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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 ...


  •   逃
      于是,汝久遥真的逃了。
      就在皇帝准备好一切,甚至亲自上门接他入宫的前一个夜晚。
      所以当皇帝在汝久遥的卧房外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此刻立在空房内的心情可说的愤怒到想杀人的地步。
      看着戈让把汝久遥的床检查了个遍后掀起床板,发现下面竟是一条地道,可想而知这地道的另一头便是这花醒院的外面,要不然怎么可能瞒过身手仅次于苏信的大内护卫逃之夭夭呢?
      好,好你个死胖子!
      皇帝的脸上平静的令在场的人,甚至连苏信都有了危机感,只见他只是一口一口地喝着茶,目光却是死死盯着那张暗藏玄机的床。
      没想到,真没想到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竟会有暗道。
      根据下去探查后上来的戈让回禀,这里原先估计是用来堆放杂物以及储存食物的地方,另一头正好是花醒院后头二十米处,而且这地道好像已经荒废了很久,里面除了老鼠的残骸什么也没有。
      汝久遥,我看你能跑哪去!!
      皇帝起身冷冷地对戈让道:“戈让,朕命你马上带上十名大内高手捉拿汝久遥,记住,一定要活的,缺胳膊少腿都无所谓,只要把人给朕带回来就行。”
      “皇上,这……”戈让还是理智的人,对于皇帝来说区区一个汝久遥实在不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才是,于是朝苏信丢了个眼色。
      苏信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皇上,臣觉得这么做有欠考虑,不如咱们先行回宫,然后再做决定。”
      皇帝深吸了口气,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冲动,于是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说便上了銮轿。
      回到宫中,皇帝立刻把自己关进湖心小园的阁楼里,默默地盯着墙上的画发呆。
      苏信挥退了侍女走进来,看着皇帝的背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虽然他一直觉得皇帝可能是太闲太无聊了,所以才会这么在意汝久遥的事,可现在看来这个人好像也不是真的玩玩而已,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是朕的人!”皇帝突然奔出这么一句让苏信一时无法招架,只得等着下文,“小苏,他是朕的人啊!”
      “呃……”皇帝竟然喊他小苏,这已经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他们在一起读书,一起习武,萧醒儿总是又霸道又爱胡闹,喜欢的想要的一定会想尽方法争取到底,这个性到现在都没有变,如今对汝久遥估计也是个性作祟,对皇帝来说少年的汝久遥就像另一个自己,与世无争,天真无邪,跟汝久遥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真的很开心。
      现在回忆起来,苏信才发现原来那段时间才是萧醒儿笑得最多的日子。
      所以他才这么想寻回过去的那个小久吗?
      那段记忆其实早已在萧醒儿的回忆中美化了,但又何尝不美?
      那么无忧无虑,那么自由自在、与世无争,少年的美在萧醒儿的梦中如此动人心弦,又如何能轻意放下?
      而在这段日子里,萧醒儿俨然再次把汝久遥当成自己的东西,不允许被人破坏,而他好像也忘了汝久遥也是一个人,并且是个男人这件事。
      皇帝拿下画像慢慢地卷了起来。
      “小苏,你说他真的这么不想回到我身边吗?”
      苏信当然无法回答,因为他不是汝久遥。
      “皇上,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不好吗?”苏信拍了拍他的肩膀,却见他把画放进自己手里,不解地看着他:“这?”
      “朕不要了,你收着。”
      眼不见为净是吧?
      苏信哑然失笑,这家伙总是如此孩子气。
      皇帝躺进自己最喜欢的藤椅上,闭着眼睛说:“你出去吧,朕想睡一会儿。”
      苏信点了点头,默默退了出去。
      而此刻正在逃跑途中的汝久遥则正在途中大吃大喝,什么鸡鸭鱼肉点了满满一桌,似乎要把这一个多月的份量全补回来。
      秀儿无奈地看着自家公子,叹气:“我说小久,你再这么吃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这一个多月下来,虽说汝久遥还是很胖,但也不是没有成果的,那地狱般的减肥计划可不是闹着玩的。
      “呜呜呜……白呜呜呜……”
      秀儿翻了个白眼:“你说你能不能先把食物吞下去再说话?”
      汝久遥咽下口中的食物,捶了捶胸口:“我说……咳,白费就白费,反正老子现在自由了。”
      秀儿摇头:“谁说你自由了?我们如今才出了天阳城,你就不怕皇上的人追来吗?”
      “怕什么?这次我是死都不会回去的。”接着又满脸惋惜地说,“可怜我的好兄弟们,早知道就带它们一起走。”
      “怎么一起走啊?你现在是逃命耶,还准备拖家带口啊?”更何况那些什么兄弟的不过是他的食物,“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抓起最后一只鸡腿,又叫小二拿了两手牛肉放进自己的袋子里,边走边说:“往西走。”
      “嗯?为什么?”
      “去西凌啊。”他理所当然地说,“我不是告诉过你那边的大锅菜好吃吗?”忽略秀儿越来越皱在一起的眉,汝久遥满脸馋相地说,“你知道吗?西凌有个叫土村的地方,那里的人经常会准备一口容得下十几个人的超级大石锅,然后把许多蔬菜和肉全丢进去几十人轮流炒四十九天才……那个香气、那个美味……啊……”
      “你吃过?”秀儿淡淡地问。
      汝久遥回道:“没有,这不正要去吗?”
      “你知道土村在西凌的哪里?”
      汝久遥摇头。
      “……”秀儿顿感无力,可谁让她就是摊上这么个主子呢??摸了摸银包,心想照他这么吃下去,皇帝赏的那些银子别说去西凌了,就算走出齐昭国估计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正想着前方就传来汝久遥的声音,只见他摸着一区马眼巴巴地看着秀儿说:“秀儿,你看这孩子多漂亮,买了它吧。”
      秀儿闻言也不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汝久遥伫在原地大声嚷着:“秀儿,别走啊,帮我买吧,秀儿!”可秀儿像是铁了心,越走越远,最后汝久遥只得放弃屁颠屁颠地追一上去。
      于是一路上…
      “秀儿,这马车不错,咱们买吧?”
      “秀儿,要不咱们骑驴吧?你看它眼泪汪汪的很想跟咱们走的样子。”
      “秀儿……这大爷说他的板车可以卖给我们!”
      “秀儿,你怎么能这样??把银子全给我!”
      秀儿停下脚下,把银包塞进他怀里,道:“好吧,从今天开始银包就由你保管,不过你得保证我们到达西凌之前都能吃到饱饭。”
      这下汝久遥愣了,他呆呆地看着满脸至诚的秀儿,半晌后嘴角抽了抽把银包塞回秀儿手里,转身跑了,嘴里不停地骂着:“秀儿坏蛋,我恨你,你跟那个死皇帝一样讨厌!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于是一个时辰后。
      “好秀儿,咱们去吃饭吧,我饿了。”
      秀儿挑了挑眉,不理他。
      “秀儿秀儿,别不理我嘛,说话啊。”此刻的汝久遥就算记得先前自己说过的话也不会承认了,只因为他的肚子饿了。
      “秀儿秀儿秀儿秀儿……”
      秀儿帮做生气地停下脚步:“你不是不理我,不跟我说话吗?我不是跟那个死皇帝一样可恶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你跟那个恶魔怎么能一样,简直天壤之别。”
      翻了翻白眼,秀儿一副“你赢了”的表情看着他:“好吧,想吃什么?”
      “前面有个饭馆,听说那里的叫花鸡特别好吃。”
      “哪里呀?我没看见。”
      “就前面啊,啊,秀儿你走过头了……喂……秀儿!”
      就这样,一主一仆开始了难得逍遥的旅程。

      *----*----*

      西凌

      “秀儿,秀儿,我捉到了,快点!”位于西凌边境的小河边,一名胖呼呼的男子正把刚抓到的活鱼耍上岸。
      坐在河边的女子闻言,立刻把鱼捉起来,用树枝插住后放到刚升起的火上烤。
      看着正烤着的六条鱼,秀儿冲仍在努力的汝久遥喊道:“小久,够了,快上来吧。”
      “哦!”
      几乎是一路吃过来的两人,到这西凌边境的小村子已经是两天前的事了,这一个月来,他们可说是吃遍了齐昭国的所有美食,到现在身上的银子基本上花得差不多了。
      所以才会在这小河里捉鱼,话说那个汝久遥口中的土村,还不知在何处呢。
      还听说最近齐昭与西凌开战了,这天下谁没听过西凌王“战神”的称号,与齐昭比起来,西凌的资格更老,就算先皇还在的时候都不敢轻意开罪西凌,还把最宝贝的八公主萧香嫁给了西凌王做妃子,这西凌王虽然已经老迈,可传闻他那三个儿子更是青出于篮,比起当年的西凌王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个多月前,就在汝久遥和秀儿出逃不久,就传来西凌萧妃烧死于萧香宫的消息,当下朝野震动,谁都知道萧香公主毁容并失宠的事,如今莫名其妙地起火,死于寝宫,谁都想得到是西凌蓄意谋害,就算不是,当今皇帝也将它当成了是,于是立刻派风凛烈大将军出征西凌。
      然而对方是西凌啊,光是听到西凌这个名字就已经有人吓软了腿,为了安抚军心,皇帝竟提出亲征,如此一来,军心大振,一个月下来,齐昭军已经拿下了西凌两个重要的城池,听说皇帝还是亲自上战场的。
      如此这些,他们都听了不少,沿路走来,无不听闻当今圣上是多么足智多谋、英勇善战。
      以前其实也听过不少关于皇帝的传闻,那时他还是九王爷,从小深受先皇宠爱,个性风流不羁,有一天却突然请命同风大将军一同出征,从此后便如同换了个人般,从那时起便立下无数战绩,让先皇对他更是爱不释手,后来又听说皇宫政变,皇后下毒什么的,接着就是废太子、四皇子与七皇子谋反之类的,不过这些对于他们这些老百姓来说都只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已,只不过……关于那个人的事,秀儿回来之后就会多说一些。
      “喂,小久,我听说皇上受伤了呢。”动了动插着鱼的树枝,秀儿突然说道,“不过是好几天前听说的,应该没事了。”
      “……”每次秀儿说起皇帝的时候,汝久遥就一副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拿起一支已经烤熟的鱼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嗯!好香!”
      秀儿翻了翻白眼,给自己拿了一条。
      “话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到西凌?”看着这四周的高山,她真没什么信心。
      西凌可不比齐昭,西凌可说是高山群绕的地方,虽然景色迷人,但真要走起来就废时废力了。
      见汝久遥不说话,秀儿叹气,看来今日又要露宿了。
      两人正吃着,隐隐约约地好像听见马蹄声,秀儿竖起耳朵,又趴在地上仔细听,汝久遥见状不解地问:“秀儿,你干什么?”
      秀儿做了个“嘘”的动作,又听了一会说:“有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呃……又没了。”
      汝久遥有模有样地学着趴在地上听:“没有呀,我怎么听不到。”
      “嗯,是没有了,呃??”马蹄声的确是没了,倒是传来了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两人急忙灭了火,藏进草丛里,汝久遥还不忘带上自己的鱼。
      果然,不一会儿功夫,就看见一群黑衣人追着两个男人边打边往小河边跑来。
      那两人像是都受了伤,其中身着白衣的那人似乎还伤的挺重,至少他那件衣服上的白色部分已经不多了,而另一个身着深蓝衣服的男人身上也挂了彩,样子十分凄惨,追着他们而来的黑衣人很快倒了一地,余下三四个人也都受了伤,但依然不肯放过他们。
      蓝衣人与白衣人背靠着背,完全没有要倒下的迹象。
      而此刻秀儿与汝久遥两人也看清了他们两人的样子,那脸上有着一道淡淡疤痕,目光锐利,虽然受了伤,地依然腰背挺直气势过人的男人不正是刚刚秀儿口中的皇帝吗??而另一个蓝衣人不就是监督汝久遥减了一个月肥的戈让吗?
      “是皇上!!”秀儿惊声道,她看向旁边的汝久遥,见对方还在吃鱼,于是撞了撞他,“是皇上啊!”
      汝久遥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压低声音说:“那又怎么样?”
      “不救吗?”秀儿问。
      汝久遥摊了摊手:“怎么救?”
      眼看二人身上越来越多的伤,秀儿担心地道:“他们会被杀,他可是皇上啊!”
      汝久遥丢下鱼骨,认真地凝视秀儿:“好吧,你说,怎么救?”
      秀儿愣住。
      对啊,怎么救?
      他们两人都不会武功,出去还不是只有被砍的份?
      “那……不救?”
      正说着,又见一名黑衣人倒了下去,可戈让的手臂却被刺了一剑,秀儿下意识地惊呼立刻被汝久遥捂住嘴巴。
      而此时正在应敌的皇帝竟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本就勉支撑的身子就这么倒了下去,那黑衣人见机不可失,跳了起来举刀就往他脑门砍去,此时离他较远的戈让一个慌神竟又被另一名黑衣人从背后砍了一刀,当下趴倒在地上。
      眼看那黑衣人的刀就要砍上皇帝,汝久遥不知什么时候捡了块大石头用力地丢了出去,正好砸在那黑衣人的腰上,对方立刻痛的摔倒在地。
      皇帝见机不可失举剑便刺入他的后背,黑衣人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生气。
      而仅剩的黑衣人见同伴死光就剩自己,而戈让与皇帝都站了起来,旁边又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两个人,心知不好,竟举刀割断自己的喉咙自尽了。
      戈让扶住一放松便要倒下的皇帝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你们……怎么在这里?”说话的是皇帝,可他的声音听起来即软弱又吃力。
      汝久遥与秀儿走出草丛靠近两人,发现他们两人的伤比想象的重,连汝久遥都皱起了眉,直勾勾地盯着还在流血的皇帝。
      皇帝也同样看到了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我还以为再也不会见面了。”
      汝久遥看着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心里非常不是滋味,从再次见面开始,这个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样子,哪里有像现在这么虚弱过?现在他连他身上有多少伤口都看不见。
      “前面有个小村子,应该在大夫。”汝久遥轻声对戈让说。
      “不行。”戈让拒绝道,“这里已经是西凌边境,我们不能去村子里,不能让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那怎么办啊?”秀儿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汝久遥倒还是很平静,他想了想说:“这两天我们经过树林的时候好像看见过一个山洞。”
      “嗯,就去那里。”戈让扶着皇帝示意汝久遥带路。
      可还没走两步,皇帝却吐出一口血失去了意识。
      “皇上!”
      随着两道惊恐的声音响起,皇帝拼命想恢复意识的念头宣告失败,陷入茫茫黑暗中。

      *----*----*

      齐昭国的七月已是炎炎夏日,每年这个时候齐昭的女孩们都会用各种漂亮飘逸的轻纱为自己做衣裳,因为齐昭的夏季很长,所以基本上是不下雪的,最难得的一场雪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然而较于齐昭,西凌的气候相对比较凉爽,特别是夜晚,连水都是冰冷的。
      狭小的山洞里有三个人。
      正在烧水的汝久遥,受伤昏迷的皇帝,还有正在照顾皇帝的秀儿。
      外面天色已暗,丛丛树林中若是没有月光可说是伸手不见五指,空气中弥漫着森冷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寂静的林子里安静的令人害怕,似乎下一瞬间就会有什么东西从洞口冲进来,坐在皇帝身边的秀儿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突然外头传来一声响音,让她惊叫了声,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眼睛紧紧盯着洞口,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汝久遥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什么,也许是小动物。”目光扫过皇帝的脸,发现对方满头是汗。
      秀儿哦了声,脸色白了几分,接过汝久遥递来的热布巾替皇帝擦了擦。
      “皇上没事吧?”秀儿低低自语。
      汝久遥点头应道:“他是皇帝,没事的。”
      其实,到山洞前,他都没想到皇帝伤的这么严重,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伤口就不说了,竟然还中了毒,一问之下才知,原来是西凌派去使者假装议和,没想到却是在议和书上下了毒,于是风凛烈就派三十名高手护送戈让与皇帝秘密赶回京城,本来苏信也要一起走,可皇帝不允许,说自己马上就会回军营,谁想到半路竟被一群黑衣蒙面人突袭,那三十名高手为了保护他们估计也全死光了。
      最想不到的是,在西凌边界的时候碰上了汝久遥二人。
      所以戈让才说他们不能去村子里,一来是不知道村子里有多少西凌的人,二来是怕若是那些杀手又来,连累村民。
      把皇帝安顿好后,戈让也不顾自己的伤急急地就往村子里去了,这不,已经过了快半个时辰。
      汝久遥接过秀儿的布巾,对她说:“秀儿,你累了,休息吧。”
      秀儿眨眨满是血丝的眼睛说:“不,我……”
      “别说了,去睡会儿。”汝久遥轻笑着摸摸她的头说。
      秀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知道每次这种时候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汝久遥就是这样的人,平时好像什么都不管不顾,认真起来的时候还是很可靠的。
      与秀儿换了个位置,汝久遥坐到皇帝身边,靠近了才发现他的脸色比相像中还差,惨白惨白的,连左脸那道疤都显得格外刺眼。
      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那道淡淡的疤痕,虽然在皇宫圣药和御医的帮助下已经淡得快看不出了,但依然可以看出当时是多么凶险,差点连左眼都失去了的伤。
      是什么时候受的伤呢?
      七年前还没吧?
      还有身上的伤都不在汝久遥的记忆里。
      那时候的他被人半调侃地称一声小九王爷,为何加个小呢?因为他是先皇最宠爱也是最小的儿子。
      这个人真的很会笼络人心。
      虽然风流不羁,整天与美人美酒做乐,一个花天酒地的公子哥,可还是让人讨厌不起来,那时候的流月街里几乎所有姑娘公子都喜欢他。
      流月街,一个与齐昭京城格格不入的地方,不同与集市的热闹,流月街的热闹来自于自由,据说走进流月街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他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在外面活不下去的人,在流月街可以生存,所以连皇帝都对那里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去那里的也有不少王孙贵族,但像萧醒儿这般俊美优雅的人还是第一个。
      他总是笑,好像没有烦恼,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心情不好的时候就生气,让姑娘们哄着。
      而汝久遥只不过是个卖艺的,甚至比卖艺更低下,他会唱几句词,哼几声小曲,却上不了台面,每天穿着破破烂烂又脏又臭的戏服在流月街里唱唱跳跳,有时候还得表演什么“胸口碎大石”之类的杂耍,受了伤别说药了,连休息都没有,要是做的不好,或者讨不到钱就会挨打,几天没东西吃只是小事,原以为这样的生活就是他一辈子,然而突然有一天这个如天神般的男人出现了,他向他伸出手,他却不敢回应,可对方却霸道地拉过他的手说:“愿意跟我走吧?”
      这哪里是询问,他已经决定好了不是吗?
      可汝久遥却有点高兴,也很害怕。
      他听说过京城的有钱人喜欢买男童当男宠,每天被强上后面的地方,还要被虐待,有的残有的死,可他却被带到了一个如人间仙境般的地方。
      那里全是艳丽的花朵,还有一片美丽的桃树林,那时正是花开的季节,汝久遥一进门就差点忘了思考,心里不停的呐喊着请让我永远待在这里吧。
      而这个小小的愿望仿佛被那人看穿了似的,那时的萧醒儿温柔地抱着他瘦小的身子说:“这里叫花醒院,以后就是你的家,好吗?”
      汝久遥没有回答,因为他的眼泪已经快一步决堤了,不停地落下,无论他怎么用手擦用袖子抹都停不住,想说话,声音却是哽咽的,连句“谢谢”都成不了句。
      萧醒儿只是抚摸着他的背安慰着,可他越是这么温柔,汝久遥就哭的越凶,仿佛把从小到大的悲伤全发泄出来,不停地哭。
      后来是怎么停止的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自己每天都有好吃的、好玩的,还有暖暖的被窝,漂亮的新衣裳,甚至有人疼有人宠……
      而他每天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卖唱,不用再表演杂耍,不用再担心被老板卖给谁,所以每天他都很开心,特别是等着萧醒儿回来的时候。
      现在想想,自己毕业的幸福估计都在那时候花光了吧。
      每次等他的时候都有很多话想对他说,想告诉他自己今天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想告诉他自己今天跟邻村的小孩子成了好朋友,想告诉他今天自己酿了酒,想告诉他自己今天吃了什么好吃的,总之就是想把所有的快乐都与之分享……可是每当面对他的时候那些话却又吞进了肚子,只是默默地任他抱着、哄着。
      也许是太幸福了,所以他开始害怕,因为太美好的东西往往不会太长久,他是知道的,自己是被这个人买回来的东西,只是他的一件物品、玩具,所以总有一天他会厌倦,那到时候他又该怎么办?
      既然如此,又何必投入这么多感情呢?
      反正都要失去的,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放进感情,那么就不会太难过。
      可这一天什么时候来呢?
      汝久遥有些希望它快些来,又希望它永远别来。
      日子在汝久遥矛盾的思想挣扎中过着,终于有一天萧醒儿不来了,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是道别。
      当时汝久遥就在想,这人为什么还记得来跟自己道别呢?他是一个多风流不羁的人他还不知道吗?总不会说他汝久遥是特别的吧?他是特意来跟自己道别的,呵呵…汝久遥向来没这么自恋。
      想必萧醒儿跟每个人都一一道别了吧?
      在听见他说“待到花醒时”,汝久遥虽然不相信那种约定,但还是傻傻的期待着,每天努力地浇花,等着花谢花开,那人迟迟没来。
      果然是太傻了吧。
      指尖放在皇帝的眉心,希望抚平他皱起的眉心,听到对方无力地呻吟,汝久遥觉得心里发闷,低声道:“笨蛋。”
      怎么可以让自己受这么重的伤?
      你不是皇帝吗?
      不好好在皇宫待着,出来打战干什么?
      真是笨蛋。
      这时,洞外传来一阵声响,汝久遥警觉地看过去,正想抓看起火把,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洞口,正是戈让,手里还拎着个人,估计是他寻来的大夫。
      “我去隔村寻来的,这小村子竟然连个像样的大夫都没有。”边说边把大夫放下。
      那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看起来被吓的不清,恐惧看着他们,直喊“你们想干什么?”
      戈让抱歉地对大夫道:“老先生,不好意思,刚才在下冒犯了,可实在是情况紧急啊。”他拉着大夫走到皇帝身边,道:“您看,我家主子受了重伤,就想您过来瞧瞧。”
      “哪有这样请人的?”大夫不敢大声说,只能低低嘟哝,但狭小的洞内还是让人听的一清二楚,戈让再次道歉。
      见他如此诚恳,大夫终于放下戒心,想这些人也应该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躺着的那位和把自己绑来的这位看起来都很狼狈,于是不解地问:“你们遇上山贼了吗?”一边坐到皇帝身边,替他把脉。
      戈让点头称是。
      大夫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看得戈让三人心里发慌。
      戈让终于忍不住发问:“老先生,我家主子怎么样?”
      大夫放下皇帝的手说:“这位公子外伤内伤都很严重,而且还有中毒的迹象,这……”
      汝久遥上前一步,认真地几乎用恳求的语气道:“请先生一定要救他。”
      他的样子让戈让和秀儿面面相觑,特别是戈让简直无法想信这个人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汝久遥,那么认真的表情,他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
      老大夫摸了把胡子,说:“这毒待我等会儿再看,先替他治疗外伤。”
      “嗯。”戈让应了声靠过去帮大夫把皇帝此刻软绵绵的身体扶起来。
      汝久遥和秀儿已经准备好刚才烧的热水在一旁等着。
      其实皇帝的伤口早已大略包扎,只是没上药,于是老大夫细心地替他上了药,又重新包好,期间,皇帝竟任由他们摆布,完全没有醒来。
      这情况很不妙,汝久遥开始有点担心。
      “大夫,这样就好了吗?”汝久遥忍不住确认。
      老大夫点点头,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拿出里头的药丸递给汝久遥说:“这里有粒大补丸,可治内伤,你先给他吃了。”于是又拿起皇帝的手把了把脉。
      汝久遥接过秀儿递来的水扶住皇帝的头给他喂药,可皇帝毫无知觉,连吞水都做不做,别说是吞药丸了。
      “这……”戈让才想说怎么办,就见汝久遥把药丸放进自己嘴里又含了一口水对着皇帝的嘴巴便“吻”了下去,顿时怔住了在场的三人。
      老大夫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了声便继续给皇帝把脉检查,秀儿以前也见过他二人亲密,虽然隔了七年,但还是我很快接受了,倒是戈让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勾勾地盯着汝久遥的背。
      太扯了,一瞬间他差点忘记他的体型!
      就这样,皇帝成功地把药吞了下去,汝久遥又给他喂了几口水才满意。
      而此刻大夫也得出了结论,慢慢地说道:“这应该是西凌的一种罕见毒药,这种毒很少有人用,因为杀伤力不大,粉末状,一般会把它附于纸上、衣料之上,让人防不胜防,中此毒者,刚开始没什么,但若是受了较重的伤,就会迅速降低人体免疫力,此时毒就会开始侵蚀内脏…”
      戈让皱眉,关键地问:“那怎么办?”
      大夫眯了眯老眼道:“幸好我正好遇上过,而且这毒并不复杂,要调制出解药不是什么难事。”|
      “太好了。”三人顿时松了口气。
      “不过……”大夫看着又提起心看着自己的三人,“我需要三天时间去采药,这些天里你们要好好照顾他,别让伤势恶化。”
      秀儿忙点头:“这个包在我们身上。”
      戈让也终于放了下心,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他踉跄地晃了下,秀儿见了立刻扶了他一把,担心地问:“戈护卫,你没事吧?”
      大夫看了他一眼说:“这位小兄弟伤的也不轻,也请包扎一下吧。”
      “嗯…”戈让疲惫地靠墙坐下,坚持了一整天,他也真是累了。
      秀儿忙接过大夫的药箱说:“请让我来吧。”
      汝久遥见状对老人说:“大夫,刚才您也受到了惊吓,现下就先休息吧。”
      大夫闻言,又看看秀儿满脸通红的样子,仿佛会意了什么,于是点了点头,摸着白胡子笑了几声表示明白。
      汝久遥重新坐回皇帝身边,探了探他的额头,却是冰凉冰凉的,可全是汗,他的手也是凉的,站起来到自己的行囊里翻了翻,终于找出件衣服,回到皇帝身边替他盖好,这才放心。
      这个夜晚似乎特别长,除了老人每个人的神经都紧绷着,汝久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睁开眼时竟然身处一片桃花林中,迎面走来的却是那俊美不凡的人。
      他弯起嘴角,心想,若这是梦,那么就让夜更长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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