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本铺》冰室雪女

2、#01 雨中的挚友（下）

　　#01 雨中的挚友（下）

　　受到强烈打击的铃音，茫无目的地游走在街上，她不相信刚才看到的尸体会是自己。但是，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从自己的身体里穿过，自己竟然已经死了，现在变成了游魂什么的，这个事实要让她如何接受？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又有谁来告诉她？看不到前进的方向，该何去何从，迷惘的铃音在不知觉中又来到了之前的人偶店。
　　“人偶本铺……”铃音望着这扇古老的木门，空空的脑袋里忽然闪过什么，她急忙推开了门。
　　不理会那幽暗的灯光，无视那些精致的人偶，铃音直径走到穿白色斗篷的男人面前，犹豫了片刻，还是颤抖地问：“呐……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
　　店家看了看铃音，回答道：“是的。”轻轻的一句话，却让铃音感到无比沉重。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是的。”
　　“那为什么你能看见我？能听见我的声音？你到底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店？！”铃音觉得自己快抓狂了。
　　店家的表情并没有受铃音情绪的影响而有所变化，他还是用和刚才一样的语调说：“这里是离冥街，并非人界，也未到冥界，是属于冥界之外的游魂所在之处，你已经死了，所以才会来这里，而我是这家人偶本铺的主人，我的名字叫殊隐，我在这里，只是把人偶卖给需要它的人。”
　　铃音已经很明白了，自己果然只是个灵魂，肉身已死，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灵魂还能在人界游走？铃音再次问道。
　　“因为你还有想要做的事。”殊隐回答道。
　　“想要做的事？”铃音一脸茫然，她没有理解此话的意思。“可我并没有想要做什么事啊。”
　　“那就等你有了想做的事之后，再来这里吧。”这是殊隐这次的最后一句话。
　　想要做的事……铃音离开人偶店之后，脑海里一直在盘旋这句话，但却始终想不出来那是什么事。从小到大，铃音都是个柔弱的女孩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只会给别人添麻烦，总是一事无成，果然像自己这样的人，还是死了比较好吧。
　　几天后，家人为铃音举行了葬礼，在葬礼上，铃音看到了蹲在地上痛哭的父母，还有在一旁也不断落泪的小唯。
　　“呜呜……怎么会这样……铃音明明是那么温柔的一个孩子，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到底是谁那么心狠，要对我女儿做这种事，到底是谁……把女儿还给我！”母亲无法接受铃音的死，在她心里女儿永远都是个天真善良的孩子，这样的好女孩为什么会被人害死。
　　看到伤心欲绝的母亲，铃音心痛无比，想要去安慰母亲，但现在的自己却连触碰她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活人的眼泪。
　　到底是谁杀害了自己……铃音不禁开始想，一切的元凶是谁？和自己到底有什么冤仇？铃音不停地想，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人影，但是却模糊地看不到他的脸，头好痛，铃音想不起来。
　　这时候小唯忽然站起身，表情可怕地离开了铃音的葬礼，急匆匆的不知道要跑去哪里。
　　铃音很担心小唯，于是尾随其后。
　　这是个陌生的地方，铃音从来没来过这里，小唯来这里做什么？只见小唯走进一间屋子，然后就听到她愤怒的声音：“是你杀了她！是你！为什么你要杀死她！”
　　铃音被小唯的话震住了，然后又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别对我大声嚷嚷！滚开！”男人说后，随即听到的是小唯的惨叫声，男人又说：“死了就死了，我无所谓，反正我现在已经有你了嘛。”说完男人大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在那里？铃音穿过门走进了屋子，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小唯，和那个叫周宇的男生。
　　一瞬间，铃音想起了一切——她想起来了，自己被周宇欺负的事情，因为不小心摔坏了他高价买的笔记本，而开始被他欺负的事情。
　　不想让父母承担自己的过错，没有告诉他们；不想把小唯卷进来，一直告诉她自己没事。为什么小唯会知道？明明一次都没和她说过。
　　铃音知道周宇的真面目，他表面装做老师同学家长都认同的三好学生，其实是个如同恶魔一样的虐待狂，一直以那件事为由欺负着铃音，铃音之所以不告诉小唯真相，就是因为不想看到现在的情形！
　　“你和铃音的关系还真好啊！竟然会为了她而找到我，我明明很小心地隐藏了自己，没想到会被你发现，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必须得好好奖励你才行！”说完周宇狠狠地往小唯背上踩去。
　　“不要！”铃音朝他大喊，但是没用，小唯顿时发出了痛苦的喊声，在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没人会听到，除了铃音。
　　“我不断的努力，回报了父母老师和同学的期待，可是他们却不知道我是付出多大的努力才做到的！每天都被一群家教逼着学这学那，每晚都是趴在课桌上睡觉的，成绩好大家就顶着一张假惺惺的脸来献殷情，真是令人作呕，但是一旦落下就会被当成废物看待，所以我必须更努力的维持好学生的模样，不让地位落下去才行，这可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啊，辛苦到让我想要破坏一切！”周宇说着说着，开始对小唯拳脚相向。“铃音真是个好孩子！及时出现让我的压力有了发泄的地方，我对她可是充满感激的，更让我惊喜的是，她还有你这样一个好朋友，让我又有了新的出气筒。”
　　怎么会这样……铃音想不到小唯竟然会为了自己……而小唯现在正受到和自己一样的遭遇，这都是因为自己，想到这铃音就自责不已。
　　得知真相的小唯眼泪掉了下来。“不能原谅，你竟然对我最好的朋友做这么过分的事，我绝不原谅你！”
　　“你要把我的事说出去吗？我是不介意哦，就是不知道大家会相信谁了。”周宇一脚踢向小唯的肚子。
　　“不要啊！”铃音冲过去想阻止他，可是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扑倒在了地上，铃音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什么都碰不到！
　　小唯痛苦地哭喊着，对方却越来越暴力，小唯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弱，最后只能无力地求饶。听到小唯痛苦的求饶声，铃音又扑过去，可还是穿过了他的身体，连触碰都做不到。
　　“不要……住手！放开小唯！和她没关系……”铃音哭着挡住小唯想保护她，可拳脚还是落在了小唯身上，她一次次的去阻止，却一次次的扑倒在地上，铃音快崩溃了，曾经受过的痛，现在在最好的朋友身上上演着，明明不想把她牵连进来，却还是连累了她，想要救她却什么都做不了，铃音哭着，悔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这时，周宇抓着小唯的胳膊把她拖到了窗前，他打开窗户，把小唯抱在窗沿边，铃音愣住了，不用想都知道周宇接下来要做什么。
　　“不要——！！”铃音冲过去大喊，那是她竭尽全力的嘶喊，可是，谁也听不到……铃音的手从小唯的手里穿过，就这样看着她从窗口掉了下去，铃音的脑袋顿时空白了。
　　“底楼而已，摔不死，下面又堆着垃圾袋。”周宇哼笑一声，转身离开了屋子。
　　铃音不顾一切地冲到外面，果然看到了摔在垃圾袋上的小唯，被撕开的衣裙，清晰可见的伤痕，沾满灰尘的身体……铃音再也站不住了，跪倒在小唯面前，哭的心碎。
　　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就和两人初次相遇的那天一样，不停地下着雨，只是，少了一把伞……雨水打湿了少女的衣裙，冲刷着她的身体，却冲不去她的伤口。
　　铃音爬到她的身边，不想让雨水继续打湿她的脸，但结果只是徒劳，曾经和她共撑一把伞的挚友，如今却连为她遮雨的力量都没有，已经失去□□的铃音，什么都做不了了……
　　天空灰蒙蒙一片，如同铃音的内心一样，看不到太阳，她该怎么做才好？她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小唯受到伤害，最让她心痛的是自己竟无力拯救她……铃音想救她，如果自己还有力量，还有身体的话，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
　　铃音再次走进人偶店，止不住颤抖的声音说：“我有想做的事……我想救小唯，只有她，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她呜咽了起来，抓住殊隐的衣服哀求道：“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她？求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她？”
　　殊隐轻声开口道：“要买人偶吗？”
　　铃音看向那些精致到如同真人一样的人偶，顿时明白了。“拜托了……请把人偶卖给我。”
　　“如您所愿。”殊隐说完，一个穿着黑色女仆装的黄发女人走了过来，她手里抱着一具和铃音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偶。
　　殊隐又拿出一本黑色的记账簿，递到了铃音面前：“那么，请在这上面签上你的名字，这是你的灵魂与我契约的证明。”
　　铃音按照他说的签完名字后，她和人偶都突然发生了变化……
　　好轻松，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铃音走在大街上，在一个橱窗玻璃前停下，她看见玻璃里映射出了自己的脸，肌肤却比原来的自己还要完美，这是自己的新身体。
　　“小唯，等我，我现在就来救你。”铃音说着快步朝医院赶去。
　　躺在病床上的小唯，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想到铃音被欺负的事情，自己却帮不上任何忙，铃音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自己还自称是她最好的朋友，却连为她报仇都做不到，真是不配做她的朋友。
　　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小唯，我来看望你了。”
　　小唯坐起身，眼前的人让她万分惊恐，她害怕地说：“你来做什么？！”
　　“我当然是代表全班同学来看你的呀！”周宇咧着嘴呵呵笑起来，突然他一把抓住小唯的手臂，低沉道：“跟我来哦。”
　　“不，放开我！”小唯挣扎着，但还是被拉着走上医院的天台。
　　只有两个人的天台上，周宇又开始对小唯施暴，旧伤加上新伤，让小唯痛苦不堪。小唯再也不要这样了，这种被欺辱的日子已经受够了，结局怎么样都无所谓，失去了铃音的世界对她来说没什么好留念的，还不如和这个混蛋同归于尽，只要能为铃音报仇。
　　小唯站起了身，那是她第一次反击，她抱住了周宇，企图把他推下天台，但是周宇才不会让她得逞，他一脚踢开了小唯，捡起一根晒被子用的竹棒朝她挥去。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扑过来，把周宇狠狠地扑倒在地。“小唯，我来救你了哦。”
　　小唯不敢相信，她听到了铃音的声音，看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人，她惊讶的说不出话。
　　周宇惊吓地喊道：“怎么回事？！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到底是谁啊！”
　　铃音上前抓住周宇就奋力跑起来，边跑边说：“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周宇吓得六神无主，想挣脱铃音，可手上像是被牵了什么线，怎么也甩不掉她的手。“不！放手！快放开我！你他妈的听见没有！”
　　“小唯，我有好多话想要和你说，我还想和你做朋友，还想和你同撑一把伞，还想和你一起回家……但是对不起，我现在只能和你说再见，小唯，你要好好活下去……”铃音跑到天台边，拉着周宇一起跳了下去。
　　“不！我怎么可以死！我还不想死！我还……”周宇的声音渐渐消失。
　　天台上，只剩下小唯一个人瘫坐在那里。
　　第二天，各大新闻里都报道了某高中男生从医院不幸坠楼身亡的消息，医院里的人几乎都看到了该男生摔死的惨状，但是只有小唯一人还看到了，在男生旁边还有一具摔碎的人偶……
　　幽暗的灯光，安静的人偶店，能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下雨了呢。”殊隐轻轻地说。
　　“是的，主人。”身后的黄发女仆回应道。

　　——后续——
　　“谢谢你！殊隐先生，能让我保护好最重要的朋友，真的很感谢你！”重新回到离冥街的铃音，对殊隐的恩情无以回报，只有表达无比的感谢，如果没有遇到殊隐，自己恐怕永远会活在内疚之中吧。
　　“不用客气。”
　　“那个……钱真的随便什么时候付都可以吗？”
　　“是的。”
　　“但是，我才刚刚进入这里的世界，对这里还不是很了解，所以我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钱……”铃音觉得自己实在没用，虽然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对生存的事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困难。
　　殊隐思考了一下，开口说：“那么，你要试试打工吗？”
　　“哎？打工……是指在这家人偶店里打工吗？”铃音感到非常吃惊，女主人公不得不在男主人公身边打工还债什么的，这种发展简直就像青春偶像剧一样……
　　“不是。”简短的两个字把铃音从幻想拉回了现实，殊隐说道：“这条离冥街其实和人界的差不多，可以靠打工来赚取冥钱，街上有许多店铺，或许哪一家会需要人手也说不定，你可以去做做看。”
　　原来是这样啊。铃音已经明白了，自己该做什么，今后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离开人偶本铺，铃音决定了要用自己的力量在这里努力打工生存，为了最重要的挚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