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窑秘色》风沐雨淋

71、陶瓷店的那个人

　　之后，陈欣如往常，上班，下班。偶尔和胡丹丹一起去逛街。但陈欣还是不能习惯她在现代的生活，就如同她穿越到古代那会儿，也不习惯古代的生活。她想，她总会习惯的。

　　她像平常那样笑，那样和朋友一起去吃饭，一起去K歌。可她总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而像是一个空皮囊，她的灵魂难道留在了古代吗？

　　“陈欣！”胡丹丹叫了她好几次，她才回过神。“我说你怎么了，这段时间老是在发呆。再这样下去，连老板也有意见了。”

　　是啊，工作，不上心。心里的那个人，怎么可能说忘就忘。哪怕真是幻觉，真是梦，那也未必太过真实。让她想难以在短时间割舍。一想到徐嗣州，他的脸就会浮现在她面前。他淡淡的笑容，轻喃着她的名字。她的心会不由跟着一紧，痛得她很难受。

　　陈欣无法将这个苦告诉胡丹丹，她觉得胡丹丹不会理解。“我现在自己有点积蓄，想自己开家店。”两个人周未逛时，陈欣这样对胡丹丹说。

　　胡丹丹说她疯了：“你还是先把自己嫁了再说吧。那些钱，留着给自己当嫁妆多好。你看我啊，我妈老是催着我找个男朋友，找个男朋友。我呢，就把我妈这份念叨转到你耳边，欣欣，你快点找个男朋友，也好给将来找个依靠。”

　　陈欣笑了笑：“丹丹，你妈可不是一般的话多啊。你烦不烦啊。”

　　胡丹丹就开始讲她的妈妈每天念叨的那些话，可陈欣并没有在听。有时，她的思想会不由自主的出神。她想用攒下来的钱，开一家陶艺店，自己做瓷器。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了那么一个目标。

　　她曾对陈渊说起过，陈渊表示支持，但同时也说，这种事不能凭着兴地做事。毕竟家底摆在那里，重要的还是考虑能不能赚到钱，能不能有发展。陈欣觉得哥哥说得话总归有道理。所以她就利用休息的时间开始为陶艺做的考虑。

　　考虑的结果有点让她失望，开这样的店，需要氛围。可是这座城市，说到底有钱人是有，但是舍得为陶艺花钱的人并不多。暴发户也多，但暴发户并不喜欢这些玩艺。

　　这座城市啊——陈欣想，小归小，只是一个县级市，可是五脏俱全。更可笑的是，满大街都是宾馆与足浴店。就连电影院也是少得可怜的那么几家，可以说这边人在工作之余根本没有什么可以去玩的地方。

　　可陈欣还是喜欢这座城市，小有小的好处。宁波也好，可是宁波的生活节奏太快了。那边的话，上班的白领比这边多。城市变化也快，但看看那里的人，走路都是急匆匆的。再来陈欣也考虑过去杭州市，那里的城市氛围好，生产活节奏悠闲。陈欣曾去过杭州好几次，那边有类似自己DIY的陶艺店。

　　可是杭州的地段价位让陈欣有点无法承受。她把想法告诉胡丹丹，胡丹丹还是那句老话，把自己嫁再说。

　　“是啊，是啊，你说得对。”陈欣说，“走吧，我请你喝星巴克啊。”

　　两个人走进位于银泰商场一楼的星巴克，要了两杯咖啡坐到靠窗边的位子。胡丹丹说外头的天气，好像要下雨了，又说公司里可能会有新的人要来，还听说是老板的朋友之类的。说公司再这么家族式管理下去，老晚会毁在家族式手里。

　　陈欣有听没听的，听着胡丹丹的抱怨。抬头看到阴沉沉的天空，好像真的要下雨了。早上出门时天气还可以，可没看天气预报里说今天会下雨。才那么一会会儿，天空下雨起来。先是细细的雨丝，像银线般飘落下来。

　　一点点，一丝丝打在玻璃窗上。屋里开着空调，温度永远合适。有那么一瞬间，陈欣觉得怪异。好像曾经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她站在玻璃窗边，看着马路那边的人影。然后她抬头，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的店铺上。

　　临街开了一排商店，欧培克面包，外贸童装，婚庆店或是——陈欣惊讶地从位子上站起来，这不可能。这是不是在做梦。前几次来银泰时也经过这里，怎么从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一家这样的店。

　　陈欣冲到外面，呆呆地站在马路边，任由雨淋在身上。胡丹丹跟着跑了出来：“陈欣，干什么，下雨呢，你想淋雨吗？”

　　淋雨吗？陈欣淡笑，这是梦，这一定是个梦。在梦中，她看到同样的场景。她站在马路这边，隔着雨看到对面的店铺中的那个人影站起来。

　　雨点有些大了，打在玻璃窗上，让那人的脸变得模糊了。她说，那是一张即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管这是不是在做梦，总之，陈欣要确定一件事。她不顾胡丹丹在身后叫她，不顾雨越下越大。

　　对她而言，时间空间仿佛都停止了。就连天上的雨丝也停留在半空中。她可以拨开雨丝，如同拨开透明的帘子，穿过停止的车辆。她的脚步没有迟疑，坚定地走到马路对面。

　　陈欣抬头，看到一家陶艺店，里头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自己在动手做陶节的人。这和她曾经做过的梦中场景一模一样。她看到的那个人已经走到楼梯口，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徐——”陈欣差点喊出来，可是不敢，她怕万一不是。

　　于是她跟着那个人走到二楼，不会有错了，不会有错的。看到二楼的摆设时，陈欣更加可以确定，这里所有的一切都曾在她的梦中出现。墙上的照片，中间的桌子，上面摆放的工作，还有最显眼一副照片。陈欣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法门寺出土的秘色瓷中的一件——八角净水瓶。

　　不由得，她笑了出来。一下子，停顿的时间空间又开始转动。她听到楼下有人说话的声音，雨点打在雨蓬上的声音，一些机器发出来的嗡嗡声。还有——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陈欣全身都僵住了，双手捂住嘴巴，因为她很想哭出来。她还是分不清这究竟是梦还是现实，现在，她管不那么多。身后的人，如果真是他——会怎么。

　　她身后的那人又走近了几步。她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可渴求，是他，是他。一定要是他——徐嗣州。

　　和在她梦中的不同，她没有等到身后的人再走近些。她就转过身，看到那脸。“徐——”差点脱口而出，可发现身后的人，并不是她想的那个人。怎么了，和梦中的不一样。难道那不是预示的梦？

　　“丹丹？”

　　原来在陈欣身后的人，根本就不是她所想的人，而是胡丹丹。胡丹丹是看她突然穿过马路，连驶过的汽车有鸣喇叭她都没听到，还差点被车给撞到。胡丹丹很着急就跟了过来，看到陈欣进了这家店，她当然跟着走了进来。

　　“干嘛，看到我像看到鬼一样。我有那么可怕吗？”胡丹丹跟着一起在二楼转了转。“楼下是DIY，楼上看像有点展览馆。你的愿望是不是开这样的一家店，看样子有人比你先一步了。”胡丹丹说，“你下去吗？”

　　“我再看看。”陈欣说。

　　“好吧，我在下面等你，看样子DIY做个杯子还挺有意思的，特别是像这种雨天，打发时间很好。情侣一起来也不错。”胡丹丹像是自说自话似的，边说边走到楼下。

　　这样的下雨天……陈欣走到窗边，能从这里看到刚才她坐在星巴克的位子。雨还在下着呢，时间也从不曾停止过。她不曾发现，就在她身边的物架上放了几个展示的瓷器。装饰灯光打在上面，那抹绿色是那么苍翠。瓷器下面还有几句介绍，说这几只瓷器出自宋代，是仿秘色的作品。但不知仿制者是谁。

　　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做的是预知的梦。陈欣叹了口气，转身向楼下走去。可就在她走过楼梯拐角时，好像感到了什么人的视线似的让她不由停下脚步。那道视线来上方，她缓缓的抬头，看到楼梯口着一个人。

　　牛仔裤，黑白色格子衬衣，袖子挽到胳膊肘儿。头发短而黑，脸型有些消瘦。除此之处，下巴上还长了一圈胡子。他曾说过，岁月在他身上是停止的。陈欣信了。可看他现在的这个样子，应该是在变老吧——

　　“是你。”陈欣震惊了。

　　“我们——认识？”他说。

　　陈欣呆呆地摇头，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如果他真是徐嗣州，而不是长得像徐嗣州的人。他也会认识陈欣。他认识的是吴宁儿啊。可是她的这张脸对他而言，是陌生的。“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陈欣打量他，头发短了，人瘦了些。可是他说话的声音还是那样，轻淡的，不急不燥，让人听着很舒服。

　　“这样。”他点点头，从二楼走下来，可就在他要从陈欣身边走过时，不由放慢了脚步。一切都被放慢了，他慢慢地转头，两人的视线对到了一起。“你——”

　　如果他是徐嗣州，他能认出自己曾是吴宁儿吗？陈欣感到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只想知道他下句会说的话。

　　“对我的店有兴趣吗？想动手做个瓷器吗？”

　　“有时间想试试。”陈欣跟着他走到一楼，看到胡丹丹站在一排物架前看别人做出来的陶艺。

　　“这是我的名片。”他双手递出名片，陈欣用双手接住。名片上印有他的头衔和名字——

　　陈欣瞪大了眼睛——

　　眼前看到全是水泡，咕嘟咕嘟有水往嗓子涌了进来。一瞬间，四面八方全是水。难道真的是梦。

　　宁儿——

　　宁儿——

　　来，拉住我的手。

　　“小姐？”他说了声，“我看你们没带伞，这把伞借给你们吧。下次来了可以带来。”他将一把墨绿色的伞交给陈欣。陈欣呆呆接过他手中的伞。

　　走出陶艺店后胡丹丹对陈欣说了句，店里的那个人对你是不是有意思啊？陈欣问为什么。“你看他主借你伞，不是明摆着想让再去吗？他叫什么，把他的名片给我看看。”

　　陈欣把他的名片拿出来给胡丹丹看。

　　胡丹丹看到名片中印着他的名字，“徐嗣州。他还是有瓷器鉴别家啊，看不出来——”她把名片还给陈欣。陈欣放进包中。“你会不会来还伞？”

　　“会的吧。”陈欣回头看眼那家店，看到他站在玻璃窗后的脸。

　　“怎么觉得有点像许仙和白娘子啊。伞可是结缘的好东西，是吧？”

　　“是啊，是好东西。”陈欣低头，笑了出来。

　　全文完
　　2012/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