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71、施仁义慧心难舍

　　大街上一片寂静，炮竹的残骸铺满了大街，只偶尔听到一两声炮住在响，到处都是硫磺气味，梧楸的大门口依旧高悬着四个大红灯笼，门口两侧坐了几个轿夫和看门的老陈正在低声闲聊着，见伊凡走了过来，立刻站起身来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待他走出去以后才有坐了下来，伊凡酒意未醒，脸上发烧心里发热，晚饭他是吃不下了，又不肯回屋早睡，便出来走走，却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低微的哭声，“什么人在哭？在这万家灯火辉煌之际竟会有人在哭？”伊凡的酒意随着哭声渐渐的清晰而渐渐的消失了，他惊疑的四下寻找着哭声，在右边的石狮子底下看见了一团黑影，他带着好奇心走了过去，是一个流浪儿，穿一件又脏又破的单衣，靠在冰冷的石头下面埋着头哭，听到脚步声时抬起头来看伊凡，伊凡也紧紧地盯着他因吃惊而恐惧的脸，和那闪着泪花又充满希望的双眼，此时伊凡做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和小孩子的低微的抽泣，望着这一切他感动极了，一种奇怪的从未有过的感情控制了他，他忘了自己的大喊：“老袁！”老袁正在门房里同几个仆人说的热闹，听到他如打雷般的声音就觉得不对劲，平日里他对下人们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他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嗓音自然是不敢怠慢，早已吓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夹着尾巴跑了出来，间一个小孩蹲在那里，他自作聪明，误以为是这个小孩子惹三少爷生气了，不等伊凡再开口吩咐，便赶小孩走，“去！去！哪里来的小脏鬼？你也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快滚！”说着还用手去拽他。伊凡则死死的盯着老袁，压住心中的怒火，淡淡的问：“你要干什么？”
　　老袁一下子愣住了，又是哈腰又是点头的回道：“三少爷，您别生气，我马上就把他赶走！一定是这小鬼搅了三少爷的雅兴……”老袁边说还边笑，似乎正为自己如此懂得主子的心而洋洋得意呢。
　　伊凡举起手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打的坐在门洞里的轿夫都惊的站了起来，小孩也恐惧的站了起来，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盯着伊凡，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畜生！！”伊凡几乎是咆哮道，这一巴掌打的老袁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又敢怒而不敢言，伊凡用愤怒的眼神盯了他许久，再开口时又是很疲惫的，很温柔的声音，“拿十块钱给这个孩子！”
　　老袁点点头马上跑开了，他弯下腰来抚摸着小孩子的头，温柔的说：“我给你一些钱拿着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待着吧，这里很冷，天气冷，人也冷，你不适合待在这里。这里冷的几乎让人无法呼吸，若不是今日你遇到了我，你这个可怜的小东西！”伊凡虽是对他说，却又像是在说自己，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所说的一切这个小孩子是不懂得，老袁拿钱出来，伊凡把钱塞到他冰冷的小手中。小孩子竟然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说就跑开了，老袁一皱眉，显然是对这个小孩子的无礼而感到不满，伊凡却也不觉得什么，又回府了。
　　或许他们是一辈子也无法知道的，这个可怜的小孩子是一个哑巴！
　　老袁回到门房里，嘴里还不住的埋怨，“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无缘无故的我到挨了一顿打，还是因为这么一个小毛孩子！”
　　“三少爷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了一个小孩子就……”
　　“老袁你可真有福气，我来梧楸六十多年了，看着三少爷自小长到这么大，这可是我见到的他第一次打人，偏偏就打到你身上了。”
　　“好大的火气，吓了我一跳，若不是亲耳所闻，我怎么都不相信‘畜生’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们是都不了解三少爷的，他是有一颗善心的，你却硬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样欺负人，他不气才怪呢！”
　　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伊凡进了大门，他停在了走廊里，黑暗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来，“你这个人道主义者……” 声音里充满了怨气。他吓了一跳，四周张望，却看不到任何人影，静寂中好像有人在他的耳边大喊：“你以为你这样做便可以拯救整个社会了吗？你以为你这样做就可以拯救那个小孩的一生吗？不可能的，过不了多久，他又会身无分文的继续挨饿受冻，直至死亡……你这个假惺惺的人道主义者，分明是一个作威作福的少爷！”
　　伊凡再也受不了了，双手捂住耳朵大叫：“不要……不要……我不要听了，你不要再说了！”
　　老陈闻声跑了出来，关切的问：“三少爷，您怎么了？”伊凡身子不稳，口中还在大叫，“不要再说了……”老陈听了一头雾水，看看四周除了他没有别人，他奇怪的问：“三少爷您到底怎么了？这里没有人说话啊。”伊凡并不理会他，踉踉跄跄的走进了二门，老陈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又走了回去。

　　第二天伊凡醒的很迟，他睁开眼睛时阳光已经从窗子里射了进来，把屋子映得十分亮堂，伊凡的眼睛被刺痛了，他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伊秋这时走了进来，站在床前含笑的望着他，说：“你看你昨晚是怎么睡的？”
　　伊凡朝自己身上一看，只有一条被子压着自己的半个身子，他笑了笑，掀开被子，才知道昨天夜里竟没有脱衣服，便倒在床上睡了，他对伊秋笑了笑便翻身而起，觉得阳光还是刺痛着眼睛就顺手把窗帘拉上了，“昨天夜里你喝了那么多酒，晚饭也没吃便跑出府了，我听老袁说你还救济了一个小男孩，随后便有些疯狂了……”
　　伊凡听了一头雾水，吃惊的反问：“小男孩？什么小男孩？”
　　伊秋见他的样子，笑了，“看来你是真的醉了，竟连自己干过的事儿都不记得了，昨夜你回到卧房里来连衣服也不脱就睡了，门也没锁，我这才进来给你盖的被子！”
　　“不锁门有什么关系，反正有不会来坏人！”伊凡毫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以前为什么要锁门呢？”伊秋反问。
　　伊凡无话可说，便扯开了话题，“你叫我有什么事儿？”
　　“昨天我在书房里听到琳儿哭了，我也没有进去细问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想你今天还是过去看看的好，本来昨天晚上我便来找你了，却没有找到！”
　　伊凡一听便觉得头疼，“怎么今年哭声格外多！”然后他披上一件衣服走下床来，一脸的苦笑第伊秋说：“那好吧二哥，你先出去好了，我换件衣服便过去看看！”
　　伊秋没有再说什么，笑笑出去了。
　　伊凡换了套崭新的正白色西装，淡黄色的领结，虽然脸上还有一丝的疲惫，可穿上这套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却十分的精神，和昨天夜里的他仿佛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他来到书房隔壁琳儿的房间，敲了敲门，“琳儿，是我，慧。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好一会不见动静，他又敲了敲门说：“你开开门来，我有事儿找你！”
　　当琳儿打开门，伊凡大吃一惊，眼前的琳儿换了一套粗布青色衣衫，她的眼睛也是红红的，他的心紧的抽了一下，倒吸了一口冷气，当时并没有说什么，走进去以后才轻声问：“哭了一个晚上么？”
　　“我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我又不是情儿！”琳儿没好气地回答。
　　“情儿？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伊凡不解的问。琳儿坐在一边并不说话。
　　“你是在说她的眼泪多么？”伊凡笑着坐到她的身边，故意逗她开心。琳儿依旧不领情，又坐到椅子上，故意离他远远的。
　　“为什么？告诉我！”伊凡几乎是命令道。琳儿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我才是少爷身边的丫头！”
　　“我知道！没有谁说你不是啊！”
　　“那少爷为何偏心偏的这样厉害？”
　　“你指什么？”伊凡惊问，他一点也听不懂她话的意思。
　　“昨天在后花园，我们玩游戏的时候，我只说了句‘我退出’少爷便骂我笨，后来干脆不理我了！”
　　伊凡笑了一下，“原来是这等小事儿，我向你道歉。”
　　“你别急着道歉，若真是为了这事儿我还不至于这样生气呢，我有那么小鸡肚肠么？我要说的是，昨日里你对新情那小心翼翼的感情谁都看得出来，只不过是都不说罢了，这个我是见惯了的，因为她以前是您的丫头，我不奇怪，可昨儿二少爷做了些什么总不该忘记吧？”
　　“我昨日做了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伊凡惊问。琳儿以为他是在戏弄自己，生气地转过头去不理他。
　　伊凡进一步解释：“琳儿姐姐你这可真难住我了，我真的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我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去问问新情，不就什么都知道了！”琳儿没好气地说。
　　“我可能昨日真的是醉了，你想啊，就连二哥说我救济过什么小男孩的事儿我都没有一点印象，听着就好像在说别人似的，不如你说出来，我听着要真的是我的错，我就去向她道个歉怎么样？”
　　琳儿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只好提醒他，“你对情儿说了些什么？”
　　伊凡见她说不出什么正经的话来，很是气愤，可又不好发火，因为才哄好一个不要再给自己找麻烦了，他起身就向外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回过身来问：“你生我的气了？”
　　“您是少爷！丫头哪敢！”琳儿受宠若惊的说。
　　“不是便好，昨夜喝了太多的酒，如果因为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到你生气，也请你原谅我，我真的是无心说的。”说罢他走了。
　　听他这样说，琳儿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