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候》夏之萤火

1、轮回

　　“樱，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么？你站在海棠树下，一副被丢弃的小猫的样子，呵呵，当时我就想，这么小的女孩是需要保护的啊。”蓝非轻轻拉起樱失去血色的手，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簌簌落下的悬铃木，“已经是深秋了啊……”
　　“晕了，怎么有这么麻烦的人，他怎么还不放开小女孩的手啊？这叫我怎么勾魂啊？”死神适水蹲在一边啃着苹果对同伴火凤说。
　　“再等等吧，我们是不能靠近活人的。”火凤皱了皱眉，再扔给对方一只苹果。
　　“搞什么啊？从初次见面说到热恋，然后结婚，现在又重来一遍，他烦不烦啊？”吞下苹果核，适水接着抱怨，“都七天了，他怎么也没饿死啊？干脆我们再过几天来，两个一起收了算了！”
　　“可是……他似乎阳寿未尽啊。”火凤看着那人体内蓝色火焰，虽然渺小但也不至于会熄灭。
　　“哼，看我去吓死他！”适水不耐烦地站起来，恶狠狠地说。转瞬就消失在了墙壁里。
　　“你这个笨蛋！这可是有违轮回的！”火凤倚着墙，冷冷地自言自语。

　　没过多久，适水就变成了妖魔的样子，手里拿着镰刀，站在了床前。“嘿嘿，小子，快点放手，别妨碍本大爷工作！”
　　“你，你要带走樱了么？”蓝非颤抖着从床边站起，对不上焦距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适水，却依然没有松开樱的手。
　　“小样，反正都活不了了，你抓着也没用，让开！”适水龇着牙，继续威胁着。
　　蓝非下意识地松开了手，向后退了一步，恍惚地看到适水得意地挥起巨大的镰刀。
　　“不要！”蓝非突然纵身扑向适水的镰刀，“不要带走樱，我不能……”
　　话还没说完，蓝非就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很多，似乎飘在了空中，低头看到病床上，自己抱紧着樱。
　　“哼，早就知道你是个笨蛋！”火凤继续在一边说着风凉话，“快点勾出那小女孩的魂，收工回去了。”

　　地界
　　“怎么搞的？还买一送一啊？”判官斜眼看了看一边的适水和火凤，“你们两怎么总是出错啊？再这样，这个月的薪水就都没了！”
　　“早说了不要跟笨蛋一组的！”火凤依然面无表情地说。
　　“啊呵呵，课长大人，反正这人也活不了多久的，早死早超生啊～”适水赶紧陪笑道，“我们也是想提高工作效率的呀，这个～实验总是要有失败的么～”
　　“恩～”判官继续打量着站在一边的蓝非和樱，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却都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咳咳～那个，蓝非是吧？”判官扶了扶自己的乌纱帽，“你那点阳寿是要不回来了，来了地界就没有回头的道理，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一个往生的条件，说吧，想变得有钱点还是想做官？”
　　蓝非看着樱，认真地说：“我只想保留着记忆，守候着樱。”
　　“可是她不会记得你的哟～而且姻缘这东西是注定的，既然进了轮回，她下辈子爱的人也不一定是你哦～”适水在一边眯着眼，“我看还是选个有利的条件好啊～”
　　“少废话，拿了人家的命，还有脸说！”判官一边开始做记录，一边踢开蹲在一旁的适水，“蓝非，你可要想好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是每次都有的！”
　　“非，我不要你一直都保护我的，你也该有自己的生活啊！”樱小心地拉着蓝非的衣角，低着头小声地说。
　　“不用再说了，这就是我的决定，不要担心，我一直都会在你身边的。”微笑着拉过小巧的樱，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这样抱你了吧。
　　“快走，快走！”判官挥挥手，也不给这对爱人最后道别的时间，就命小鬼们将他们推向了轮回之门。

　　“恭喜白夫人，是龙凤胎呀！”接生婆笑得满脸褶子，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襁褓，递给靠在床柱边喘气的女人。
　　恩？这就是我们的母亲了？蓝非费力地转过头，想看清一边正拼命哭喊的樱。
　　“呵，好小。”女人轻轻捏着蓝非的小手，“这孩子怎么不哭呢？”
　　疑惑地再捏捏蓝非的小脸。“啊～”蓝非实在不能忍受自己的娘左捏一下右捏一下的折腾，敷衍地哼了两声。
　　“呵呵呵呵，明明这个是男孩，怎么哭得这么斯文？”母亲继续逗着蓝非，“瞧瞧旁边的妹妹多精神！”
　　“是姐姐，夫人。”接生婆在一边提醒道。
　　“哎～～～～～～～～”白夫人和蓝非一起抬头看向接生婆，只是蓝非还没能睁开眼，要不然就能看到其精彩的表情了。

　　“夫人，将军说在前线回不来，孩子的名字夫人说了算。”匆匆忙忙跑进来的小厮站在床边回禀着边关带来的口信。
　　“呵，连名字都不愿取么？”白夫人抱着两个孩子，轻轻叹着气，“回去告诉将军，说知道了。”

　　父亲是将军啊，不过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没有也罢。自小失去双亲的蓝非对亲情是不太看重的。
　　“恩？怎么办呢？娘现在也想不出很好的名字哦～”白夫人笑着，又摸摸蓝非的小手。
　　叫樱好了！蓝非心里想着。
　　“咿——咿——”却发出这样的声音，让蓝非很是无奈。
　　“咿？”白夫人疑惑地看着蓝非，“恩，那个叫姐姐白璎好么？璎,璎琅,石似玉也。”
　　“算了，反正是璎就对了。”蓝非满足的想着。
　　“那么你呢？小东西，听得懂我说话似的。”白夫人看着窗外的夜色，自言自语道，“多么盼望这样的夜晚，你们的父亲能回来看看我们啊。”
　　“那么，你就叫白夜好么？”
　　“随便啦。”刚刚一番折腾，蓝非已经开始觉得困了，反正大概的情况都知道了，可以安心地歇会儿了，看着一边哭累了甜甜睡去的樱，蓝非打了个哈欠，扭着小身子，找个舒服的姿势，进入梦乡。

　　转眼间，到将军府也有六年了，这个年龄该上小学了呀。蓝非望着天边的云彩自言自语道：“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居然要跟着先生学什么四书五经，吟诗做对，真是浪费了美好的童年啊……”所以每天的这个时候，蓝非都会逃课出来拎起自制的画板和烧过的柳条，跳上将军府最高的梧桐树，给璎画当天晚上要讲的故事。
　　今天讲<卡门>么?蓝非笑着想，为了让璎能更开朗，坚强有主见，他可是绞尽脑汁在想故事呀，可怜一学工科的男生，天天却要给小女孩讲童话故事。
　　“小夜，先生叫你回去读书。”白璎仰着头，对着躺在树杈上的蓝非说。
　　“不去！每天下午都让你来叫我，先生不嫌烦么？”看着白璎扯着自己的衣角，一副急得要哭的样子，蓝非不由地笑了，现在当了姐姐也还是和以前一样，乖巧又腼腆。
　　“先生也是为我们好，教我们为人的道理啊。”白璎小声地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红着小脸。
　　跟自家弟弟说话怎么也脸红？蓝非无奈地摇头，看着树下红着脸的瓷娃娃，故意坏坏地说着：“你这样以后怎么嫁得出去，难道让我养你一辈子？”
　　“小夜！”白璎生气地跺了下脚，“你再说，我不睬你，让娘打你屁股！”说完转身就要跑。
　　“哎～哎～回来呀，逗你玩么不是？”一手那着画板，一手攀着树枝，蓝非急急忙忙地爬下树。
　　反正也画好了，省得再让璎回去挨骂。正想着，却不料脚下踩空，瞬间失去了平衡。
　　“小夜！”璎回过头，惊叫着看着了蓝非做自由落体加速朝地面落下。
　　罢了，罢了。摔傻了我看还有谁逼我念书。蓝非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想着一会落地时如何完美的衔接上就地打滚的动作。
　　努力睁开眼睛，估摸着下落的速度和距离。却看见一抹青衣冲过纷飞的画稿，向自己扑过来。
　　那人一把扯过蓝非，旋即轻轻落地，微笑着指着一地的纸片对抱在手里的蓝非说：“不读书就是为了画这些？”说着捡起脚边的一幅，仔细端详。
　　“这是哪国的服饰？”墨湘皱了皱眉问蓝非。
　　“放我下来，先生！”蓝非极不习惯被别人抱在手里，黑着脸说。
　　“小孩子家，刚才是谁救了你？一点都不知道讨好，不可爱哦～”墨湘看着蓝非极不耐烦的扭动着身子，眯起眼，捏了捏蓝非细嫩的小脸。
　　竟……竟敢调戏我？？？？蓝非瞪大眼睛看着这个前不久刚来的先生。
　　本来白夫人一直都觉得两个孩子还小，也就平时无事自己教教认字什么的。打算着再过一年就送蓝非去私塾。家主在边关多年，从没问过两个孩子的情况，白夫人也算看透了，什么功名吏禄，都不如一家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白璎是女孩子，性情温顺乖巧，过几年找个好人家嫁了就好。蓝非虽然聪明，但明显根本不爱读书，只想着以后找个闲差，知道孝敬她这个母亲就好。却没想到前几天进宫去看自己姐姐菱妃的时候，居然说起了两个孩子，听白夫人说了自己的打算，菱妃当即就让自己的儿子三皇子墨湘去教这对姐弟。堂堂镇国将军的孩子居然不学无术，还打算一辈子就这么混日子，这怎么行？白夫人听了，也只好顺着姐姐的意思。
　　不料墨湘来的这几天，蓝非正打算着给璎一年级小学生的快乐，天天忙着画童话故事，居然连着几天下午派白璎去找蓝非，都没了下文。看着红着脸，低头咬着下唇的小表妹，想想自己本来就是被硬拉来的，既然蓝非不想学，也落得轻闲。没想到今天派去的白璎迟迟没回来答复，就顺着小路，逛逛将军府的花园，却听到了白璎的惊叫。
　　“画得挺漂亮么，不过这种画法我可没见过。”墨湘故意不放开蓝非，继续说着。
　　蓝非冷着小脸，一声不坑。
　　“那个，是灰姑娘，辛德瑞拉，昨天小夜才讲给我听的！”白璎在一边小声说。
　　“哦？”墨湘看着怀里气乎乎的蓝非，嘴角微微一挑，又捏了捏蓝非的小脸，“你不读书，知道的倒很多么？”
　　“干吗老捏我脸？”靠！嫉妒我长得帅么？又直直瞪着墨湘。其实蓝非也不想想自己为什么平时喜欢看白璎生气的样子。自己和白璎简直就是一个模样，生气的时候当然也一样可爱，乌溜溜的大眼睛因为过于激动，隐约蒙上了一层水雾，小脸也因为血气上涌更显得白里透红。
　　“小璎也会讲这个故事么？”墨湘不理会蓝非的怒气，微笑着和一边的白璎说。这还是白璎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呐。
　　“恩，那个画的是灰姑娘去参加王子的舞会，穿的是水晶鞋哦！”白璎伸出雪白的小手，指着画给墨湘讲着，“这个是南瓜变的马车呢！”
　　讲着故事的白璎，一脸的兴奋，也忘了平时的羞怯，只想与别人分享这样不可思议的美好故事。
　　“其实小夜讲的比我好，我……我觉得小夜比一千零一夜里的公主还要会讲故事呢！”一直到讲完故事，白璎才想起还黑着脸被墨湘抱着的蓝非，“先生不要责骂小夜！”
　　“笨蛋！我给你讲这故事是让你学学公主的机智，谁让你拿她跟我比？”蓝非看着能对着陌生人说出这么长段话给自己求情的白璎，心里自是高兴的，却又恼她刚才只顾着给墨湘讲故事，竟然把自己给忘了。
　　墨湘轻轻放下蓝非，似乎还很不舍地又揉揉蓝非柔软的褐色长发。“把画稿都捡了，一会去书房。”
　　等白璎和蓝非整理好画稿，墨湘居然又拉起蓝非的手，朝书房走去。
　　xx的xx，干吗老和我过不去？我又不会逃。不由偷偷瞄了瞄墨湘，说起来就初次墨湘来拜访的时候见过，白夫人介绍了下，蓝非也没在意。现在被拉着并排走着，蓝非抬头仔细瞧着，乌黑柔亮的长发笔直披在肩上，瘦狭的瓜子脸有着柔美的线条，又不失棱角，那个嘴唇……恩？在和我说话？蓝非回过神，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住了脚步。
　　墨湘弯下腰，眯着细长的双眼，满眼都是挑衅的味道，但又觉得有着些许妩媚，两只手都捏住蓝非的脸。“干吗盯着我，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傻啦？”
　　哼，有啥了不起，不是皇帝每代都娶那么漂亮的老婆，你能有这么好的基因么？心里很是不爽，却想着如何掩盖刚才的花痴行为。
　　蓝非乌黑的大眼睛忽闪地转了几圈。
　　“看你长的像我娘呗！”看着墨湘意味不明地挑起嘴角，蓝非有点心虚，“为人师表，就该有个样子，干吗总捏我脸！”也不等墨湘回答，径自拉着一边疑惑地看着他们的白璎，朝书房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