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遇上海难肿么破》扇形一只

27、大副上任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面闲得要长蘑菇。干脆出了门混入了水手群中和他们搭搭话，谈天说地。
　　我走到一群修补渔网的水手身边，拉了一个空马扎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们正在讨论今天上岸的船只。一个水手说：“我听耗子说那艘船上什么都没有，别说物资了，连船员都一个不剩，就剩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船长，看来我们这次是白忙活一趟。”
　　另一个，哦，就是今天吃面包磕到牙的那个，插|进话来：“不会吧，真的什么都没有，我看那船是一艘海豹船啊。我说虽然这猎海豹的季节才刚开始吧，可这一张皮子都没有，我可不相信。”
　　第一个开口的水手懒懒地说：“谁知道呢。”直接打了一个哈欠。
　　他们又转移了话题，讨论起这个季节的海豹皮销量起来。
　　我坐在人群之后，皱起了眉头：“船上什么东西都没了，那这船上的船员到哪里去了呢？”

　　我一边琢磨一边分出心思去听他们讨论。
　　他们讨论的中心已经连拐了几个弯，转移到了小海豹到底是一出生就会游泳还是得有人来教它的问题身上
　　其中一个水手，就是叫耗子的那个，狠狠地吸了口烟，恶狠狠地对他旁边那个叫袜子的吼道：“当然是一出生就会游。”白烟从他的嘴里袅袅地冒出来，像是他的肚子里面着了火。
　　那位在站长身前战战兢兢的袜子先生这回一点都不相让：“他娘的肯定是被海豹娘教的，要么直接生海里好了，用得着上陆地？！”
　　另外的水手也横插一杆，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不过他们可不是引经据典，有理有据，接下来就是完全没有理由的一团乱麻。
　　他们攻击对方的籍贯和经历，撬对方的老底。他们的逻辑是只要证明了对方这个人完完全全从头到脚都是一个不可信的人，他说出来的话自然就不攻而破。
　　到了后来，我自然还是不知道这关于海豹出生的谜团的正确答案，但是我倒是知道了这些人到底出身哪里，又到哪儿做过什么事。
　　有的在家里排行十二，老早就被家里赶出来在海上讨生活，有的早些时候做了海盗，倒霉遇上了这站长，一炮打穿了他们的船，直接被他收为己用。有的么，就是被雇来的临时工，每个捕猎季都在不同的船上干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跌宕起伏不至于，但是他们讲的一切对于我来说都是新鲜的。我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
　　突然，沙滩上回荡起“咚……咚……咚……”三声鼓响，击穿了笼罩在整个沙滩上嗡嗡的交谈声。我身边的议论声一下就停止了，他们一个个闭紧了嘴巴，眼睛相互望了一望，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站长所在的小屋，纷纷站了起来。
　　屋旁立着一张鼓，想必刚刚的鼓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站长站在那张鼓的旁边，依旧的整整齐齐的装束。
　　他满意地看到底下的水手们都安静了下来，顿了一顿，开口说道：“昨天晚上你们倒霉的大副已经死了。”
　　他示意了一下他身边停放着的一个有一人长一人宽的白色帆布袋子。那袋子从头顶到脚底有一道黑色的裂缝，被狰狞而粗糙地缝了起来，看来是那个有两个名字的水手的手笔。袋子就草草地放在一块木板上。
　　底下的水手们对他们大副的死没有什么震惊的情绪，因为昨天晚上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倒是对下一任的大副人选猜测连连。看来他们对于生死看得轻得很，我又一次得出了这个结论。
　　站在鼓边的那个人没有被下面的骚动打断，接着往下说：“他死得不光彩，我不能把他带回去，按照规矩，他死在什么地方，他的躯体就在什么地方抛下大海。”
　　那个为他击鼓的水手在他这句话落地之前，就将身边的一根绳子拉了起来，放在自己的肩上，往沙滩外走去。绳子拖着木板，在沙滩上压出一道印痕。沙滩上站立的水手们纷纷为那个摊上埋葬死者任务的人让开了路，目送他和那个死人上了一个小船，晃晃悠悠地往外驶去。
　　小船越开越远，周围的人群凝视着这只小船，等到这小船几乎变成了一个小点，那个水手才停止划桨。他做了一个抬起的动作，我看到海面上升起来一朵小小的浪花。就这样，一个人就这么彻底地离开了我们，我们也不用和什么说些什么，来为他的消失做些解释。反正他就这么随波而逝了。
　　“接下来，这是我们新的大副。”没有想到这仪式还没有完成，我们听到这个声音齐齐转过身去看着他和他身边出现的人。
　　那是小哥。
　　我站在人群中看向他。

　　他站在那位披着厚实斗篷的站长身边，默默不语，但是眼睛却亮的惊人。
　　我听到周围传来衣服摩擦细琐的响声。站在下面的水手们绷紧了他们的肌肉，拧紧了他们的手臂，不自觉地流露出他们紧张的状态。有的抿紧了嘴唇，眼里放射出好斗的光芒，有的缓慢地向身边移动自己的脚，调整自己的姿态，有的则侧过身去，避让在其他人的身后，无论下一步是反击还是逃跑，他们下意识地都做足了准备。
　　这是他们被他目光所激流露出来的举动。
　　现场几乎没有对他的存在无动于衷的人。
　　站长先生对小哥引起的骚动视而不见，继续自己的介绍：“从现在起，他就是我们的大副。我不想听见一句对他不敬的话。你们，听到了吗？”人群就像被最后四个字抽了一鞭，瞬间就激起了骚动。水手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你们吵得我头疼，有什么话？”他懒洋洋地举起了他的手，指了指站在最前面的人，“说。”
　　被指到的水手像是被鲨鱼盯住的小马哈鱼一样，愣在当场。他张开了嘴巴，却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清楚。
　　那位披着皮斗篷的人移开了他的手指：“你呢？”
　　只见那个即将被点到的水手滋溜一声闪到了另外一个水手身后，在他的腰后一戳，让那倒霉水手往前踉跄了两步，刚刚好被站长指到。
　　那水手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低下头去，什么也不说。
　　站长曲起了他自己的手指，又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拉长了语调：“既然都没有意见，那就让你们新上任的大副来给你们说说话。你们熟悉熟悉。”
　　说罢，他转身，黑色的皮斗篷在他身后颤动着，长于他身高的那一部分匍匐在地面上，像是他的仆人一样，亦步亦趋地随他走进了屋子里。
　　原地只留下了小哥。
　　他往前走了一步，将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先用他的眼睛扫了我们一遍。他刚刚收敛的目光一下外放，凉意沁人。被他扫过的人群，像是刚刚被收割过的麦地一样，一个个低下头去，再没有人用先前那种充满战意和挑衅的眼光来看他。
　　我也被他的眼风扫到，浑身一个激灵，终于明白上午他对我有多么温柔了。

　　他开了口，声音不大，可是叫每一个人都听得到。
　　“我是谁，叫什么，从哪里来，这些都不重要。我今天站在这里，只是要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接下去的两个月时间，我将是你们的大副。在这段时间里面，我希望你们向我献上你们对于大副的忠诚和顺从，而我，相对的，将给你们一位大副应尽的责任和庇护。”他顿了顿，“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原地解散。”
　　水手们“哄”的一下就散开了，他们在我的身边窃窃私语，互咬耳朵，我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不知道他们对小哥的态度，不由得心中惴惴，抓心挠肝，只想凑到他们身边去听听他们到底讲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我看见胖子在人群边探头探脑，似乎在找些什么。他一转头，看到我了，就直冲我过来，在人与人的缝隙里穿梭着，忽隐忽现，最后一把把我抓住，压低了声音说：“天真，你准备好了吗？”一边说一边张望，神秘兮兮的样子。
　　我看他这幅样子，也不由得压低了声音，说：“什么准备好了。难道是……”
　　“对，就是你想的那个！”
　　我冲他挤了挤眼睛，也兴奋起来：“早就准备好了。”直接把小哥带来的那场惊吓一眨眼就抛到了脑后。
　　“跟我来。”他捏了捏我肩膀，走在我的前面。
　　到了一处水边，我赫然发现我们原来的小船就静静地泊在那里，缆绳系在岸上一处石头上，在随着海浪轻轻地摇动着。
　　我觉得一阵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笑了起来。原来就是借着它开始新的路途，现在我们又要让它助我们一臂之力，去做一个小小的冒险了。
　　我上前去，把手搭在它的缆绳上，一个用力把它拉了过来。这船撞到岸上凸起的岩石，发出轻微的砰砰的声音，我伸手摸了摸它的船舷，一个用力，也学着小哥，撑着这船舷一翻身，上了船。
　　胖子也不甘示弱，紧接着我上了船。
　　这船上本来应该有三个人的，我想，但是现在小哥已经当上了大副，想来应该还有很多事情忙，这种小事，真是打扰不了他了。我扯了扯嘴角，却不知不觉叹了口气。
　　胖子则忙着把船的绳子松开，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
　　我像是上午小哥教我游泳就要下水一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时觉得精神集中起来，不再漫无目的地发散。
　　胖子终于把船上的绳子解完。把它们一股脑地堆到船底，就开桨起航。我踢了踢那团乱成一锅粥的东西，那种“我有一个猪队友”的感觉又回来了。
　　我看胖子把桨往岩壁上一点。船就开始缓缓离开岸边，顺着水流，往海里驶去。
　　我也加入了划桨的行列，船也走的越来越快，离岸也越来越远。我心里依旧有种失落感。
　　正当这个时候，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那东西从岸上来，呼的一下就栽进我们的船里。我转头去看，发现是一个小包裹，被油布包的严严实实的。
　　“有小哥风范。”我心中一个闪念，就听到岸上遥遥传来小哥的声音：“带上你们的午饭。”
　　我转过头去，看到他因为距离模糊而柔和的脸庞，不复刚刚他做大副宣言的冷硬。我用脚碰了碰那个小包裹，不由得暗自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