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掌心玫瑰》赤红朱

14、相逢X生病

　　三天后，马拉斯宾纳郊外的墓地。

　　雨下得很大，密密麻麻的雨点在水洼中击打出无数涟漪，让倒映在其中的少女的身影濒临粉碎。

　　玫瑰放下白菊花束，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茱莉亚面带笑容的黑白照片。没有柔软的触感，没有温暖的温度，她触及到的只是一段被定格了的时光，越发衬得现实悲凉。

　　另一束白菊被放在玫瑰送的白菊旁边，身穿黑色丧服的法兰柯红着眼睛在茱莉亚的墓碑前跪下，腰背挺得笔直。他对着茱莉亚的照片无声地动了动嘴唇，随后才出声：“玫瑰，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玫瑰不解地转头看他。

　　“我不打算再呆在农场了。”没有注意玫瑰的神情，法兰柯注视着照片上茱莉亚开朗的笑容目不斜视。“我要离开马拉斯宾纳。”

　　玫瑰眼神更黯：“对……”

　　法兰柯将手落在她的发顶，轻柔地笑了。他的笑容少了稚气和天真，多了悲痛和沧桑。

　　“你不用抱歉，我只是……我只是太痛了。”他说着，眼泪又跟着掉下来。“为什么是我遭遇这种事呢，为什么死的是姐姐呢，为什么……别人没有像我这样痛。这样想着，我就忍不住想要伤害靠近的所有人。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只是在迁怒，我只是太懦弱了。如果我像玫瑰一样强大的话，又或者我像姐姐一样勇敢的话，是不是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法兰柯，没有‘如果’这种东西。”

　　“啊，我知道。”法兰柯站起身来，身姿挺拔的少年抬头仰望着阴霾的天空，雨珠从他艳红色的发丝间簌簌落下。

　　这场雨就好像永远不会停止一般，雨丝连绵不断，寒冷的风在众多的墓碑之间穿行而过，带来犹如低泣的呜呜声。

　　珍惜的家，相依为命的姐姐，承载着记忆的地方全部都随着一场大火化为灰烬，除了曾经的那些平淡温馨的记忆，他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是他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黑手党。

　　他有多痛，就有多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恨令人憎恶的命运，而他最恨的是为了利益肆意践踏他人性命的黑手党！

　　如此明显的杀意玫瑰不可能注意不到，她垂下头，茫然地看着茱莉亚墓前摇曳的白菊。

　　原来死去的不止是茱莉亚……

　　两个人又低声谈论了一些以后的事，大多都是法兰柯在讲，玫瑰默默地听着。他没有讲太多关于以后的打算，只是嘱咐玫瑰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吃太多的糖，不要玩火，不要跟陌生人走等等一系列像是担心小孩儿的叮咛。他拒绝了玫瑰跟随的请求，毕竟有玫瑰在身边的话，他总是会在潜意识里依赖玫瑰。

　　被乌云重重遮挡的天空只透出几缕若隐若现的橘红色彩。法兰柯终于说完了告别的话，转身离去。

　　玫瑰看着法兰柯挺拔削瘦的背影离她越来越远，双目的茫然之色越来越浓。她不明白为什么法兰柯为什么要走，也不明白她该去向何处。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是什么呢……有重要的东西想不起来。

　　精神力的损伤并不是三天的时间就能康复的，更何况这三天为了安葬茱莉亚，玫瑰没少耗费心神。她强撑到现在，终于不能支撑，眼前一黑，在茱莉亚的墓前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还是在下雨，玫瑰拨弄了一下泛黄的白菊，捂着昏沉沉的脑袋爬起来，靠着茱莉亚的墓碑坐下。身后的墓碑又冷又硬，膈得她背疼。

　　没有了茱莉亚和法兰柯，她做任务已经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样束手束脚的了，她好像什么都能做，什么地方都能去。但实际上，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该去什么地方，她对自己的存在，自己的人生是没有概念的。她从还是胚胎的时候就被当作实验用的物品，尽管有爸爸、茱莉亚和法兰柯等真心对她好的人教导她，她在潜意识里依旧是把自己当作工具的。她只要认定了某个人，就会把自己定义成那个人的刀剑，而刀剑是不需要自我意识的。自然，在失去守护的人之后，她也是没有生物都有的“活下去”的意志的。并不是因为太过悲伤而不想活下，而是她没有关于“活下去”这个概念。没有这个概念，自然不会去做。没有了主人的剑掉到了地上就不会再动弹了，你见过哪把失去了主人的剑从地上蹦达起来自己战斗的？

　　玫瑰的脸颊带着异样的嫣红，她从来没有生过病，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发烧了。她能感觉到寒冷和饥饿，却并不大想动弹。

　　天空中坠落下无数雨点，如同贯穿天地的利剑。玫瑰伸出手，雨水很快在她奶白的掌心里积攒了一小汪，手腕倾斜，积水洒下，将她的倒影打得七零八落。

　　她脑子里空荡荡的，却又奇异的沉重，让她的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想起她才被爸爸救出实验室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很笨，没有人要求就不会动。爸爸也不是细心的人，经常会弄丢她。她就站在和爸爸失散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等着。有路过的人和她说话，她不开口，也不动。常常被人误会是只仿真的大娃娃，被抱起来摸头掐脸。

　　她那时候总会等到爸爸。他会很无奈地看着她，揉乱她梳得整整齐齐的羊角辫，背对着阳光倾身看她：“跟紧一点啊，小笨蛋。”

　　爸爸看她的眼神，她最喜欢了。

　　可是她没有保护好他，她所在意的人，她全都没办法保护好。她唯一擅长的，只有杀戮。而那些失去的东西……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挽回了。

　　密密的雨点落在玫瑰的身上，形成一圈朦朦胧胧的水雾轮廓。她在等待着，却不知道自己等待的是谁。

　　也许是太阳？

　　皮鞋踩破水洼的平静，来到玫瑰面前。

　　玫瑰抬起头，那个人刚好弯下腰。他站在逆光的方向，面容模糊，只能看清一头滴着水的湿润金发，软软地垂下来，盖住他英挺的眉眼。

　　玫瑰呆呆地伸出手，触摸到他温暖的脸颊。

　　“彭格列？”

　　“嗯。”Giotto应了一声，随后抓住玫瑰落在他脸颊上的手。“好烫。”他皱了皱眉，手一伸，揽着玫瑰的腰把她半抱起来，额头贴近她的额头。

　　很奇怪，Giotto的手很暖，他的额头却冰冰凉凉的，让玫瑰觉得很舒服，忍不住蹭了蹭。

　　他的声音听上去带着一分怒意：“你发烧了？”

　　“发烧？”玫瑰疑惑地问。

　　Giotto把她推远了一些，玫瑰不想要离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像个孩子一样挂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再推开她，而是一手抱着她的腰固定住她的身体，一手费力地解下披风，把她包住，打横将玫瑰抱起来。

　　这件披风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明明看上去、摸上去就和普通的布料差不多，偏偏能把风雨都挡在外面。玫瑰从披风的包裹中伸出双手，抓住Giotto胸前的衣料。那两只手小小的，像是两个软糯糯的白馒头。

　　“好温暖……”触及到青年的体温，被冻得瑟瑟发抖的玫瑰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他向着不知哪个方向行走着，雨水从他的下巴尖掉落下来。Giotto把玫瑰抱紧，用下巴蹭了蹭玫瑰湿淋淋的发顶。“很冷吗？”

　　“嗯，冷，饿。”玫瑰乖乖地回答。

　　他的动作一顿，语气比起刚才更低落了：“抱歉，我来晚了。”

　　玫瑰的头就靠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心跳很有力，一声一声钻进她的耳朵。明明是个陌生人，她却觉得很安心。“我觉得很奇怪，身体轻飘飘的。”

　　“你生病了，别怕，我带你去找医生。”

　　意识在模糊，身体也在失去控制。原来这就是“生病”吗？啊，原来她生病了。

　　“好姑娘，别睡过去。”

　　“嗯？”她发出娇娇软软的鼻音，迷迷糊糊地说，“我困了。”

　　Giotto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变为奔跑。他将玫瑰抱得更紧，语气焦急：“别睡！”

　　玫瑰也清楚自己的状态不太对，她伸出没什么力气的手臂环住Giotto的脖子，好让自己不被颠得那么难受，头也从他的胸膛移动到他的颈窝。Giotto喘得很厉害，喉咙上的喉结上下滚动，玫瑰觉得有趣，用手刮了刮，闹得Giotto手一松，差点让她掉下去。

　　“我没有这个。”玫瑰小声地嘀咕，觉得有点不满。不等Giotto接话，她话音一转，勾着Giotto脖子的手扯了扯他湿漉漉的金发：“我想听你唱歌。”

　　“茱莉亚，我要听摇篮曲！”玫瑰烧糊涂了，任性地嚷起来。

　　“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乖，别睡。”松动的披风被Giotto小心翼翼地裹紧，他把玫瑰往上托了托，瞥了一眼她的脸色，加快了奔跑速度。

　　“疼，茱莉亚，我疼……”捂着胸口，玫瑰喃喃低语。“茱莉亚，我好难过……”

　　在短暂的安静后，乔托哼起一支舒缓的摇篮曲，玫瑰在这首歌中安稳地睡了过去。

　　日更第三天，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