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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1章 ...

  •   八王府门上贴着大红喜字,两旁石狮子扎着红绸花,别院楼阁间张灯结彩。礼堂传来阵阵乐声,白伊润正在戏台上表演《白蛇传》:“许郎夫他待我百般恩爱……”,台下坐满了前来贺喜的文武大臣。

      舞狮开路,鞭炮震耳,敲锣打鼓,迎娶新福晋的花轿停在府门外,迈了火盆,行了六礼,拜完天地,一切大大小小的繁复礼节结束,新娘子被众丫环婆子们簇拥着送进婚房。

      蒲歀一身大红色的新郎服格外亮眼的坐在酒席宴上,他正忙着给左右两旁的大臣们挨个敬酒,吉时已过,新郎官根本没有入洞房陪新娘的打算。又半个时辰过去,大臣们相继告辞,几个皇室宗亲也醉得东倒西歪,纷纷回去休息,白伊润在台上歇歇停停唱得了无生趣,蒲歀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托着腮,已经醉得睁不开眼。太监小林子走到蒲歀身边,轻声提醒:“八王爷,时候不早了,该回房歇着了。”

      蒲歀迷迷糊糊的又灌了口酒,含混不清道:“为什么,我问你这是为什么……我身为王爷,却连决定自己终身大事的权力都没有。”等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他蒲歀一统江山,坐拥整个朝野,那时候,他才有资格谈情说爱,他想娶谁为妻,谁敢说半个不字?!蒲歀‘噌’的站起身,指着洞房的方向,“我为什么要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为什么!”

      “王爷,您喝醉了!”小林子出言劝阻,生怕他说出对太后大不敬的话。

      “我才没喝醉……”蒲歀瞪大眼,看了看小林子,又抬头看了看戏台上的白伊润,他又想起一茬,再次恼羞成怒道,“还有,这个苗伊姗,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本王大喜之日,特邀他来府作陪,他人呢?!到底还把不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去!离开把苗伊姗给我带来!”

      “王爷,不是跟您说了吗,苗先生他人不在京城啊。”小林子说完,接过侍女端来的醒酒汤,端到蒲歀面前,“王爷,醒酒汤已经熬好了。”话还没说完,蒲歀轮起袖管,将汤水打翻在地。

      蒲歀吼道:“滚!都给我滚滚——”

      戏班奏乐声戛然而止,小林子催促侍女收拾碎瓷片,等所有人都退下,偌大的礼堂只剩下蒲歀和台上的白伊润两个人,沉寂良久,蒲歀氤氲的倒在椅子上,他目光迷离的看着白伊润,喉咙嘶哑道:“你怎么不走。”

      白伊润冷冷的道:“您就那么喜欢苗伊姗?”

      喜欢?蒲歀认真思考了一阵,他只觉得苗伊姗很是与众不同、很是叫人难忘,跟他相处时间并不长,却是件十分有趣新奇的经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同时同刻,任笑侬带着厚礼,风尘仆仆的赶来八王府贺喜,小林子知道他跟王爷关系匪浅,热情的招待任笑侬到正厅落座,顺便提醒他道:“任少爷,您来的正好,我家王爷现在心情极差,您来了正好能陪王爷聊天散心,打开心结。”

      任笑侬浅浅一笑,结婚这天大的喜事,八王爷怎么还反倒闹起情绪了?这厢任笑侬步伐从容的行至礼堂门外,刚想打趣的说几句毒舌的开场白来调侃调侃闹脾气的新郎官,却听到礼堂内的对话中提及了‘苗伊姗’三个字,任笑侬顿在门外,只听白伊润走下戏台,对蒲歀说:

      “您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这都无济于事。您当苗伊姗还清白吗?入了像姑这行,还有清白可言?苗伊姗他名花有主,早已是鲁柔辰的人了。他根本不值得您为他牵肠挂肚。”

      蒲歀问:“鲁柔辰?”

      “是啊,您手里不是有一份叛军头目名单么,想必您应该对‘鲁柔辰’这个名字不陌生。”

      “他是青龙会的头领!”

      “正是,两个人都好上一年多了,只不过就差一个名分。知道苗伊姗他现在人在哪儿么?他早就跟鲁柔辰双宿双飞,二人南下去了福建。这回去福建把婚事一办,苗伊姗就是名正言顺的鲁家九姨太了。”

      白伊润的一番话让原本就心烦意乱的蒲歀更是添堵,气得他拍着自己胸脯,半晌才喘过气来。蒲歀料苗伊姗相中的人会是什么大人物,原来他竟然喜欢叛军大佬、流氓头子!真是白白可惜了这么一位俊俏的娇郎!蒲歀问:“苗伊姗是何时离开京城的!”

      白伊润一愣,继续道:“临近傍晚的时候。怎么?”

      “本王即刻派兵,尾随其后,追到福建!这次非彻底抄了青龙会的老巢不可!”

      站在门外的任笑侬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心中凛然,他本以为姗儿已经改过自新、懂得从善如流、洁身自爱,没想到他早跟鲁柔辰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甚至,连八王爷蒲歀也跟他有千丝万缕的复杂情愫。

      一层剪不断理还乱的失望之感扑面而来,任笑侬的心在隐隐作痛,但是更多的是自责,正是他任家愧对姗儿,才造成今天的大错。三年前,自己年少轻狂,因为对姗儿感到失望便断然地弃他而去,现如今,他还会重蹈覆辙吗?

      ……

      雾染红霞,花繁林翠。见任笑侬独骑单车的背影消失在林中,吕帆才依依不舍缩回头,放下帘子,重新坐回车里。“这任笑侬有什么急事?骑的这么快。”吕帆碎碎念的玩起腕上的手表。

      一路颠簸了三个多钟头,马车抵达天津卫,路经大沽口的时候,吕帆看见了一目奇观:沿路向北,有一条铁轨,铁轨上载了二十几节缓慢行驶的火车厢,而火车厢并不是蒸汽车头带动,每节车厢由四、五匹马累得鬃毛乱飞的驮着在轨道上前行,车厢上装满了煤,煤堆上坐着人挥着鞭子赶马,就这样,这群‘马力火车’乌烟瘴气的从吕帆的马车擦身而过。吕帆不解,探出头来问自己的车夫:“他们这是做什么?怎么让马拉火车?”

      车夫道:“这火车是七年前英国人在天津修建的,竣工的时候,是由蒸汽火车带动,那火车行速之快,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从天津到京城,不出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能到!可是,所行之处,地动山摇,车鸣声震耳欲聋!听说,太后恐其惊动龙脉,便下了禁令,不准火车运行,所以,就改为畜生拉车了。”

      “哈?哈哈,惊动龙脉?真是愚昧到让人无语啊。”吕帆哭笑不得道。

      “先生您说什么?”车夫问。

      “啊?没什么。”

      “先生,我看时辰不早了,先在天津落宿,人休息妥当,马匹喂足粮草,等天亮再继续南行不迟。”

      吕帆点头:“就按你说的做吧。”于是,他们便临时找了间客栈落宿。就这样陆续赶了五天的路,马车总算抵达上海。

      沿路来,吕帆见识了不少英法德美等国的租界,而作为国际大都市的上海,这个时期也已经成为洋人买办的天堂了。

      来到沪上第一晚,吕帆他们落宿的客栈离‘天蟾大戏院’仅隔了一条街的距离,他本对唱戏这个行当不怎么敢兴趣,却在天蟾戏院的墙上看到了‘自己’(苗伊姗)的画报,上面毛笔字写着:“京城第一美旦苗伊姗。”同列的还有其他京剧艺人的画报,什么‘沪上第一武生’、‘扬州第一老生’、‘天津四大须生’、‘南京八大名伶’等等。

      吕帆也没想到会这样,他前脚踏进泰康客栈,柜台旁边一部留声机正放着苗伊姗的成名曲《凤求凰》,客栈的掌柜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埋头敲着算盘。

      “掌柜的,开两间客房。”吕帆上前道。

      掌柜的听着招呼声干净清脆,即刻应是,抬头一看——“哟!这眼前站着的,不正是京城第一美旦?苗伊姗?”

      吕帆急忙否认:“认错人了,长得像而已。”

      掌柜的揉了揉眼睛:“难道真是我看错了?这眼睛鼻子嘴,可不就是天蟾大戏院墙上贴的大画报上的人吗?错不了!苗先生啊!我就是喜欢听您的戏呀,您听,我正放着您的《凤求凰》呀!今儿三生有幸能见到您老本尊,您可否献艺,唱上两句呀?”

      “咳咳!我说,我要两间客房!没有是吧?”吕帆调头欲走。

      “有!有!上好的客房给您备着!”老掌柜从柜台里走出来拉住吕帆,同时将嗓门调高十几分贝:“快看看苗伊姗本尊来了呦!您老现在就唱,哪怕两句,住宿打尖的钱全免!”

      吕帆扶额,见鬼似的指着掌柜的咆哮:“你听不懂中国话啊,都说是认错人了,神经病啊你!开口就让人唱唱唱!老子是来住宿的!又不是他妈的来卖唱的!”

      他叽里呱啦的把掌柜骂得一愣一愣,车夫原本正在马厩里拴马,老远的见到苗先生跟人吵起来,急忙上前劝阻,拉着吕帆重新回到车上,再去另寻他处。

      “算我看走眼哦!像你这么没修养的小瘪三怎么可能是苗伊姗嘛!根本不可能咯!”掌柜的不服气,追出来扯嗓子骂道。

      吕帆不依不饶的从车上探出头:“睁大你狗眼看清楚了,乖孙儿子,我不是苗伊姗,我是你爷爷……”马车绝尘疾去,一场风波偃旗息鼓。

      掌柜自讨没趣的骂街结束,回到柜台重新敲算盘,忽然,一把冒着寒光的钢刀抵在他喉口,吓得他一个激灵,算盘落地。

      “给我一间上等的客房。”耳边传来阴森低沉的声音。

      “是、是。”掌柜哆嗦道,抬眼,只见一个高大威猛的男子手持钢刀架在自己颈间,这男子三十来岁,面相俊邪,目光冰冷,鬓角一缕银丝很是扎眼,男子并不是只身一人,他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面黄肌瘦、六七岁大小的小男孩。

      “爹!爹……”正当掌柜被男子挟持的功夫,一个妙龄女子从客栈后宅院拾门进来,女子喊了声爹,便被眼前所见的一目吓的花容失色。

      ……

      “真是越想越生气,好端端的住店,偏缠着人唱戏,唱你妹啊唱!”吕帆脱掉鞋子,牢骚满腹的躺在第二家客栈的客房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他坐起身,抬眼打量着客房,这里位居三楼,隔窗远眺,尚能清楚的看见天蟾戏院旁边的那家泰康客栈,与白天时不同,此时那家客栈大门紧锁,那惹人厌的老掌柜正在大门口跪街哭嚎。

      “这老瘪三到底在干嘛呢?不是吧?这都一下午了,还没消气?”吕帆以为那掌柜的还在那骂他坏话。

      他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已经七点半过,腹中饥肠辘辘,于是揣了点碎银,锁好门,下楼来叫上车夫一起吃晚饭。

      二人在住家一楼的酒馆打尖,点了四荤四素八盘小菜,又点了两壶好酒,这厢,吕帆跟车夫俩吃的正酣,忽然街市上的人都往天蟾戏院的方向跑去,连店里的小二都忍不住跟着人群前去凑热闹。

      半晌过去,店小二回来接着看店,吕帆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店小二道:“是泰康客栈的白掌柜在闹上吊自杀,幸好发现的早,捡回条命。”

      “咦?”吕帆瞪大双眼,不是吧,那个老瘪三,不过发生两句口角而已,也至于上吊自杀?

      店小二好像料到吕帆听后会非常惊诧,便继续道:“不瞒您说,那白掌柜家的千金,可真的是如花似玉……”说完,店小二挠挠头,红着脸说,“虽然白小姐的美貌跟您相比是逊色了点,但是,她也算是沪上出了名的大美人了。年方十七,还未谈婚嫁,刚才听白掌柜跟大伙诉苦,说今天下午,有个外地来的恶棍相中了他家女儿,要强行霸占白小姐。要是不答应,就烧了他的客栈,再强掳了白小姐回去做十姨太。”

      店小二继续道:“白掌柜回去跟女儿把事情经过说了,那白小姐乃贞洁烈女,宁死不从,又怕父亲为难,便要服毒自尽,丫鬟婆子们都上去阻挠,才算把白小姐服服帖帖的捆绑住,可白掌柜也不忍心看女儿被白白糟蹋,当街哭嚎了一阵,最后实在想不开,趁家人没注意的功夫上吊闹自杀。”

      当时白小姐白巧娥见父亲被逼上吊,便心如死灰,答应父亲只要父亲能好好活下去,她愿意委身于那恶棍就是了。

      吕帆听完店小二所讲,心中一愣,这故事怎么跟自己身上发生的如出一辙?十姨太,恶棍,外地的恶棍……掐指算来,那鲁柔辰只比他早离开京城两日,而自己救小旺天心切,一路来行程紧凑,不敢耽搁,所以,难不成跟鲁柔辰同在上海?!

      “小二,那恶棍姓什么叫什么,你打听了么?”吕帆问道。

      “听说姓李,叫李胜。”

      李胜?看来不是他要找的人。

      吕帆撇撇嘴,继续吃饭。

      到了晚上,吕帆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他自知自己与生俱来爱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因为爱管闲事都死过一次怎么还不长记性?可是……他现在心痒的睡不着!

      翻腾到凌晨三点多,吕帆越来越按捺不住想管闲事的冲动。喊了声“我不管了!”,吕帆噌的起身,穿好衣物下楼,走出客栈,径直往泰康客栈走去。

      站在泰康客栈门前,吕帆屈指叩门。不一会儿,里面有人出来开门,开门的正是白天跟他吵嘴的白掌柜。

      白掌柜瞪着红肿的眼睛,耷拉着眼皮认出他来:“这找上门来的恶棍真是比比皆是呢。”说完,欲关门将吕帆拒之门外。

      吕帆嗤笑,横手臂撑门,不叫他关:“嘻嘻,我又来了,可是,我可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在白掌柜蛮不情愿的态度下,吕帆吊儿郎当的进了客栈。

      后院长亭。

      白掌柜拿着手绢擦眼泪,颤声问:“哪有这等好事,你为什么要帮我?啊!我知道了,白天时你我发生口角,于是你这是特意来拿老朽寻开心!”

      “不是的白掌柜,你可把我想得太坏了。”

      “那,你是当真的?明晚,你愿意偷梁换柱,跟我女儿调包,替我女儿跟那恶棍入洞房?”

      “嗯,当然。”吕帆点头。

      “那你怎么办?那恶棍手持钢刀,一看就是狠角!”

      “我散打十段!放心吧,对付这种强抢民女的小混混我经验十足,保证替你和你女儿狠狠的教训那王八蛋一顿!让他做鬼都不敢来纠缠你们。”

      白掌柜将信将疑的打量着这位细胳膊细腿的小兄弟,虽然没有十足把握,可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毕竟这是能救女儿的唯一希望。“那老朽可如何感谢你才好啊!”说着,白掌柜激动的跑到别院里喊,“巧娥!巧娥他娘!快出来!咱们一家有救了!快出来拜谢恩公!”

      话音一落,白掌柜的夫人及女儿巧娥纷纷从内宅里走出来,一家三口来到吕帆近前,跪地磕头,满口尽是感谢吕帆的大恩大德。

      “不用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都是应该的。”吕帆好不难为情的站起身,将三个人搀扶起来。

      白掌柜说那恶棍自称来时匆忙身上没有足够银两,又扬言娶亲之事不可怠慢,他会在明晚之前联系上上海苏州等地的帮会兄弟,允诺要带领人马,风风光光的八抬大轿将巧娥姑娘娶为妾室。

      吕帆心想,就让这恶棍‘猪八戒背媳妇’,空欢喜一场,真真是极过瘾的。

      到了第二日天一亮,白掌柜去集市上买来新娘子穿的大红新衣和凤冠,开始吩咐仆人给吕帆梳洗打扮。

      转眼功夫,日落西山,按照约定,那恶棍果然来了,只见这李胜不再是昨天那个衣衫脏破的行者的劳顿模样,而是一身大红新郎装,胸前佩戴红花,头戴镶嵌红宝石的帽冠,骑着高头大马,身后率领二十来人的迎亲队伍,八抬大花轿在队伍前开路,两旁是吹唢呐奏乐的乐队,乐声震天,招摇过市。

      “来了,那恶棍来了!快将巧娥小姐藏好!”白掌柜一溜烟的钻进内宅,安排妥当之后,回到吕帆屋中,左右打量他看不出什么破绽,最后拿了红盖头蒙在其头上,如假包换的新娘子就这么雌雄莫辨的立于眼前。

      李胜破门而出,好不粗鲁:“岳父大人!贤婿已经如约的抬着花轿来迎亲了,我那新娘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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