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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00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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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次这个地方,委实没有想象中来的繁华。挥别了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十四岁的李祁毓端坐在马车中,不时打量着车窗外的风景。蓝的天,碧的草,青的湖,淡灰色的稀疏房屋……马车行进的不快,车轱辘悠悠转着,惊飞了周遭觅食的鸟儿。
“喂,你是怕孤么?”李祁毓故意捏一把对面那张水灵灵的小脸,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四殿下,出了于壶关,后天我们就可以到达下塘郡了。”苏少衍并不看他,只是盯着手中小小的靛蓝荷包出神。
“那是什么东西?”李祁毓好奇地问。
“回殿下的话,是素心雪里的种子。”
“哦?为什么带它?”
“母亲说,雪里花不管种在哪里容易活。”
“是么。”李祁毓松开手,目光不知落到了哪里。自己这样一走,真不知母妃一人在那清冷冷的掬月宫里能否支持的住,他咬了咬唇,觉得自己其实一点也不羡慕苏少衍,一点也不!
比起北风凛冽的雍州,此时的燕次国都下塘郡则显得暖和多了。李祁毓将自己这身新做的袍子抚平的不剩一处褶子,这才下了马车。
“苏少衍。”他看了眼垂手站在自己身后的小人儿,“你还记得你来时对我父皇承诺的吗?”
“少衍记得。”
“嗯。”李祁毓点点头,“我们走吧。”
燕次的皇城姬和宫,因建造在气势恢弘的姬山之巅,整体造型犹如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鹭又名白鹭宫。李祁毓抬眼看着,只觉日光之下,自己似被屋檐上那一片装饰怪异的动物形状晃了眼,不知怎的,他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是一个硕大的笼,关住了他们,也关住了自由。
白鹭宫的主体由中心的大天守阁和周围的九十九间小天守阁组成,李祁毓初到燕次,便被安排居住在他母妃王女鸢尾从前的「宣·天守阁」。王女鸢尾虽为庶出,却不妨碍她成为昭和君最喜爱的女儿。故而,这不算小的「宣·天守阁」里装饰的也极尽奢华,另外,高六层的「宣·天守阁」还临近白鹭宫的护城河北川河,可在最高层远眺山下的整座下塘郡。
在白鹭宫,李祁毓微妙的身份让随行侍奉他的下人们很有些措手不及,别的不说,且讲这先是质子后又是昭和君外孙的复杂关系,就让人难以揣透,再者,这位英俊挺拔的少年平素又是一副惯了冰冷冷的模样,着实也令人难以亲近。不过,听曾侍奉过王女鸢尾的老嬷嬷讲,李祁毓的这张脸,确是像极了他的母亲,尤其是那一双如泓的墨瞳,略长的眼尾向上挑着,垂眼的时候似含着情,一旦抬起却又凌利独傲了。于是老嬷嬷叹了口气又讲了,其实从前的王女鸢尾也是位冰山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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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直折腾到傍晚,李祁毓才正式跟他的外公燕次国君昭和君见上了面。老实说,李祁毓第一次看见他的外公昭和君的时候,就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这种感觉因何而来他并不说的上,只是隐隐觉得这个看似温和的男人背后,藏着一股用言辞难以表述的气场。想也是的,在连自己亲生女儿都可以随意献给敌国的帝王家,亲情这种东西,委实是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资本。
在北烨使节未离开的时候,昭和君一直表现的十分客气。这种客气,反应在他对人对事的滴水不漏上,比如说,从见李祁毓的第一面起,他就并未露出过多的惊讶、怜悯、宠溺、甚至连一点点稍微复杂的表情都没有,他只是淡淡的微笑,让人不禁觉得,这位昭和君实在就是只夹着尾巴的老狐狸。
在送走了北烨使者以后,老狐狸人便命人送来了一尾活鱼,接着,就是当着他的面去鳞、去脏、清洗、下佐、腌制、烹饪,李祁毓不动声色的看着,静静等待老狐狸开口。
“毓儿,来。”老狐狸终于发了话将他叫到自己跟前,抬手又摸了摸他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道:“这是鸢尾曾经最爱吃的,想必你也喜欢。”
“孙儿谢过皇爷爷。”不知谁教的,他抬起微湿的眼对上老狐狸,倒是嘴甜。老狐狸怔了怔,总觉是哪里似曾相识。
“那位是你的伴读么?”老狐狸问。
“他叫苏少衍,是苏丞相的四公子。”
“原来是苏家的后人,”老狐狸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苏少衍,再用不轻不重的声音喃喃道:“真没想到他这样舍得。”
“你父皇对你和鸢尾好么?”老狐狸摸着他的头问地慈祥。
“父皇平素皆为国事操忙。”
为国事繁操忙,就是无暇照料你们娘俩了?老狐狸冷哼了声,低头再看那一双如泓墨瞳,不由感叹:“你生的真像鸢尾。”
那时李祁毓隐约的察觉到,母妃是老狐狸为数不多的一根软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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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回到「宣·天守阁」,苏少衍便忍不住吐了。李祁毓皱了皱眉,没表情的替他拍了拍后背。“谁让你乱吃东西的!”他低声训斥。
没人答话,许是实在太难受了。
“怎么这么冷,你是病了?”李祁毓摸了摸他凉凉的额头,不由怒了嘴,“没想到父皇千挑万选怎么找了个病秧子给我。”他叹了口气,刚准备出去唤人,不想就被握住了衣角,那手攥的紧紧的,料想是花了不少气力。
“我知道你是不想麻烦我,可我也不想到最后只剩下我一个。”许是因那个角度刚好够月光从镂花的窗棂外洒入照在少年脸上的缘故,李祁毓再对上那双固执的眼,竟觉清澈的发亮。
“逞强对你我都没好处。”他抽出手,又抿了抿嘴角。
“药在箱子里。”苏少衍喘着,一张脸看起来白的糁人。
“你知道就多留点神,别总指望别人照顾。”李祁毓起了身翻开箱子,忽地皱了眉,“你这是娘胎里带的病?”
“那鱼……”
“鲶鱼没有问题。”李祁毓冷冷打断他,“我也吃了不少。”
“我是没足月就落了地。”苏少衍哼一声,“可能是这鱼肉和药起了冲突。”
像他这样的,自己见得多了,宫里面什么样的勾心斗角没有,何况是那权倾朝野的苏家?苏少衍的老子苏榭元,据说还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风流的主,后来官居丞相,这好色的毛病也没改掉多少,房里除了个不大管事的大老婆,娇妻美妾不知纳了多少,如此,儿子自然也不会少。苏少衍的上头原有九个哥哥,早夭了仨,后争风吃醋又整死了俩,这般算来,在苏家他也和自己一样,非是嫡出,又排行老四。李祁毓想到这,不由又抿起了嘴角。
“好了,你快喝。”李祁毓百般不乐意的将他扶起来,一低首,一股混着体香的淡淡药苦倏地窜入鼻息,那种感觉很特别,就像一幕深秋的微雨,或者一池风过的涟漪。他心动了动,低头又吸了一口,道:“好香。”
“可能,也是吃这药的缘故。”苏少衍低着头也不看他,表情有些别扭,连带着再开口的嗓音也变得很轻,“多谢四殿下。”
李祁毓听罢倒是没多心,抬手便摸了摸他的额头,见他那皱着的眉头仍旧不展,一张脸顿时就黑了,不过还是替他拉过了被子:“怎么还是这么冷,算了,今晚我同你睡。”
真是个别扭的小人儿,李祁毓叹了口气,看着刻他意背过自己的身子,心里想。“喂,你还冷不冷?”他不放心又问。
没人应答。
李祁毓不禁恼气,生硬扳过他的身子,不想就看见了他脸上没来及擦去的眼泪。
“怎么哭了?是,很难受?”李祁毓顿时乱了,可不知如何安慰,只好用手背替他擦了擦眼泪,“你一个男孩子怎么这么没出息,你、你不要哭啊!”
又是不说话,于是李祁毓彻底没辙了,“你抬起头看着我。”李祁毓命令道。这话一狠,苏少衍才堪抬起了头,苍白的脸色,唯有那一双湖光潋滟的眸子瞧得出色泽,李祁毓看他这样,不知怎的心跟着就软了,“你不要哭,我会保护你的。”李祁毓把他揽进怀里,哄的小心翼翼,“你一个男孩子,真是……”
真是害怕了吧?李祁毓拍了拍他的后背,望着无尽的夜空想。
苏少衍会害怕,难道他就不会吗?不论表面伪装的多么好,其实都还是害怕的吧?在这里,谁能帮的了自己,没有人。
他紧了紧手心,想只有他自己才能帮助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