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82、慧新情巧解心结

　　果然如丽水预料的那样，周氏还是紧抓着关于那天伊凡偷偷跑到青园的事儿不放，丽水听罢眼前一阵晕眩，她不敢说，可是在大太太面前又由不得她不敢，在周氏得软硬兼施下，她还是吐出了事情。周氏听罢，不像是多大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搞得那样的鬼鬼祟祟的，还刻意瞒着自己。若是被老太爷知道了，伊凡又少不了一顿训斥。想到这她对丽水说，“都是你们这些丫头，不教少爷些好事竟撺掇着他满院子跑，若是被老太爷知道了，少不得挨一顿板子，再把你们都赶出梧楸去！你且回柳园去歇几日，好好反省！”
　　丽水吓得瞪大了眼睛，泪水登时涌了出来，她愣了片刻，默默的磕了个头，静静的走出去，杏儿惊愕的看着她，手忍不住的颤抖。
　　这天夜里闲来无聊，周氏又叫新情念诗给自己听。
　　“那我今天就给太太念一首舒亶的《虞美人》吧。”
　　“你喜欢哪个便给我念那个。”周氏笑道。
　　新情那饱含深情又带有忧愁的声音响了起来。
　　芙蓉落尽天涵水，日暮沧波起，背飞双燕贴云寒，独向小楼东畔，依栏看。
　　浮生只合樽前老，雪满长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支梅。
　　“这首词呢，是一片写友人的词，意思是说荷花落尽，夏末秋初，日暮时分，天水相接之处，烟波浩荡，这情景正意惹人怅惘，相背而飞的两只小燕子，高高的飞去，后背都贴了云彩，令人感到一种透心的凉意，燕子们为了高飞而别去，各自孤独，正如老友为了前程而分别，此时倚栏远望，却忽然发现窗外已是白雪覆地，于是思绪又转向远方，想象着故人也每日在孤独中登台怅惘，怀念着我。结尾很优雅的用了一句‘寄我江南春色，一支梅’用的是南朝陆凯歌折梅题诗已寄范畴的典故，赠诗是‘折梅逢驿使，寄予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支梅。’这故事浪漫的像画，像梦一般让江南的春景以友谊的含义寄到雪满长安道的北方，这多美好！”新情解释完了又看看周氏，希望她能听懂自己的解释。
　　周氏沉默了一下，笑着说：“这好友江南寄梅的事儿还真是好笑呢，我一点也不相信，以现在的条件从江南寄一支梅过来，也早已面目全非了。更别说是在宋朝了。”
　　新倾听罢，笑了，解释说：“太太是在说笑吧？这当然不是真的了，但我更愿意相信，因为梅所寄托的友谊都是典雅而纯洁的。”
　　“情儿，我不明白为何我叫你读诗给我，你总是选那些宫女幽怨啦，或是友人别离啦，情景惨兮兮的。叫人听了好不高兴！”
　　“太太，自古以来便是诗言志，词传情的。太太叫我读词，这些都是古人们留下来的，情儿也是没有办法的。”
　　一句话把周氏逗乐了，“你这个丫头倒也机灵，竟把责任都推到古人身上了，反正他们也已经烟消云散了，我也无法说什么，记得下一次选一些愉快的诗来读就好了。”她这样说着看看挂钟，见时针已经指向了十的位置，于是又说：“天色也不早了，去睡吧！”周氏这样说着自己先走回了屋子，新情呆呆的站了一会儿，也回屋去睡了。
　　伊凡披着大衣在后花园的月亮门站着，眼睛还不住的四下里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新情此时也是瞻前顾后，确定没有旁人以后才径直跑到后花园来，伊凡见她终于来了，开心地笑了，“你终于来了，为什么害我等这么久？”
　　新情抱歉的笑笑，“真是对不起三少爷，我没有想到天会这样冷，害得你在这里站了这么久。”
　　“太太为难你了么？”伊凡关切的问。
　　“没有，今日是杏儿服侍太太的，我在屋里听到你找我的消息便马上跑来了，却不曾想你还是来的比我早，真是对不起……”
　　伊凡一把拉上她，急着说：“我们不说这些了……”说罢拉上她进了上次的竹林，新情看到竹林大惊，“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从未见过？”
　　“你从未见过？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不过这是一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新情笑着问。
　　“因为这里没有人打扰，因为我确定你不会说！”
　　“三少爷都把我看透了，我还能说什么呢？您有话就快点说吧，我若出来久了，太太见不到我会起疑心的。”
　　伊凡刚才还带有微笑的脸有了些忧伤，叹了口气说：“最近我的日子过的很不好，我怕我若再不找一个人倾诉一下，我会疯掉的！”
　　看到他那样难过，新情的心情也变得沉重了，“出什么事了？”
　　“或许大哥说的一点也没有错，我这个人就是心直口快，想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会掩饰。可是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好像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近几天，因为我曾无心的说过琳儿笨她便不高兴了，剑民走的那天因为我对玫大吼了几句，她便好几天便不来找我了……”
　　“你想的太严重了吧？”新情劝慰道。
　　“是因为她们看得很严重，她们一个是我的丫头，一个是我的表妹，所以我才不希望她们会因为我而不开心，更何况事情本来就是我惹出来的。”
　　“琳儿我是知道的，她心地善良又宽宏大量，怕只是与你说笑罢了。玫小姐脾气向来火辣，你不要太放在心上。”
　　“可我也总会莫名其妙的惹你生气，在我们吵架的日子里，我是最伤心最痛苦的，我把自己在书房里关了整整一天，我不知道这到底是谁的错，我是不是真的恶语伤人？”
　　“心直口快是三少爷的本性，梧楸的人不都是喜欢您这一点吗？这不是你的错。若用太太和二少爷说你的话就是你对我们丫头太好了，所以我们才不会怕你的。”
　　“他们怕不怕我是无所谓的，我只想知道你怎么看我，你怕我吗？”
　　“少爷是什么意思呢？你若是希望我怕你那我就怕你，你若是不希望我怕你那我就不怕你。”
　　伊凡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那还不如不说……”
　　新情看他的样子，笑了，“我是跟你开玩笑的，若要我说实话，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玩的时候我是不怕你的……”
　　“你是不怕我，我倒是怕了你的！你总是欺负我……”伊凡一听她又提起了小的时候，就忍不住的插口。
　　“……可是最近，我却是怕你的。”
　　“为什么？”伊凡大惊，紧张的抓住她的手臂，追问。
　　“为什么？”新情瞪大眼睛看着他，没想到他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是因为你的心太热，有些事情你做的太过分。你难道就不会想一想，万一要是太太或是老太爷他们看出来怎么办？他们说不定会逼你成亲，就像大少爷那样，也说不定这次周大老爷选小妾的时候他们就会把我送走……”新情说这些本来是要吓伊凡的，可是一说到周大老爷，她又开始害怕起来，似乎这件事就要变成事实，她越说越怕，最后双手抱住头，无力得倒在了地上。
　　伊凡蹲下来劝她，“情儿，你不要这样，不会的，你不要乱猜了，不要自己吓自己好不好？”
　　新情的情绪稍稍的稳定了一下，伊凡刚才的紧张也不见了，叹了口气，“你若不提大哥到也罢了，你提到他到勾起了我许多心事，现在我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把我同大哥拉开，尤其是他成亲以后，我们之间仿佛横了一道深渊，我们就根本无法再沟通，自从二哥向我吐露了他对芹表姐的心事儿以后，我们再也不想以前那样无话不说了，这个家的人情味越来越淡了，接下来我们要自己走自己的路了，而且是越走越远了，似乎我们之间除了血缘关系之外就再也没有别的……”伊凡这样痛苦的向她讲述着自己的心事儿，她也跟着痛苦起来，她比伊凡还小一岁，可是这个令人痛苦的现实确实实的折磨着两个青年的心，她似乎是明白这一切，可似乎又是不明白的。伊凡迷惑的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天空，似乎将来的更愉快的结果也预言似的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觉得自己同周围的人在向下陷，一个无底的深渊，但却是没有办法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