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61、憨伊秋难吐心迹

　　伊秋拿着今日早晨新情替他折的梅花来到姑母沈莛君家，芹一见到花就开心的笑了，把花恭恭敬敬的放在桌子上，不住地赞道：“好美的花啊！二表哥，你真好！你怎么会想到送我花呢？”
　　“明天就是除夕了，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给你补习英文，总得有所表示吧？”
　　“二表哥这话说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为我补课，本该是我送你花的，可是……”
　　“没什么！只不过一束花。”伊秋看她爱的跟什么似得在那摆弄那束花，思忖再三，道，“芹表妹，其实我……”伊秋吞吞吐吐的，话说到一半忽然又停住了。芹见他不说了，奇怪的问：“怎么了二表哥？你平日里不是挺豪爽的么？怎么今日讲起话来竟也吞吞吐吐的。”
　　伊秋咬咬牙，像是在下多大的决心似的，心里暗骂自己嘴笨，芹见他呆呆得站了好久也不见一句话，关切的问：“怎么了你，二表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该不是病了吧？”
　　伊秋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放弃了，淡淡的说：“没什么，只是要祝你新年快乐！happy new year!”
　　芹愣了一下，失落的表情一闪而过，她笑着反问：“你这是在考我的成绩了？”
　　伊秋苦笑一下，没说什么。

　　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她身边的玫实在是忍不住了，“姐，你今天是怎么了，不会因为明天是除夕你就这么兴奋吧？”
　　芹忧郁的说：“玫，我好像有麻烦了！”
　　“什么麻烦啊？”玫一听这话一下子来了精神。
　　“今天二表哥为我补习功课的时候，送来一大束梅花，而且他的神情也怪怪的，说话也吞吞吐吐的，我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她喜欢上你了？”玫反问。
　　芹很沉重的点点头。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亏你还是去学堂读过书的人呢！既然二表哥有这份情你就接受了呗，二表哥这人也挺好的，你以后要是嫁到梧楸去，那还不是一步登天了？以后就再也不用像我们现在这样吃苦了，你想想，一个人就有二十多个丫头，要不是因为我亲眼见过，打死我我也不信！”
　　“可是……可是……”这下又轮到芹开始吞吞吐吐的了。
　　“还有什么可是的？”玫都替她着急，索性坐起身来，“这是多好的机会，清苑现在有多少姑娘瞪着眼的瞧着梧楸那几位少奶奶的宝座呢，尤其是大少奶奶，不过现在是没什么盼头了，所以只好以寄希望于另三个了，三表哥和四表弟都太小了，我看还就是二表哥合适！”
　　“我……”芹欲言又止。
　　玫见她这样更是急了，“你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你把我都当外人了，你还想靠谁啊？”她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暗自的想，“难怪今天二表哥要情儿姐姐去折梅，原来……”
　　“可是我总觉得，我所向往的人并不是他啊！”芹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可这就足以把玫吓呆了，“原来姐心中早就有人啦？那人是谁啊？快点告诉我，我到要看看，还有谁能比的过我二表哥！”
　　芹望着玫期待的眼神，稍稍沉默了一下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两个字，“伊凡——”
　　“什么？！”玫惊的大叫出声，芹马上捂住了她的嘴，隔壁立刻传来了沈太太的声音，“这么晚了，你们两个还不睡？”
　　芹压低声音说：“拜托你小声一点好不好？你想害死我啊？我知道你一定很惊讶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比我小一岁的表弟，其实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因为在梧楸里他太特立独行了。每次我看到他的身影，尤其是当他穿上西服打上领带的时候，就算他不会看我，我也会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芹陶醉在自己的表白中，玫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心里暗暗的叫苦，“这才不是主要的呢，你要是知道三表哥眼中只有情儿姐姐的话，那岂不惨了？”
　　芹见她不理会自己的话，摇摇她的身子问：“你发什么呆啊？”
　　玫这才回过神来，陪笑道：“没什么啊，其实年龄不是问题的，时代一直都在改变，至于服装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三表哥是从来不穿那些长袍马褂的，他认为他是封建老古董的象征，所以才穿西装的，可是在梧楸穿西装的又不是三表哥一个人，二表哥也……”
　　芹不耐烦的打断她说：“他穿西装是因为那是校服，是洋学堂的规定！”
　　“这也没什么区别呀，我就搞不懂你到底是喜欢他的人呢，还是喜欢他穿西装的样子。”
　　“当然是两样都喜欢了。这些跟你说也说不清楚，我要睡了！”她说着钻到被窝里就不再说话了，看着芹那甜甜的微笑，心里不由得难过，她不清楚这件事儿该不该告诉她，于是问了一句，“怕是万一，三表哥心中早已有了别人呢？”
　　芹觉得好笑，“他？我才不相信呢！他从来都是喜欢呆在家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怎么可能会有别人？他不会的，我有把握！”
　　玫听她这样说，心下更是叫苦不迭了，没想到她说的那么自信，“我到底该不该告诉她呢？”她这样想着，这时反倒轮到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了。
　　一年一度的除夕终于到了，可伊凡照样是日上三竿才起床，走在楼里边打哈欠边系扣子，一出门便看见玫站在院子里，伊凡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惊问：“玫表妹？你一直站在这里吗？”
　　玫讥讽的说：“不是很久！不过才一个时辰而已！”
　　“才一个多……什么？时辰？”伊凡开始不觉得什么，后来才明白过来，惊得瞪大了眼睛，“你竟在这里站了两个多钟头？”
　　“对呀！我就是想要看看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起床，沈伊凡！……”
　　“说什么呢你！还指名道姓的成何体统！”伊凡见她这样说，很是不开心，责怪道。
　　“我就指名道姓了怎么样？沈伊凡！现在怎么也有九点了吧？是不是不用去学校了，这早起的钟声也约束不了你了呢？”
　　“玫！”伊凡愧疚的说：“你为什么不叫我呢？或是去书房里等，这么冷的天你竟在外面站了两个多钟头，冻坏了身子谁来负责？”伊凡嗔怪道。
　　“我自己的身子当然是由我自己来负责，若不是因为这事儿关系到你，我才懒得跑过来呢！”玫气呼呼的说。
　　“什么事儿这么要紧？不能等我吃点东西再说吗？”伊凡满不在乎的问。
　　玫见他这样说，气的头都晕了，理也没理他扭头便走，伊凡见她生气了，急的追了上去，两人来到伊凡的书房，伊凡为她倒了杯暖茶说：“这里没外人，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好了。”
　　“看样子你好像是不大愿意听似的，不过听不听是你的事儿，说不说那就是我的事儿了，我今儿若不告诉你的话，又怕你日后惹出麻烦来，”玫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见伊凡还悠闲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气愤的把昨天的事儿说了一遍，“我姐昨天跟我说，二表哥拿一束梅花送与她，神情怪怪的，却也没有说什么……”
　　伊凡这时才插了一句，“这还用问吗？看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感情也就该猜到了。”
　　“可是你猜到的只是二表哥，至于我姐嘛，她自己的心中可是早有人选的了！”
　　这些伊凡倒是没有想到的，吃了一惊，兴趣也大增，放下手中的报纸说：“这个人是谁，我们认识吗？”
　　玫点点头，“不仅认识，还熟得很呢。”
　　伊凡听她这话，努力思索着。玫看他一副局外人的样子，气道，“而且就在这个屋子里呢。”
　　伊凡四下望望，除了他们俩，屋子里并无他人。看到他那么木讷的表情，玫无奈的说，“这样还想不到吗？我去找表姐玩了，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办吧。”说完就走了，剩下伊凡一个人呆呆的坐在书房里，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子憬同太太一块儿来到金公馆，金琚出来迎接，“今日两位一起光临寒舍，可真是稀事儿啊！”
　　四太太笑了，“金琚总是这样会说话，若连你金大市长的公馆都成了寒舍，那我们住的岂不都是草窝了？”
　　“夫人说笑了，快屋里请，金芙，倒茶来。”金琚请两人进了屋，吩咐道。
　　三人落座，金芙便端茶上来，四太太见到金芙，被她不凡的气质和着装吸引住了，“这位是？”
　　还没等金琚说什么，子憬解释道：“这位是亚轩兄的妹妹，叫金芙，是不久前才从北京回来的。”
　　四太太听着这话有些刺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我问他呢你急什么？”
　　子憬大窘，似乎是听明白的夫人的话，低头不语，金芙见状冷笑一声说：“想必这位就是四太太了，久仰您的大名，可惜我们今日才见面，三老爷也是经常到府上来的，见金公馆多了我这么个大人能不问几句么？四太太何必这样生气？”子憬和金琚听了，都惊的瞪大了眼睛。
　　四太太头一次来到金公馆，就碰了这样一个软钉子，不免气上心来，“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两人也跟着站了起来。金琚见势不妙，马上端起一杯茶送到她面前，赔笑说：“四太太您尝尝这茶。”同时向金芙使眼色要她离开，金芙临走时还不满的瞟了她一眼。看到她这个样子，四太太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了，可是碍于面子什么也没说，勉强的朝金琚笑了笑，温和的问：“我能去个洗手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