真不知冰火蚕的心在何处?
      那卷云台上一夜夜的舞剑,又究竟是爱是恨?
      如今,已经没人说得清,道得明。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