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夏之萤火

13、标准

　　“小夜，人家萧城主天天亲自来送饭，总是闭门不见不好吧？”墨湘拎了萧筑刚送的食盒，靠在院中的凤凰树旁。
　　这几日，蓝非每天来回于玻璃厂与官邸之间，一边要与那边的工匠讨论些吹塑玻璃的技巧，一边还要在家研究粗盐提纯的最佳温度。其实这提纯是再简单不过了，但问题也是因为太简单，蓝非以前也没实践过，只在初级的实验书上草草翻阅过。
　　“哼！告诉他方法，难道他会给我专利费？！”蓝非恨恨地抓过细纱布，缓缓将溶好的粗盐过滤出来，又拿出一个小纸包，轻拍手腕将里面白色的粉末慢慢加入滤液。
　　蓝非眯起眼看着滤液中渐渐增多的白色沉淀，用勺搅了搅，待上面的液体完全澄清了，舀起一勺，递到墨湘眼前：“尝一下。”
　　“你刚才放了什么啊，就让我尝？”墨湘苦笑道。
　　“放心吧，死不了人的！”蓝非白了眼墨湘，轻哼了一声，“为你的子民牺牲一下都不愿意，那天还装得挺像回事儿的？”
　　勺子就放在墨湘嘴边，又背靠着大树，墨湘其实根本也没办法躲过，只得硬着头皮小小啜了一口。
　　“怎样？”蓝非期待的望着墨湘。
　　“有点咸……”墨湘皱了皱眉，“还有点腥。”
　　“涩不涩？苦不苦啊？”蓝非又急切地问道。
　　墨湘摇摇头。
　　蓝非满意地收回勺子，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人比较好用，小白鼠都不会说话的……”

　　到繁贝也有十天了，工匠们渐渐掌握了些技巧，又都是铸铁器的老手，经验丰富，已经能按着蓝非给出的图样，做得有模有样了。
　　“今天就见见萧城主吧！”蓝非对着太阳，轻轻旋转着刚制好的玻璃杯，只见折射出的七彩光芒投在院墙上，绚烂瑰丽。
　　这十天，萧筑每日午时必将饭食送到官邸，蓝非觉得对他的惩罚也差不多了，正好放着结晶的盐颗粒方方正正，纯度也已达到目标，再这么耗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所以吃完午饭，蓝非就拉着墨湘和萧筑直奔海边。
　　咸咸的海风吹起朵朵白色浪花，哗啦啦作响。但却没有蓝非所预想的金色沙滩。因为沙滩不远处居然就是拔地而起的高山，将所有的阳光都挡了回去。
　　“这山是怎么搞的？”蓝非恶狠狠地问道。
　　在来的时候蓝非还想着是不是要弄点能代替防晒霜的东西擦擦，可现在站在这背阴处，又被带足水汽的海风一吹，顿觉身上又粘又冷，很不舒服。
　　“怎么搞的？止遇山一直都在这里的啊！”萧筑本来就不知为什么蓝非要拉他到海边，又这么一问，更是摸不着头脑。
　　“还以为又是哪个愚蠢的人移来的呢！”蓝非抱紧双臂闭上眼，吸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萧城主想要开辟盐场，总要找片盐分较高的海域吧！”
　　萧筑想了想，原来海域还有盐分高低的么？但还是答道：“小公子说的是，下官马上就派人去找！”
　　“哼！你用什么法子去找？”蓝非料到他会这么说，故意问道。
　　“这……让人尝尝咸淡……”萧筑也不能肯定这种方法，犹豫地说道。
　　“是么？就知道你的脑子和草履虫是一个级别的！”蓝非冷笑道，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玻璃制品。
　　只见那透明的玻璃仪器，两头都是中空的细管，一边长一边短，长的那头端部是尖的。细管中间隆起，装了一些细砂。
　　“知道怎么用么？”蓝非看萧筑一脸疑惑地瞅着他手中的密度仪，问道。
　　“还望小公子赐教！”萧筑现在越发的觉得蓝非神奇了，必恭必敬地说道。
　　萧筑这态度，蓝非也不好再挖苦他，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找个人打桶水来！”
　　不一会儿就有侍卫提了一桶水，放在蓝非面前。
　　蓝非弯下腰小心地将密度仪笔直放入水中。小巧的密度仪漂浮在水中一上一下，慢慢趋于静止。
　　“看到它的上端没？你可以在不同海域取了水，把它放进去，刻上每次的水位，最低者盐分最高！”蓝非指着密度仪向萧筑解释道。
　　然后拎起密度仪，扔给一边还在发楞的萧筑，蓝非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可要小心保管哦，这个只是试用品，下次可没这么便宜你！”
　　说完，拍拍身上粘着的细沙，拉着墨湘就要回官邸。

　　“你今天挺主动的么？心情这么好，捡金子了？”墨湘笑道。
　　蓝非摇了摇墨湘的手，不屑地说道：“我才不会为捡金子这种恶俗的事情心情好呢！”
　　又跳到墨湘面前，神神秘秘地小声说：“我只是突然想通了！”
　　“什么？”墨湘知道蓝非要卖个关子，顺着他的话问道。
　　“嘿，这三流商人卖产品，二流商人卖技术……”蓝非放慢语速，狡黠地转了转黑眼珠，得意地说，“而一流商人卖的却是标准！”
　　“那种累死累活又没技术含量的赚钱差事就留给萧筑吧，傻瓜才去做呢！”
　　说完又高兴地挽起墨湘的手臂，费力地向前拉着。
　　“原来心情好，你就这么粘人么？”墨湘苦笑道，被蓝非拉着，不得不弯下腰，迁就着蓝非的身高，别扭地行走。
　　“不过现在这样才像个孩子呐！”
　　听到这话，蓝非蓦地停下脚步，放开墨湘。
　　“我一直知道小夜和同龄的孩子是不一样的，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墨湘轻轻挽起蓝非的手，温和地笑笑，“可是，小夜在将军府有什么顾虑么？总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是因为小璎么……”
　　蓝非身子猛地一震，条件反射似的否认道：“才不是你说的这样！”甩开墨湘的手，转过身，平静地说道，“回去吧，这海风真烦人！”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在街道上穿行而过。
　　“小夜，从这边拐弯啊！”看着蓝非没头没脑地在同条街上来回踩了三次，墨湘忍不住提醒道。
　　“哼！城里走到哪儿都一样荒芜，怎么分辨得清啊？”蓝非脸红了红，还不忘狡辩道。
　　墨湘叹了口气，领着蓝非穿过刚刚所指的小巷，很快就看到了伸出院墙外的那棵凤凰树。
　　“对了，萧筑清查的那家饭馆有结果了！”
　　墨湘推开院门让蓝非先进去，再转过身轻轻掩上门。

　　“继续说啊！”蓝非等了半天，不耐烦地催促道。
　　“你不是嫌烦人么？”
　　“现在不烦了！抓人话头有意思么？”蓝非干脆地说道。
　　“没碰到人，不过有人看到前几日有船出海！”墨湘想了想，又说，“也让萧筑去查了下胭脂姑娘……”
　　“你一口气把话说完会死啊？”蓝非照例丢了个白眼，“不过先生挺细心嘛，有什么结果？”
　　“繁贝没有这么个人！”墨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这么说胭脂和如蜜他们是一伙的？”
　　“也许……听说过海盗么？”墨湘斟酌了半天，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哼！就他们？戴着眼罩，脸上有疤的海盗才够帅！”蓝非不屑地说着，又补充道，“有如蜜那样的海盗？”
　　“墨哥哥～”蓝非又学了如蜜的腔调，“现在的海盗都是靠恶心死人打劫的么？”
　　“小夜你是故事听多了吧？”墨湘被蓝非那阴阳怪气的模仿逗乐了，忍不住笑道，“如蜜哪有这么说话？不过风情万种的神韵倒也有几分相象！”
　　墨湘又正色道：“要真是海盗，那可能就麻烦了！”
　　“麻烦也是萧筑麻烦，跟我们又没关系！”蓝非无所谓地说，“再说缥缈湖被海盗霸着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看你爹挺乐意的啊！”
　　“小夜你说话就不能留几分么？”墨湘叹了口气，“他毕竟是我爹啊！”
　　“我怎么没手下留情了？”蓝非冷笑着继续讽刺道，“说不定你爹哪天高兴了，也像那啥啥女王给海盗正个名……”
　　“啊——又是个浪漫的大航海时代！”蓝非一脸陶醉地想象着。

　　“先把晒好的粗盐溶解开，加入食碱，然后搅拌，静置，过滤。”蓝非一边动手演示给萧筑看，一边给他讲解。
　　“然后蒸发！”蓝非点起刚从工匠那儿拿到的玻璃酒精灯，等水开始沸腾，在烧杯上斜放了一块玻璃，只见凝成的透明液体顺着玻璃流进事先搁置好的容器中，“收集的纯水可以饮用。”
　　看看水差不多蒸发了一大半，蓝非撤开加热，用袖子胡乱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指着烧杯说：“等它冷了，盐就出来了！”
　　看看萧筑一点反应也没有，蓝非又皱着眉说道：“我问了先生，盐井那边也是直接把水烧干，在成本上咱不会比他们的高！”
　　细小的盐颗粒慢慢析出，悬浮在水中，透过阳光晶莹剔透，随之增多，落入杯底。
　　“现在出来的这些可能还不太纯，多放几天，等它成了四方形，再取出！”蓝非解释完，又看看萧筑。
　　萧筑激动得连连作揖：“小公子真是纵世奇才！萧筑谢小公子救繁贝子民于水火！”
　　什么啊，就上升到这种政治高度！蓝非尴尬地侧身回避萧筑的行礼，一边愤愤地想，若此时再和他讲生意，倒显得自己小人了!
　　“咳……嗯！”坏人总是要有人当的！蓝非朝墨湘使了个眼色，见墨湘颔首应允，才放下心来。
　　“萧城主，我们打算将此法编撰成册，以便在坊间推行，只是这人力……”墨湘也不说破，只点到为止。
　　在官场也非一朝一夕，萧筑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再说与今后繁贝的发展相比，这点要求也是合情合理，毕竟来而不往非礼也，当即便答应了。
　　待萧筑一番奉承兴冲冲地离开后，墨湘笑道：“小夜这下满意了？”
　　“有人更满意吧，每年可观的盐税！”蓝非也不看墨湘，幽幽地说完，拖着步子挪向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