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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036章 ...

  •   一夜星河逶迤,星光隐约透过纸窗,朦胧中,苏少衍睁开眼,听见一阵琴音如清泉般淌入心间。

      曲调并不如何熟悉,苏少衍合衣下床,生怕惊醒枕边睡的香甜的人。寻着琴声,苏少衍提着八角灯盏来到客栈的后院,自从来到蜀中,他因一直忙于公事,实在并未来至此处。光鉴的石子路细细蜿蜒,软风拂动枝条,抬眼,见得不远一处婆娑藤架下,一张乌木琴,一袭温雅蓝衣。

      星光自天顶而漏,散落的熹光落在他拨弄琴弦的修长的手指上,夜色下看着,只觉那骨节也呈现出青松石般的质感,琴声袅袅,所漫之处,有如绽了一池吐幽的晚莲。

      “你有心事。”琴音乍然而止,一模一样的语句让苏少衍心神为之一滞,沈殊白起身,潋出几道银丝的衣摆随之曳动,苏少衍不容置否的笑笑,他从不知沈殊白琴弹的这样好,这让他很有些意外。

      “明天就打算启程么?”沈殊白走上前,单手捧上他的脸,声调软而柔和:“如果你走了,我会很想你。”苏少衍也没避开,他心里清楚沈殊白心底和李祁毓到底是一样的人,唯一不同的,不过是表现方法不一样罢了。

      “会用这种方式,殊白果然特别。”苏少衍目光示意了眼古琴,心照不宣的笑一笑。

      “只是想走之前来看看你。”沈殊白的目光停在他的形状清丽的水色唇上,这样近的距离,他也会想上前啄饮,但他只是一笑,目光笃定:“小衍,你信不信,总有一天,你会想回到我身边来?”

      “或者,你们谁我都不选呢?”苏少衍冲他笑笑,长睫眨一眨,有风情的意味。

      沈殊白将他拉过来看的更深一点,指尖拢上他微凉的面颊,不正经道:“那样你不会舍得的。”

      “哦?那你尽可以试一试。”

      “你激我?”沈殊白转而楼上他的腰,对他的耳垂轻但言辞凿凿的开口:“说起来,你那点功夫,我还真没怎么放在眼里。”此言一出,苏少衍旋即怔了半瞬,沈殊白是大燮的公子殊白,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不会功夫,只是想不到……沈殊白自料得他的反应,唇一勾,温热的吻已然落在了他白皙的后颈上,“别动,让我多抱一会。”

      罢了,苏少衍闭眼,想。久久地,他问:“你刚弹的那是什么曲子?”

      沈殊白略微叹一口气,将食指按上他的唇,轻轻摩挲了,“原来是没听出来么,那算了。”

      很久以后,苏少衍才知道,那曲子的名字叫《凤求凰》,关于《凤求凰》曾有一个极美丽的故事,说的是大才子司马相如思慕一名才貌双全的美人,名唤卓文君,他在月下以琴声相邀,最终抱得美人归。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原说的是指尖流淌的心意,他苦笑,不禁想那时便是听出来了,又能如何呢?

      _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苏少衍无法料到宋卿可会刚烈如此,竟自尽在狱中,进而导致淮安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这场蓄谋已久的谋反。

      而此时,他和李祁毓正在准备启程回雍州。接下来,便是早不来晚不来的花冷琛的无端出现,聪颖如苏少衍,亦是一早猜到了这其中的利害。

      同一刻,沈殊白接到明灯暗浦「上封」的来信,信中道,淮安王已在李祁毓等人回雍州一路上埋伏了大量杀手,誓要为宋卿可偿命。至于自己这方面,面临即将来到的公子襄一系列或明或暗的报复亦在所难免。

      他合上信,不经意触上李祁毓的目光,他们在对方眼中看着自己,他们清楚,这条王者之路,本就是一条血路。他们谁都没有退路,因为退路就是死。他们是必须舔舐着敌人的鲜血活下去,更为保护自己所爱的人活下去。

      苏少衍在心中假设过花冷琛为天山派来此的一千条理由,却没有想到花冷琛来此是为和天山派撇清关系。苏少衍道:“少衍敢问一句,那位顾师叔在师父心里,可有丝毫的分量?”

      狭促的车厢内,花冷琛看着他年轻的脸,虽也感慨,虽也不舍,虽也怀念,但终究只是化作唇边淡淡一缕苦笑,他说:“这世上除了鸢尾,没有其他任何人值得我放弃。”

      苏少衍点点头,花冷琛看着他强作理解的颜,心道,究竟是我教出来的弟子,他想,就算我理解你的不解,又能如何呢?说到底还是抵不过我心中一个答案不是么?他拍拍苏少衍的肩,继续:

      “这样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绝情,但是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从来不是你想象的光明和公平,有时为了你想得到的,你或许必须为此先失去十倍不止。我不贪生,也不怕死,只是因为答应过一个人,绝不可以先一步离开她。我是你的师父,有必要告诉你这个道理:死很容易,活着很难。”

      这一次,他没有用为师,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苏少衍看着他俊朗的脸,很想读的懂一些,读的深一些。

      “此行艰险,你多保重。”竟是沈殊白同李祁毓说的话么?苏少衍撩开车帘,不置信的望着日光下互视的二人,那一刻,他忽然有些明白,拥有着相似际遇的他们即便嘴上不说,心头究竟还是惺惺相惜的。

      他开始不懂他们,不懂这些曾和自己朝夕相对的人。

      _

      虽知晓对方杀手是天山派之人,但为安全起见,他们仍旧易了容。苏少衍心中清楚,他和李祁毓皇命在身,乃是非回雍州不可。花冷琛自愿留下帮助他们,沈殊白看看也就没说什么。

      自桑郅回雍州,可选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正道,也就是他们来时之路;另一条则是立于崇山峻岭间的五尺道。试想,如果淮安王是故意放出消息,那么他们基于有所防范,势必然会选择自小道离开。反之亦然。

      人生有时无非一赌而已。他们对视着,且听略略思忖后苏少衍道:

      “撇开消息来源的真假不提,先说这刺杀,走正道的话距离长且目标明显,再加上对方皆为杀手,此时只怕欲杀之我们而后快,所以我认为,他们埋伏在容易得手的五尺道的可能性会更大。当然,这么说并不排除另一个可能,想那日对方已见识过你我的武功,天山派能登上台面的人本就不多,故倾巢而出的可能性极大,但他们为全万一,应会在两路都埋伏上杀手,实际上,他们也是在赌,以杀手的多和少来下一次注。”

      一番分析有理有据,只是,面色的从容实在不像是在讨论着自己的生死。

      花冷琛桃花眼一翻,冲他颔首一笑,道:“不愧是为师的弟子,实在是深得为师真传呐。”李祁毓听罢抽了抽嘴角,心道这人如何就能这样不要脸呢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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