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本铺》冰室雪女

5、#03 坏掉的人偶（下）

　　徐力一直暗恋隔壁班的一个男生，他叫何正豪，他在学校里很有人气，是个很受女生欢迎的男生，但是徐力体型又肥，长的也不漂亮，看着和自己天壤之别的正豪，徐力只能默默的在角落里，默默的看着他的王子。
　　当正豪身边的女生越来越多，正豪开始交女朋友之后，徐力再也抑制不住感情，她也想靠近她的王子，她不想只看着他的背影，她也想正面好好对上他的眼睛，明明都是女生，为什么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也想和普通女生一样，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徐力最终说服了自己，虽然这条爱情之路万分坎坷，但是不去拼搏怎么会知道结果？虽然自己的起跑线落后于别人，但是她也有奔跑的权利，更有冲刺的力量。
　　那天，徐力鼓足勇气来到正豪面前，将自己的心意表达出来，她没指望对方会答应，她只是想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对方，想让对方知道还有一个女生喜欢着他，在为他加油，无论在哪里都会支持他。
　　但是，徐力却被讨厌了，那封情书也被撕了，看着正豪离去的背影，徐力不怪他，她只怪自己，绝对是自己给对方添麻烦了。
　　为了不给正豪添麻烦，徐力思考着该做什么才能帮到正豪，果然比起情书，做一件帮助他的事会比较好吧，这样就算不交往，对正豪来说自己还是有派上用场的。
　　徐力每天都有看着正豪，她知道正豪总是会忘记带数学课本，所以那天数学课一下课，她就去隔壁找正豪，打算把课本借给他用。
　　“谁要借你的课本啊！你是有多恶心啊！我叫你别出现在我面前的！给我滚远点！”正豪伸手甩掉了徐力的课本。
　　徐力蹲下身捡起自己的课本，拍掉上面的灰尘，她能感受到旁边的同学投来异样的目光，听到他们都在窃窃私语：“这么丑的女人还有脸来见正豪？有没有搞错？”“换做是我早就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徐力并没有气馁，自己还没有真正努力到底，还要再加油，这条爱情之路虽然坎坷，但还不能轻言放弃。
　　徐力不断努力着，她不是要正豪对她有所回报，她只想为他做自己能做的事，只希望终有一天他能正眼看待自己，哪怕只有一眼，她也希望正豪能看看自己，而她相信只要有诚心，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徐力知道正豪中午会去那个地放吃饭，她拿着便当去送给他吃，那是她昨晚熬夜做出来的。
　　“又是你这个恐龙女，你怎么这么烦人！别来倒我胃口了！去死吧恐龙女！”正豪一把推开徐力的手，便当就这样扣在地上，饭菜滚了一地。
　　徐力蹲下身，把饭菜捡回饭盒里，听到旁边一个男生随口说了句：“真恶心，连我都吃不下饭了。”
　　徐力不敢抬头看他们，低着头跑开了，她已经没勇气再面对正豪了，和他告白什么的，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喜欢他，无可救药的。
　　徐力又回到了只能远远看着正豪的那时，每次共同上体育课，徐力都会站在一边看他踢足球的英姿。
　　“喂，那个恐龙女，又在看正豪了！”附近几个女生说着，朝她走过去，对她发出警告：“你在这里看什么看啊！正豪是你随便就能看的吗！”、“难怪最近正豪踢球都不进，原来是你在这里影响到他了！滚开！别在这里碍事！”
　　徐力被赶出了操场，连仅剩的一个角落都被剥夺了，她被逼得离正豪越来越远。
　　直到那一天，徐力在桥下被一群同学团团围住，遭受了各种侮辱，甚至还被推下斜坡，不幸掉进河里，徐力才知道自己是彻底失败了，彻底失去了她的王子，她的心，像被刀子捅过一样痛……河水浸得她越来越冷，她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要遭受如此屈辱？还是说丑女真的不可以喜欢别人？丑女不管做什么都是错的？如果是这样的话，真希望自己能有一个漂亮的身体啊，若能如此，正豪会不会就能喜欢自己了？
　　“那么，他的伤就由你来替他承受吧。”殊隐的声音将徐力从梦中惊醒，不对，她现在不是徐力，而是爱丽丝。
　　爱丽丝看着正豪的房间，没有正豪的身影，但是她知道，正豪今晚就能回来了。
　　昨天医院里发生了奇迹，本来双脚已经残废的正豪，经过一个晚上竟然痊愈了！就好像从来没出过车祸一样，连一点伤痕都没有！这简直就是医学界的奇迹啊！而今天正豪就要办理出院手续，今晚就能回家了，他就能见到爱丽丝了。
　　晚上，正豪果然回来了，他一进房间就把爱丽丝抱进怀里，说好想她，这几天没见到她真是太寂寞了。
　　爱丽丝搂着正豪，见到他没事回来，她比谁都高兴，太好了，正豪能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爱丽丝，我们去床上好不好？我要和你一起睡在被窝里，和你聊天，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哦。”
　　“……嗯。”爱丽丝只回了一声，但却蹲在原地不动。
　　“爱丽丝？你怎么了？”察觉到爱丽丝不对劲，正豪问道。
　　“对不起，正豪，我现在无法站起来。”爱丽丝弱声说道，因为她承受了正豪的伤的缘故。
　　“哎？为什么？你的身体哪里坏了吗？”正豪检查了爱丽丝的双脚，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对不起，正豪，对不起……”爱丽丝道着歉，自己又给正豪添麻烦了，想到这个爱丽丝就过意不去。
　　“没事啦，那我抱你去床上好吗？”
　　“嗯。”
　　正豪抱起爱丽丝，把她放进被窝里，然后自己也睡了进去。
　　回到学校的正豪，大家都纷纷过来慰问，他不在的期间大家都很担心他。“正豪，你真的没事？我听说那场车祸挺严重的啊。”
　　“我真的没事，至于为什么突然会好起来，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正豪自己都不知道，当时他晕迷着，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痊愈了。
　　“是嘛……不过没事就好！”
　　下午体育课，老师担心正豪的病还没痊愈，就让他坐在板凳上休息，但是让他光看着别人踢球的样子，真是不舒服，自己也想踢球呢！他就去求老师让他回操场，老师看他真的痊愈了，就让他上场了。
　　和同学开心的踢着球，到后半场，踢着踢着双方都认真起来，到最后，双方都在争夺那只球，正豪不甘示弱，冲上去又和对方抢夺起来，本想从对方脚下夺回来的，不料对方一让，正豪的脚正好踩上足球，脚一滑，没站稳摔了一跤，这一摔还把对方拉了下来，对方也没稳住，一脚踩在正豪的膝盖上，在正豪痛苦的叫喊声中，两人一起扑倒在地上。
　　这下把大家都吓坏了！这可是刚刚出院呢，就又受伤了，老师连忙把正豪送去医院，检查下来的结果是右脚几处扭伤，还有擦伤，这几天不能再有运动量了，他必须在家养伤。
　　正豪一拐一拐回到家时，把父母吓了一跳，但是正豪说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就迫不及待地走去自己房间。
　　“正豪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受伤了？”
　　“说没事那是骗你的，还挺疼的唉……不过只要在家好好养伤，过几天就会好的啦。”正豪坐在床上，轻轻按摩他的右脚，但愿能减轻疼痛感。
　　“正豪……让我来帮你。”爱丽丝慢慢支撑起身体，行动缓慢的走近正豪。
　　“不用了啦，你不是还不能行走吗？爱丽丝，不用勉强了。”
　　“我已经没事了，比起我，正豪更要关心一下自己，竟然这么不小心。”爱丽丝在正豪跟前蹲下，双手抚上他的右脚，说：“正豪，我来帮你把伤除去，你会没事的。”
　　很不可思议的，正豪的右脚顿时感受到了一股温暖，慢慢地，疼痛感竟然消失了！正豪动了动脚还下床走走，竟然一点都不痛！自己竟然奇迹般的全好了！“这是怎么回事？爱丽丝难道你会魔法？是你把我的伤治好的？”正豪惊讶地看向蹲在地上的爱丽丝，突然他听到“吧嗒”一声，好像是什么断裂的声音，接着他更惊讶的看到，爱丽丝的右脚断了，她的脚踝和膝盖脱离了身体，滚落在一边。
　　“爱丽丝，你的脚……”正豪被惊到了，他是第一次看到别人的脚断掉的瞬间，虽然是人偶，但还是被吓到了。
　　“我没事的，正豪你呢？你没事吧？脚还疼吗？”
　　“我的脚好的很，一点都不疼了，爱丽丝，你真的没事吗？”
　　“我是人偶，不会有事的，所以不用担心我。”爱丽丝朝他笑了笑，说道。
　　正豪一把抱住爱丽丝，心中充满了感激。“爱丽丝，谢谢你，是你把我的伤治好了，要不是有你，我现在根本无法自由的行走，谢谢你，我的爱丽丝。”
　　爱丽丝感受着正豪的拥抱，心中无比温暖，这个拥抱对爱丽丝来说，花再大的代价都值得。“只要是为了正豪，我什么都愿意做。”
　　“但是你的脚，要怎么装上去呢？”正豪疑问道，好像很难装的样子，他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没事的，到了明天自然会好的。”爱丽丝这样说道。
　　“真的吗？爱丽丝你真是太神奇了！”正豪简直又惊讶又惊喜。
　　隔日，正豪去上学，同学和老师全都张口结舌，明明昨天伤的那么重，为什么今天就已经痊愈了？一点伤痕都没有？大家都怀疑正豪是不是会治愈的魔法？而正豪就是不肯告诉他们关于爱丽丝的秘密。
　　此时的爱丽丝，仍然一副残缺的身体靠坐在墙边。忽然，她的面前出现一个穿着白色斗篷的男人。
　　“你又为他承受伤痛了，你真是太善良了。”殊隐俯下身，轻手拿起爱丽丝断裂的残肢。
　　爱丽丝抬头看向殊隐，对于殊隐亲自来到这里感到万分抱歉。“对不起，店家，给你添麻烦了，这次也请你把我修好。”
　　“小事一桩，不过，为什么你要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他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正豪，我说过，为了正豪，我什么都愿意，我心甘情愿。”
　　晚上回到家的正豪，果然见到爱丽丝的身体恢复了原样，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爱丽丝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偶，她不会有事的。
　　知道了爱丽丝的魔法有多神奇的正豪，之后他再也不怕受伤了，因为爱丽丝会帮他治疗，他变得依靠爱丽丝起来，不管大伤小伤他都会让爱丽丝帮他治疗。“爱丽丝，你真的好厉害！我现在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呢！我只要爱丽丝就足够了，都不需要其他人了！”
　　“我也是哦，能帮到正豪，我感到很高兴！”爱丽丝为正豪承受着伤痛，只要能帮到正豪，她的存在就有意义，她是被正豪需要的，想到这个，再大的伤她都愿意承受。
　　第二天，下课的时候正豪听到有人找他，出教室一看，是他一个哥们，对方很神秘地塞给正豪一样东西，并且小声对他说：“给你看一样东西，绝对震撼你。”
　　“什么东西？”正豪有点好奇。
　　“到时候看了你就知道了，不过要先跟你声明，你一定要独自一个人看，千万不要被别人看到，千万啊。”对方的表情很严肃，让正豪更捉摸不透到底是什么东西。
　　回到家的正豪走进房间，一如既往地和爱丽丝聊着天，偶尔还会一起玩些小游戏，明天是周六，想到可以一整天陪着爱丽丝，正豪就高兴地睡不着觉，在爱丽丝的说服下他才乖乖睡去。
　　“爱丽丝一直待在房间里不闷吗？我们都没有出去逛过街约过会呢！”正豪觉得周六在家里度过实在太浪费了，应该出去约个会什么的。
　　“爱丽丝喜欢正豪的房间，爱丽丝只要待在这里就足够了。”
　　爱丽丝似乎不想出门的样子，正豪也就不勉强了，虽然想带她出去逛逛，但是想到被人家看见自己抱着一个人偶，果然会被人家当作怪人吧？放弃了出门约会，正豪开始整理房间，忽然想到昨天那哥们塞给他的东西还在书包里，今天父母正好不在家，看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那么神秘。
　　正豪从书包里拿出来，拆开包裹上的一层报纸后，看到是一张DVD碟片，正豪心想该不会是那种吧……应该不会吧，正豪把DVD放进了影碟机。
　　画面出来了，是实拍的场景呢！镜头一开始很摇晃，到后来稳定了些，拍到的画面是……河边？能听到许多人的说话声，一会儿，几个人出现在了镜头前，那都是正豪的同学，他们一脸坏笑，似乎在和谁玩着追赶游戏，然后，他们追到了，正豪瞪大眼睛看着那个被围住的人，肥胖的体型，她正是徐力。
　　“你这个恐龙女真是不知好歹！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样子！也敢向正豪告白？！去死吧恐龙女！”“别老是在正豪眼前晃来晃去的！看着就烦！以后你再敢出现，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背景里听到各种骂声，一群人边骂边推着徐力……然后，其中一个女生用力一推，徐力摔下斜坡，掉进了河里。
　　河里的人胡乱扑腾着，正豪听到了求救声，但听到更多的是周围的嘲笑声，渐渐地，河里的人动作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水面不动了。
　　“喂喂，她怎么还不爬上来啊！”“谁让她体型那么大，估计是爬不动了吧！”“该不会淹死了吧……糟糕，赶紧跑！”
　　镜头又开始摇晃起来，因为拍摄的人在跑动的缘故，片刻之后，正豪看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那是正豪自己。
　　“正豪！你来的正好！那个徐力……她、她淹死了！”一个男生走到正豪面前，紧张的说。
　　录像中的正豪听后脸色一白，道：“什么？！你们怎么把她弄死了？！我只是让你们给她一点教训，警告她以后不要再缠着我而已！我没让你们弄死她呀！”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赶紧离开这里啊！”正豪拉起男生的手腕就跑起来。“你们听好，千万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杀人犯是什么下场你们是知道的！”正豪警告着他们，而他们早已经被吓的六魂无主，连连点头说是。
　　坐在影碟机前的正豪脸色发白，赶紧关掉了电视，并大骂那个哥们是混蛋，竟然拿这种东西给他看！害他又想起不愿想起的事情了混蛋！并且该死的还让爱丽丝看到了！这么恶心的东西简直是弄脏爱丽丝的眼睛啊！
　　“爱丽丝，对不起，让你看到这么恶心的画面……哇！”正豪转身向爱丽丝道歉，却不知何时爱丽丝站在了他身后，把他吓了一跳，而他还没发现，爱丽丝整个人都愣住了。
　　爱丽丝嘴唇颤抖着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原来，你是这么讨厌我啊……”
　　“爱丽丝？你是怎么了……？！”正豪这时突然看到，爱丽丝的头发湿了，衣服湿了，整个身体都湿了，就好像……刚从河里爬出来一样。
　　水逐渐淌到正豪的脚边，沾湿了他的脚，正豪害怕地叫起来。“啊！！爱丽丝！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我啊爱丽丝！！”正豪开始往后退，眼前的爱丽丝不是他所认识的爱丽丝，而他根本不知道爱丽丝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可怕。
　　“正豪，我喜欢你，我竟然会喜欢你……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这种人呢？”爱丽丝走近正豪，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寻找某个痛苦的答案。
　　爱丽丝好痛苦，她的心好痛，她捂住自己的胸口，身体因为她的行动，各个关节里都发出“嘎吱”的响声，爱丽丝扭曲着脖子，眼睛空洞却直直地盯着正豪，用沙哑的声音说：“正豪，这到底是为什么……”
　　“啊——！！”正豪恐惧的冲出房间，他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越快越好，恐惧感让他大脑发麻，冲下楼梯的瞬间就没站住脚，一下子摔下楼梯，顿时一阵天旋地转，头部不断撞击着楼梯，等他摔到楼下的时候，他的脖子已经扭曲了。
　　“呜……呃……”正豪张着嘴发出哽咽声，水越积越多，浸湿了正豪的全身，看到楼梯口站着的爱丽丝，正豪痛苦的伸出手，声音断断续续地说：“爱……丽丝……救我……像……平常……一样救……”正豪的声音和身体一起被水淹没了，他在最后一刻，仿佛从爱丽丝身上看到了徐力的影子……
　　爱丽丝离开了这个家，她边走边唱着一首悲伤的歌谣，在歌谣声中，娇小的背影渐渐化作青光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幽暗的灯光下，殊隐为一具残缺的人偶接上它的四肢，重新放进了橱窗。
　　“人偶坏了可以再修，人心要是坏了该怎么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