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世界》梅若水

39、回梧楸趣谈轶事

　　“你们别笑，真就这样！”李椋一本正经的说：“为什么呢？我觉得书是好东西，我小的时候正赶上动乱年代，没读过什么书，就参了军，现在也熬到了个一官半职的，虽说是过上了好日子，但是这心里头啊，总觉得亏得慌，就买点书回来，也算是给点心理安慰吧，这家里头的书越多啊，我这心里头就越高兴！现在我也是上四十的人了，工作也慢慢的闲散下来，有空没空的翻两眼，可惜我又认不得几个字，那书都太深奥了，我也读不懂！你们不如随我到书房里去看看，有什么你们喜欢的书就拿去，反正我也看不懂！”李椋说着起身，三人也随他站起来，伊凡首先说道：“好啊，我们就去看看吧！”
　　“李先生！”伊寒总觉得这样做不太妥，欲劝止他。可没想到李椋回过头来用手止住他说：“哎，你就不要再左一个‘李先生’右一个‘李先生’的叫我了。你们这样新潮的礼节，我还真有点吃不消呢！”
　　“这……”伊寒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觉得很是尴尬，“那您想叫我们怎样称呼您啊？是称‘李大人’，还是‘督军大人’，还是……”
　　“好了好了！”李椋一听便笑了，连忙摆手止住他说：“你们青年的嘴总是这样厉害的，经你这样一比较，还是叫先生好听！那……你就顺着你们的习惯叫吧！反正以后我们是要经常见面的，我要早适应一点儿，日后也倒是可以少受一点罪的！”李椋正正经经的说。
　　几人都把它当作是玩笑话来听，言罢都调侃的笑了笑，伊秋说：“李先生真是个幽默的人啊！”
　　说话间几人向书房走去，李夫人也跟了过去。进了书房，李菀正在桌子旁专心致志的读书，听到动静马上站了起来，李椋吃了一惊，“兰心？你怎么会在这里？”
　　伊寒三人也吃了一惊，伊凡细细的打量着她，只见她穿着浅色的洋装，头顶上扎着两个小羊角辫，剩下的头发都披散在身后，乌黑的发亮，因为害羞，把头埋的深深的，所以伊凡看不清她的脸，担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惊叹道：“好开放的家庭，好新潮的女生！”
　　自然，这洋装也只有天天跟西方的东西打交道的伊秋和伊凡认识的，伊寒虽不怎么懂这些，但他也经常看一些外文小说，所以也是了解一点点的，他的心里百般的不解：“我真的不明白，爷爷怎么会和这样一个开放的家庭有如此深的交情！”
　　殊不知伊秋和伊凡也是同他一样的心思，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来罢了。李夫人见大家都愣住了，他赶紧跑过去拉住她的手，训斥道：“傻孩子，你难道没有见到有客人来吗？还不快些回屋里去？”说着不由她分辨的，拉她出了屋子。伊寒忍不住的回头去看了她一眼，她则是一直都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伊寒回头看她的一刹那，也是两个人的目光相接的一刹那，伊寒禁不住浑身一颤，他太震惊了，那如水的双眸，宛若春雨滋润后的鲜桃一般的惹人爱，偏偏她又消失在门后……而伊秋和伊凡两人则早被李椋拉到书架前去参观了，伊寒也不便再一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也便搭讪的走了过去。
　　“李先生既然对这些枯燥的东西不感兴趣，那倒不如拿一些入门的书来看到是好的。”他这样说。
　　“对……我也正有此意。”一直陪伊秋两人在那看书的李椋闻此言正和他意，便扭过头来，“你们是读书的人，家里一定有许多这类的书吧？没关系，只管拿来叫我看看，我是不嫌浅显的，其实，倒是越浅显了越好，最好是那些教小孩子们认字的书……”
　　“好！有时间我们再过来时，一定给李先生带几本来！”伊凡手捧一本最新的《新青年》，听到他的话兴奋的回道。他倒不是因为李椋的话兴奋，而是见到这样的好书，又是最新的，（虽说他也常常买这本杂志，但是最新的却还没有来得及买。所以见到了，心下自然是十分高兴得了。）激动的捧在手上舍不得放下，像是感激他“给”他看这本书似的，有一点儿“回礼”意味，听到他这样说，自然是乐得帮忙了。而伊寒和伊秋则只把它当是笑话。
　　“李先生这话真的是说笑了，您怎么还能看那种书呢？”伊寒笑道。
　　李椋听他的口气像是不在意，急得一本正经的说：“还是三少爷理解我的话，你是误解了的，我是真的这样想的，我认得字真是不多，先认认字也是好的！”
　　伊寒不说什么，因为他的脑子里已经不再安宁了，他忘不了刚才的一刹那，忘不了那个眼神，他甚至希望她会是他未来的太太……可每当他一想这些时，又忍不住的去想芮，是他辜负了她，他的心里充满了犯罪感，他觉得他待在这里，就是对她的一种侮辱，对她的一种无以抵抗的打击！他怎么还能安安静静的待下去！他的心开始躁动了，脸上也略显不安，他不能再忍耐了，他恨不能马上就离开这里，去到芮的身边，今天是他来李府下定的日子，这事儿她不可能不知道，可她却没有来，他的心有些慌乱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以为她会恨死他的，因为她没有来。但他的心里又不希望她来，他怕他无颜面对她的或愤怒或流泪的容颜，他还怕她会受不了这种打击……
　　李椋见他面容呆板，一言不发，关心的问：“怎么了？大少爷，你不舒服了么？”
　　伊寒愣了一下，“没、我没什么……”他脸色惨白的说。
　　伊秋和伊凡听到这话也有些吃惊，抬起头来看他，伊秋关心的说：“大哥，你的脸色的确有些不好，你真的不需要休息么？”
　　“没什么……”他掩饰般的把头扭向窗外，“我没事儿的，你们继续看好了……”他不忍打断两个弟弟这么好的兴致，也不愿意别人看穿他的心思。正在他无以应对之际，李夫人走了进来，请他们出去外面坐坐，还不住的埋怨李椋，客人来了不应该要他们只憋在屋里的，李椋也觉得有些失礼，便邀他们出来，伊凡对那本书真是爱不释手，可是在人家做客，又不能做的太过分，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随众人出来。
　　他们坐在客房里，李夫人旁敲侧击的说了一些话，也不过是说李菀有多么的优秀、要伊寒好好的待李菀之类的话罢了。三人一直坐到天黑，李督军还要留三人吃晚饭，三人好言说尽才算是推辞掉了，坐上车回家了。一路上三个人还是忍不住的交流自己的感想。

　　“累死我了！”伊凡倒在汽车上，首先抱怨道：“早知道是这等苦差事儿，我就不来了！他两位老人家还真能说呢，我听得耳朵都累了！”
　　“你还说呢！我还没问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迟到？”伊寒迫不及待的质问他。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告诉你们，走的时候要到后花园去找我的吗？你们总不去找，我还以为不去了呢！”
　　“你又在说胡话了！能不去么？我们提前早已派人去找了你好几次了，可每次都说见不到你的人影！等到时间已经到了，你还是不见的，我们只好先走了。你到底是去了哪里？”
　　“不可能！”伊凡急得提高声音辩解道：“我真的是一直到老老实实的待在后花园，在梅林的亭子里！”
　　“梅林的亭子？”伊秋显示不明白这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笑道：“难怪！你走的那么远，又那么隐蔽，要是我，我也找不到！”
　　“就是！”伊寒也附和道：“你走的那么远，难怪丫头们找不到！”
　　伊凡叹了口气说：“好啦，这次就算是我的错啦！大哥，别生气啦，真是对不起啦，我又把你的好事儿给搅坏了。”
　　伊秋插嘴道：“我看那李家的人到不大在乎这些，倒是你的出场方式挺特别的！”
　　“我也是一是急坏了！”伊凡听到这个，虽有些抱歉，可还是觉得很激动，很刺激，忍不住兴奋的解释：“大街上那么多人！车子都没办法开快了，我也是尽了力了,可没成想到最后还是迟到了，晚了便晚了吧，却偏偏还撞倒了一个女子，真是丢死人了！万一着件事儿让老太爷知道了，不骂死我才怪呢!”
　　“对了！”伊秋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口说：“你若不提那个女子倒罢了，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他自称是李府的丫头，可脾气还不小呢！咱们府里有哪个丫头有那样大的脾气？”
　　“什么丫头啊！你还看不明白啊？哪里是丫头啊，你难道忘记了我们去李先生书房的时候，明明见到她坐在那里看书吗？若是丫头，哪有那么大的自由？他肯定是未来的大嫂，说不定就是想偷偷的溜出来见见大哥的样子呢！”
　　“对对对……”伊秋一想也对，连连赞成，“我还听那李夫人叫她，叫、什么‘蓝星’？”
　　“多好听的名字！哪里像是个丫头！在见她穿的那身衣服！二哥，那明明就是一套洋装嘛！”
　　“就是！我真没有想到他们家竟会是那样的开放！比我们家可是开放的多了！连个女孩子都穿的那样的新潮！”伊秋忍不住喜欢的赞叹道。
　　“你们两个有完没完啊？不要乱猜了好不好？爷爷怎么可能看上那样的女孩子呢？说不定只是一个小妹妹罢了！”伊寒忍住心痛，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无奈的说。
　　“那不一定啊！”伊凡心下虽也知道大哥的话是对的，这种事儿是不可能的，可还是不依不饶的说：“我们在他家里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听到李太太说到那个叫李菀的，还说到有两个哥哥，可就是再没听说她还有别的什么姐妹了，可见就是她了！”他这样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话是有理的，又慢慢的相信了刚才的话，暗自里便把她当作是自己未来的嫂嫂了，心念：“若是我们家里出了这样一位嫂嫂，那我们再行起事儿时可就是方便多了！”
　　伊秋笑笑，认可了他的话，伊寒却不耐烦的训斥道：“好了！你们就不要再烦我了！”
　　两个人都大吃一惊，愣住了，也渐渐的明白了他的心境，于是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