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本铺》冰室雪女

8、#05 复仇的女人（上）

　　男孩一身破旧的衣裤，赤着脚，半裸着上身，沾满灰尘的乱发，而那双脏兮兮的手正捡起地上的包子，毫不犹豫的送进嘴里。
　　男人一身干净的西装，亮泽的皮鞋，高贵的气质，用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正蹲在地上捡包子吃的男孩。“你还真是有够脏的啊！”男人毫无遮掩地说出这句话。
　　男孩没有理会对方，径自吃着手里的包子，他知道自己和这个男人是完全不同地位的人，他的饥渴，男人是不会懂的。
　　而男人嘴角轻轻上扬，对着男孩说：“只有体会过饥渴的人，才知道金钱与地位的可贵，才能比任何人都想要得到幸福，面对穷困潦倒的困境才有跨越它的勇气……小鬼，把手里的包子扔掉，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儿子了。”
　　男孩抬起头，印入他眼瞳里的，是男人高大又耀眼的身姿。

　　#05 复仇的女人（上）

　　15年后。
　　王氏集团作为年代悠久的老一号集团，曾经占领了商业市场的一大半，风靡一时，但是随着时代科技的不断发展，陈旧落后的物品被取而代之，王氏集团正在不断走下坡，而就在昨天，其社长王一冕被杀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其重任就落到了他的儿子王司徒的身上，这起事件马上成为了各大媒体相继报道的主题。
　　“父亲突然去世的事，我到现在都还不敢相信，我真的感到很心痛，一度觉得人生灰暗一片，但是现状告诉我，现在不是萎靡不振的时候，公司需要我来继承，我的能力虽然比不上父亲，但是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好父亲留给我的公司，那是我唯一的宝物。”在各大媒体的镜头前，司徒表情严肃的发着言，回答记者的提问。
　　“王先生，据了解，你其实并不是王总的亲生儿子，而只是一个养子，对于这件事情你有什么看法？”一位记者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司徒对此没有否定，承认道：“没错，我的确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正如你们所知道的，我在年幼时被王氏夫妇收留当了他们的养子，我从心底里感谢他们夫妇俩，是他们把我从饥寒交迫的困境中拯救出来，给我吃好的穿好的，让我生活无忧，他们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再生父母，而他们也把我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对待，这是让我感到最幸福的一件事，所以我绝不原谅杀害我父亲的凶手，一旦查出来，我绝不放过他！”
　　王菊拿起一本书就扔向了电视机，她憎恨着荧幕上那个假惺惺的“儿子”，巴不得现在就将他掐死，可她更气自己不中用的身体，年纪大了本来身体就不行，得知丈夫死讯的时候更是晕厥过去，直到现在都只能躺在病床上，无法自由行走。
　　“喂喂，身体不行就别发那么大的火，母亲。”司徒走进病房，捡起地上的书。
　　“不要叫我母亲！我没你这样的儿子！”王菊怒吼道。
　　“呵，说的是，你们本来就没有儿子，所以才会把我这个流浪儿领回家当养子的，我真的很感谢你们夫妇俩，要不是你们，我估计早饿死在街头了吧！”
　　“你还有脸说？！我们对你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好，可你却一心只想贪图我们的财产，夺走总裁的位置！”王菊说着脸色显得难看，更多的是悲哀。“就算你是养子，我们也只有你一个继承人，整个公司迟早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就这么急着想要权利和地位吗？！”
　　“那是当然的吧！”司徒忽然拉下脸色，没好气的说：“虽然继承人只有我，但是我始终都只是个养子罢了，你知道别人是用什么眼光看我的吗？做什么都要拿来和父亲比较，因为我永远比不上父亲，所以只要父亲还活着一天，他就永远不会把公司让给我！我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影子而已！”司徒说完后又冷哼一声，既而转为了笑脸道：“但是现在不同了，我现在是王氏集团的总裁了，这才是我想要的！说起来我还真的要谢谢那个凶手呢！终于让那个老不死的死掉了，公司终于是我的了！哈哈哈！”
　　“你、你连这种话都…呃咳咳！”王菊胸口一疼，咳嗽的厉害，她简直气到快要吐血。她实在不明白，想起小时候的司徒刚来到这个家的时候，三个人明明是那么开心，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你还是别激动为好，我听医生说了，你的病已经晚期，治不好了，顶多再有一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公司那边你也就别操心了，我会好好打理的，你就在医院里安心的过完你的余生吧，王夫人。”司徒说着又笑了几声，他连母亲都不叫，直接换成了外人的称呼。
　　“王司徒！你这个混蛋！你给我记住！我不会原谅你的！我就算死了也不会放过你！”
　　王菊无法原谅这个男人，就这样怀着悔恨离开了人世。
　　当王菊找到人偶本铺的时候，她不敢相信竟然真的会有这样的店铺，直到她走进店内，见到了各式各样的人偶。
　　“要买人偶吗？”殊隐一身白色斗篷来到王菊面前。
　　王菊半信半疑地问：“我听说这里出售的人偶可以作为去人界的身体，这是真的吗？”
　　“是的，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
　　“好，我要买人偶。”其实来这里之前，王菊就已经想好了复仇的计划，为此她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要求人偶的外貌是我年轻时候的模样，可以的吧？”
　　“当然可以。”
　　“很好，我要用我的模样让他慢慢地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我要让他永远陷入绝望与恐惧之中！这就是我的复仇！”王菊的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这样真的好吗？”殊隐看向王菊，轻声问道。
　　“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那个男人有多可恶！我发誓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让他尝到相同的痛苦！你只要把人偶卖给我就行了！”
　　殊隐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对身后的络新女说：“络新女，把它拿过来。”
　　“是，主人。”络新女从里面抱出一具人偶放在王菊面前。
　　王菊记得这个模样，没错，这的确是自己年轻的样子，看着这具人偶，她满意地笑了。
　　“那么，如您所愿。”殊隐手指一挥，王菊的灵魂融入了人偶里。
　　重新回到人界的王菊，立即开始她的复仇计划，很简单，用这具身体去引诱他，然后趁机用刀子扎进他的心脏，反正自己已经不是人类了，怎么做都没关系了吧？
　　不过在这之前，王菊想先去一个地方——她走去墓场，想去拜祭一下丈夫和自己，并告诉丈夫自己会为他报仇。真不可思议，没想到自己会有拜祭自己的一天呢，在进去的小路上王菊不禁这样想，这可是一场很特别的体验呢。
　　不过，当王菊找到墓碑位置的时候，竟看到墓碑前蹲着一个人。
　　这时候竟然还有人来拜祭我们，王菊仔细看过去，发现这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这不是王司徒吗？！王菊赶紧躲起来不让对方发现，并偷偷地观察他。
　　王司徒？！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还有脸来这里？！这个混蛋，少在这里装君子！我们才不要你的怜悯！王菊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在心里暗骂道。
　　司徒蹲在墓碑前，只是蹲着，静静地看着墓碑，偶尔会把飘落到墓前的树叶捡掉。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离开了这里，至始至终都没说过话，就这样默默地离开了，好像没留下他的痕迹，未曾来过一样。
　　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王菊实在猜想不到，算了，不管他做什么，王菊都会替丈夫报仇，只有这件事是不会变的。
　　夜幕降临，这个城市的夜市就要开始，王菊走进一家酒吧，这是司徒经常来光顾的酒吧，果然在吧台前，王菊发现了司徒。
　　王菊在司徒的邻座坐了下来，开始和他搭话道：“你一个人吗？”
　　司徒转过脸，看向这位年轻的女子，有意笑了笑道：“刚才是，现在不是了。”
　　王菊假装笑笑：“那就一起喝几杯吧。”
　　司徒仔细瞧着对方的脸，总觉得这张脸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没想到王氏集团的总裁，竟也会用这种老掉牙的搭讪方式。”
　　“哈哈。”司徒笑了起来：“虽然很想说不是这样的，还是算了，而且，我已经不是什么总裁啦，我现在可是个标准的无业游民哦！”
　　“哎？什么意思？”王菊听后感到讶然，无业游民？这怎么可能呢！
　　本想问清楚是什么意思，这时司徒看了看表，忽然站起了身说：“哎呀，不好意思我得先走一步了。”司徒拿出钱递给了酒保，说：“这位小姐的酒也算我的。”
　　“喂等等……”王菊没能留下对方，只好看着他离开酒吧，等待下一次机会吧，不过……“他刚才说的无业游民是什么意思？”王菊对此充满了疑问。
　　“小姐你该不会真的不知道？！这可是现在的热门话题啊！关于王氏集团的倒闭事情。”这时酒保边擦着酒杯边说道。
　　听到倒闭这两个字时，王菊简直是震惊，公司倒闭？怎么可能！才不过几天的事情，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会倒闭？！
　　“真不知道王先生是怎么想的，继承了公司真可谓前途无量，大家都觉得他会让公司回到以前的辉煌时期，可结果却让人大为惊讶，在他母亲去世之后，王先生就开始裁员，一下子辞掉了大部分员工，整个公司都停止了运转，突然和市场断绝了联系，没过几天就听到公司倒闭的消息了，现在的王氏集团已经人去楼空……”
　　王菊离开了酒吧，她对公司倒闭的事感到荒谬，她怎么也不相信，就算司徒再怎么疯狂他也不会那样做的！那可是他做梦都想要得到的东西，怎么可能轻易地就放手！难道他不想当总裁吗？！这不符合逻辑！想着想着，王菊越发愤怒，那可是王家先代辛苦打拼起来的重要的公司，王菊全都心知肚明，丈夫生前在公司里花了多少精力，那是他毕生的心血啊，怎么可以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呢！怎么可以让它毁在司徒的手上！只有这件事绝对不可以！
　　王菊来到公司大楼，大楼除了高层干部所在的楼层有几处灯光外，下面几乎阴暗一片，公司大门被贴着封条，王菊推门而入，里面开着备用电灯，光线微弱，王菊看着周围，这里和以前的样子大相径庭，以前来的时候还那么人群聚集，繁荣一片的，现在却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连那些桌椅都不见了，空荡荡一片，格外苍凉，王菊乘电梯来到仅有灯光的楼层，楼道里随处扔弃着大小纸箱，王菊这才感觉到，他们毕生的心血真的没了……
　　总裁办公室的灯亮着，门也开着，王菊走进去，里面的办公用品全都没了，空间顿时空旷一片，明明以前那么豪华宏伟的，现在的办公室简直就像被抢劫了一样，所有的东西都被夺走了。
　　这时，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走了进来，大概是搬运公司的人，外面的纸箱就是他们的，现在他们又来把剩下的东西搬走。王菊看不下去了，自家的东西被别人全都搬走的情景，她没有勇气看下去。
　　王菊回忆起了以前，她忽然想起丈夫和自己说过，在椅子后面的玻璃橱窗里，有一个小型保险箱，里面放着重要的东西。王菊立即打开玻璃橱窗，果然有一个小型保险箱，幸好她还记得密码，很轻松的打开了保险箱，里面放的是一份文件，王菊感到奇怪，是什么文件这么重要，需要放进保险箱里，她拿出文件仔细看起来，才发现这份文件的重要性，不，应该说是绝对保密性——这是整个公司的经营账单。
　　所有的资金出入明细全在上面，不过后面的内容令王菊更为吃惊，时间是丈夫还健在的时候，当时公司的经营状况处于良好，并没有出现下滑的趋势，可是这份账单上的资金却显示着赤字，王菊越往后看越觉得不对，她从账单上得知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那是公司的真相——公司表面上看起来运转正常，在市场上站的很稳，完全有立足之地，可是背地里已经欠下巨款，资金严重不足，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也就是说公司根本就是在硬撑，随时都会垮。
　　可是王菊并没有从丈夫口中听说这件事，丈夫一直从早忙到外，从来没说过公司有什么状况之类的，所以她一直认为公司一切都好，怎么会知道公司竟然遇到这么严重的问题！而且还是在丈夫生前的时候就出现的问题！这样的话司徒所继承的只是一个徒有虚表的空壳，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
　　“喂！你在看什么！”这时一个男人走过来，一把夺过王菊手中的文件。
　　王菊认得他，他是财务室里的主管。他翻阅了一遍文件，显出惊讶的神情：“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公司在那么早的时候就遇到这种大问题，为什么没有解决呢？！”
　　“唉……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实话实说了吧，反正我也已经不是财务主管了，这里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对方长长叹了一口气，也没有什么保不保密了，就和王菊说了实话：“如果能那么容易早就解决了！市场需要的总是最前端的事物，而绝对不是陈旧物，所以并不是公司的错，而是现在的市场不需要，陈旧的东西终究会被淘汰，这是没有办法的事，王总裁早就知道了公司的现状，但他那固执的脾气终究没能把公司延续下来，他就这样和公司一起衰退了……不过让我感到最可惜的还是王先生，表面上看来他继承了公司，但实际上他一无所有，如果继续下去他只会被迫背上公司的债务，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虽然他一副做好了什么觉悟的表情，但结果还是不行，因为打从一开始，王总裁就什么都没留给他，他得到的完全是一个烂摊子而已，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继承了下来……唉，真搞不懂这对父子都是怎么想的！”对方说着，把手里的文件随手一扔，转身离去。
　　王菊看向那份文件，难道司徒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吗？那他为什么还要继承呢？他想要的难道不是一个似锦的前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