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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时婚约 ...

  •   穆清伤得很重,养了近一个月才能下床行走,他问青衣男子姓名时,青衣男子微笑道:“孟夏之月,律之仲吕,我的名字就是阮仲吕。”

      穆清初时沉默寡言,满腹心事,他手脚经脉受损严重,就算日后好了,也不能提重物干重活,连桶水也拎不起,跟废人没什么两样,穆清知道自己以后都会是这样了,心情十分郁卒,经常一天都不发一言,而明萱好不容易才得到个年纪差不了多少的玩伴,总是一天到晚缠着他,穆清嫌她烦,一直冷脸对着他,但明萱却丝毫不以为意,有时在他那沮丧了,过了片刻又好了,又一蹦一跳地来找他玩了,穆清也毫无办法,但久而久之,竟习惯了她的聒噪,甚至觉得有她的吵闹,自己的心情也不像初时那么怨愤了。

      等穆清的伤渐渐好了,阮仲吕却受了风寒,也卧床不起,明萱还小,穆清只好担任了做饭的重任,阮仲吕为人清淡,弹琴是一绝,但做饭只能说是勉强能入口,而穆清以前从来没有做过饭,他只能按照阮仲吕的指导,一步步将菜入锅、加盐,第一次做的口味和阮仲吕一模一样,明萱父女都已经大感满足,穆清却发现,换种炒法,或是多加点盐,稍稍做些改变,就能更好吃点,炒了几次菜后,他的厨艺连吃惯天下美食的阮仲吕都赞不绝口,到后来,阮仲吕只要回忆以前吃过的美食口味,穆清就能做出一模一样的菜来,甚至更好吃。

      “清哥哥。”明萱一溜烟跑进来,趴在桌上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穆清:“清哥哥,今天吃什么啊?”

      自从穆清做饭后,每天吃饭对于明萱来说就是最开心的事,穆清则专心致志地剥着竹笋:“吃清炒竹笋。”

      “好呀!”明萱欢欣鼓舞。

      穆清依旧眼皮不抬地剥着竹笋,明萱开心道:“清哥哥,你知道吗,你做的菜比我阿娘做的还要好吃呢,以前我最喜欢吃阿娘做的桃花糕,清哥哥,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穆清停下手中动作,和明萱父女相处的几个月来,他已经知道明萱的母亲对于阮仲吕来说是个禁忌,阮仲吕清雅豁达,但是偏偏对于明萱母亲的事放不开,一想起就要伤神大半天,正如他一样,身上筋脉被断是他一辈子的伤痛,不要说提,连回想都不要回想。

      穆清不由问:“明萱,你想阿娘吗?”

      “想。”

      “总是提,不是更想么?”

      “不提,就不想了么?而且,我想阿娘,才更要常常提她呀。”

      “那你阿娘又不在这,提了,不会更伤心么?”

      “不会呀,我喜欢跟清哥哥说阿娘,我想让清哥哥知道阿娘有多么漂亮,有多么能干,等阿娘回来,我也要告诉阿娘,清哥哥多么聪明,会做好多好吃的。不过,我每次提阿娘,阿爹都会不开心很久,我知道他也想阿娘了,所以我在他面前就不说阿娘,我只和清哥哥你说。”

      明萱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听着她天真无邪的话语,穆清想,也许这种简单单纯的心思,才让明萱一直像一个快乐的小精灵一样,所以阮仲吕才和她说阿娘住在最亮的星星那。

      因为谁都不忍心毁掉这种单纯的快乐。

      “清哥哥,我去帮你提水。”

      明萱蹦蹦跳跳地去门外提水,阮仲吕每次都到山腰上的山泉处打水,山路崎岖难行,明萱每次都提得很艰难,看着拿着空水桶的明萱,穆清剥着手中的竹笋,忽然想出了一个办法。

      明萱托着腮,好奇地看着穆清自山泉处,做起一个个支架,然后将翠绿的空心竹筒片片相接,蜿蜒而下,她问:“清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呢?”

      “引水。”

      “怎么引?”

      穆清没有回答她,而是专心支着支架,将竹筒放在上面,一路将竹筒布到竹屋处,最后一个竹筒置于水缸之上,清冽的山泉水自竹筒中涓涓流出,叮咚地落入水缸中,明萱不由拍手崇拜道:“清哥哥,你太厉害了。”

      明萱的眼睛亮晶晶的,眸中是满满的崇拜,到底还是个十二岁的少年,穆清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咳了一声,微微转过头。

      山泉水叮叮咚咚落入水缸中,明萱伸手在竹筒处好奇地接着,细细的泉水滑过她的手心,落入水缸中,明萱咯咯笑着,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一旁的穆清觉得她太过幼稚,于是懒得搭理她,而是一人拿着根竹笛,翻来覆去不知道研究什么。

      “清哥哥。”

      正沉浸在研究竹笛中的穆清吓了一跳,他抬起头,眼前是明萱大大灿烂的笑脸,他没好气道:“干什么?”

      “清哥哥,几根竹筒搭起来就能把山上的水引下来这个办法,你是怎么想到的呀?”

      “书上提到的,这叫连筒。”

      “什么书呀?清哥哥,给我看看嘛。”

      穆清嗤笑:“你想看书?算了吧,这书连我都不能看,而且你字都不认识几个,给你看你也看不懂,这个连筒算最简单的了,书里面还有会自己走路的木牛流马,有一次能射六十支箭的连弩,有能自动投射炭火无坚不摧的藉车,哪个给你看你都看不懂。”

      “会自己走路的木牛?”明萱的注意力已经从连筒上被转移到这上面来,她摇着穆清的胳膊撒娇道:“清哥哥,你把那部书给我看看嘛。”

      “书不在我这里。”

      明萱立刻失望起来,她垂头嘟着嘴一脸沮丧,穆清忙从身上掏出一只草蚂蚱,以往明萱不高兴时他就做草蚂蚱哄她,但这次明萱竟然视若不见,而是一心一意想着那只会走路的木牛,穆清扶额:“好啦,我是真不会做会走路的木牛,我把木牛图画给你看看好不好?”

      “好。”明萱立刻从郁闷中缓解过来,她嘻嘻笑道:“清哥哥,这世上还有你不会做的东西啊?”

      穆清翻了个白眼,明萱又笑嘻嘻说道:“清哥哥,那我做一只木牛给你看?”

      正画着木牛图的穆清立刻嘲笑道:“你做?这么难的东西你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一年做不出来,我就做十年啊,清哥哥,等我做好,我们一起坐着木牛流马,走遍山河天下。”

      明萱托着腮,说得格外认真,穆清也没当回事,而是继续给她画着木牛图,明萱拿到木牛图后,竟然一反常态地坐在院落中研究着,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到处疯跑着玩闹,应该是小孩子得到个新鲜玩意吧,过会就忘了,穆清心想。

      ※※※※※※

      水流流过翠绿的竹筒,滴在清澈的水缸中,似是寒玉击石,水珠掉落的声音伴着竹筒里的沙沙细流,搭配地完美和谐,病中的阮仲吕侧耳倾听,觉得这自然的音律丝毫不逊于丝竹之声,兴之所至,阮仲吕抚起了琴,铮铮琴音配着这淙淙泉声,婉转如珠落玉盘,阮仲吕奏到兴处,忽觉此处如有竹笛相配,以笛声之悠扬,配琴声之袅袅,那才是珠联玉映,只是之月死后,自己再难找到一个知音。

      思及亡妻,阮仲吕的琴声也渐渐慢了起来,忽然一阵悠悠笛声响起,虽然技艺生疏青涩,但笛声悠远空灵,配着自己的琴声和淙淙流水,竟是天衣无缝,阮仲吕惊喜地看向窗外,奏笛的原来是穆清。

      阮仲吕惊喜之下,刻意加快弹奏,穆清竟然也跟得上,放慢曲调,穆清也敏锐地感觉到,也放慢了吹奏,一曲奏罢,阮仲吕唤来穆清问道:“莫非你以前学过音律?”

      穆清摇摇头:“从未学过。”他看出阮仲吕脸上的疑惑,于是淡淡笑道:“只是看到您经常弹奏,听会了。”

      阮仲吕更加惊喜,这个少年的音律天分竟然如此之高,远甚于他精心教育的明萱,若加以教导,将来的音律成就必然在他之上,阮仲吕爱才之心大起,他试探问道:“既然如此,那穆清,你可愿意跟我学习音律?”

      穆清微微一怔,片刻之后,他拱手道:“那就多谢师父了。”

      从此阮仲吕对穆清倾囊相授,穆清十分聪明,音律天分非常高,古琴、笛、箫、筝各种乐器都是一教就会,就这般过了两年,

      两年里,明萱越来越喜欢黏着穆清,在明萱的影响下,穆清的性格也不再那么阴郁,阮仲吕看着最心爱的女儿和最喜欢的弟子的变化,心中暗暗下了个决定。

      而这两年中,明萱对于木牛流马的兴趣不但没有缩减,反而与日俱增,好像终于找到一个喜欢的东西一番,她总喜欢缠着穆清问些木牛流马的东西,穆清无奈,只好先教她识字,然后再慢慢教她一些其他知识。

      这日穆清用树枝在沙盘上画了一只振翅欲飞的鸟,道:“这就是力,刑之所以奋者的意思。”

      明萱呆呆问道:“什么意思?”

      穆清不耐烦道:“你看这鸟,是不是快要飞了,这就是力量的作用,有了力量,木牛才能自己走动,否则就是一堆木头而已。”

      明萱恍然大悟,穆清又继续教道:“负,衡木,加重焉,而不挠,极胜重也。”

      明萱更是云里雾里:“清哥哥,这又是什么意思呀?”

      穆清在沙盘上画了一根木头,木头下面中间垫了一块砖:“现在这根木头是平衡的,你在正中间站上去,它还是平衡的,但是你如果站在旁边,它就会翘起来,我猜想木牛流马也是这种情况,木牛流马不仅可以走路,还可以负重,应该有一个支点,否则木牛就会失去平衡。”

      明萱听得似懂非懂,穆清则讲得口干舌燥,他看着明萱迷茫的眼神,不耐道:“懂没?”

      明萱摇摇头,又点点头:“像懂了,又没懂。”

      “笨!”穆清一字穿心。

      明萱鼓了鼓嘴,她鼓嘴时两腮鼓鼓的,像塞了两个苹果一样,可爱极了:“我是笨,但我就是想做一头木头牛出来,想和清哥哥一起骑着走遍天下各地,清哥哥,你再教教我嘛。”

      “你要做木牛,就要把我讲的这些句子都弄明白了。”

      明萱点点头,她崇拜问道:“清哥哥,你到底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知识啊?”

      穆清眉头微皱,他敲了敲明萱的头:“要学就学,别问那么多。”

      明萱抱着头哎哟了声:“又打我的头,会更笨的,对了,清哥哥,阿爹说昨晚天上又下星星雨了,可漂亮了,我没看到,清哥哥,今晚你陪我看好吗?”

      “昨晚有,今晚又不一定有。”

      “说不定有呢。”明萱满眼期盼地看着穆清:“清哥哥,你就陪我看嘛。”

      “不要,我还想睡觉呢。”穆清毫不留情地拒绝了,明萱失望地嘟起嘴。

      是夜,穆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那个小丫头不会真那么笨等一晚上吧,星陨雨这种东西第一天晚上有,第二天就很难再有了,晚上山风清凉,她不会生病吧。穆清翻来覆去着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穿好衣服带上披风出了房门,走到屋外,果然看到明萱靠着竹子正打着瞌睡,他又好气又好笑,来等星陨雨,自己还睡着了,穆清看着睡得很熟的明萱,叹了口气,将披风轻轻盖在明萱身上,自己则席地而坐,看着天空。

      果然一个晚上都没有星陨雨,第二天一早,明萱睁开眼,就看见困极的穆清靠在竹子闭目养神,她叫道:“清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啊?”

      穆清陡然惊醒,他窘迫地冷哼了声:“看到有个傻瓜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所以刚才过来看看她。”

      明萱并不知道穆清在这里陪了她一个晚上,她摸了摸身上盖着的披风,甜甜笑道:“清哥哥,你来给萱儿送衣服的么?我就知道清哥哥还是关心我的。”

      穆清哼了一声,脸微微有些发红,于是他转过头去,不想让明萱看见。

      明萱并不知道他的变化,只是絮絮叨叨说着:“清哥哥,我本来想在昨晚下星星雨的时候跟阿娘说,清哥哥昨天给萱儿做了最好吃的桃花糕,和阿娘做的味道一模一样,还教了萱儿好多厉害的学问,还有,清哥哥还教萱儿吹阿娘常吹的那首曲子,萱儿吹得很好,我还想和阿娘说~咦,清哥哥,你怎么走了?”

      明萱追上身量已然颀长的穆清:“清哥哥,你等等我嘛~我还跟阿娘说……”

      “你阿娘没说,你很吵么?”

      “没有~”

      两人的声音已愈来愈远,只听到脆脆的童声和清朗的少年声夹杂着,竹林仿佛都感觉到了那种简单的快乐,随着微风沙沙地摇摆着。

      过了数日,阮仲吕唤来穆清,问道:“你觉得萱儿怎么样?”

      穆清想了一会回答道:“心无城府,单纯天真。”

      阮仲吕试探问道:“那~你可愿意娶萱儿为妻?”

      穆清一怔,阮仲吕忙道:“我知道萱儿还小,只是我难得能遇上你这般天分的弟子,爱才之下,又见你和萱儿相处得甚好,若你不愿,也就算了。”

      思及阮仲吕这两年来的处处照顾,穆清不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他与他素未相识,但是却将他当儿子一样爱护看待,还有明萱,一开始他给了她很多冷言冷语,但她都是过一会又像没事人一样照顾他,那么俏丽可爱的明萱,谁会不喜欢她呢?可是,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

      穆清迟疑道:“师父,穆清肩不能挑手不能扛,形同半个废人,萱儿那么单纯可爱,穆清真怕会耽误了她。”

      阮仲吕摆手:“这算什么?我看萱儿十分喜欢你,总是喜欢黏着你,在我面前也总是说到你,况且你如此聪明,我倒是怕萱儿配不上你呢。”

      “萱儿这般的妻子,又岂会配不上谁呢?”

      阮仲吕喜道:“那你是答应了?”

      穆清微笑点头。

      阮仲吕欣喜之下,当即送给穆清一块玉佩作为信物,而穆清作为回礼,也将身上自幼携带的桃花形状的玉石送给阮仲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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