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谱》秭離

2、一 魏敖与魏娆

　　因为陪素莲在莲花池耽搁了一天，等我到达凡间的时候那里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还好没陪素莲呆个十天半个月，不然我的美人估计已经人老珠黄了。

　　莲叶并不结实，到了都城我也有些气力不济，没法直接施法进入皇宫，于是打算在客栈先住下，顺便打探下情况。
　　林美人到底在不在宫里呢？

　　想到这里，我拉住路人甲问道。“宫里的林美人还得宠吗？”
　　路人甲莫名地看着我：“没听说有林美人啊……”
　　我急了，连忙打开画卷：“就是这个林美人。”
　　“好美……”尽管凡人看不出这幅画的妙处，然林美人的模样显然不同凡响，那人立刻陷入了呆滞状态。
　　我心中吃味，赶紧收起了画，继而故作凶恶道：“见过吗？”
　　“我们老百姓哪见过宫里的人……”路人甲回过神，扁了扁嘴，目光依旧贪婪地落在我的画上。我瞪他一眼，“不早说”，便夹着画卷跑开了。

　　出师未捷，美人还给别人看了去。
　　我有些闷闷不乐。
　　那路人甲必定是故作不识林美人，只为了偷看她的画像，实在是太可恶了！

　　凡间浊气太重，我的仙气恢复得极其的慢。
　　下凡得匆忙，我也没来得及准备钱财，只能挥动着两条腿跑到城郊的几个土地庙里狠狠敲诈了几个品阶低的土地爷，这才心满意足地在都城住下。

　　还未好好细数敲诈来的钱财，便有人登门拜访。在这个时辰冒昧前来的，自然被我不客气地划为“不速之客”。
　　然而见到来人，我立马收了不耐的神色，殷勤地招呼对方坐下，笑成了一朵花：“贵客，贵客。”
　　“我正在都城巡逻，就闻到了你的味道。”魏敖面无表情地说。

　　魏敖是一只修炼成仙的獒犬。他出生凡间，通过百年才在机缘巧合下修炼成妖，最终成仙，像他这样的妖并不算纯粹的神仙，一般被叫做小妖仙，其地位应是比不上出生就仙气环绕的月香香和我，但是獒犬生性嗜血凶暴，若是斗起法来我是万万讨不到好处的。魏敖喜好比试，平日里我没少被他欺负，因此见了他总是有些腿软。
　　“魏兄好灵的狗鼻子！”我真心的赞叹不巧却得到了魏敖更冷的眼神，不由得虎躯一震，“不是……是五官敏锐！”

　　“你下凡来，可是有什么任务？”魏敖没有再追究这个话题，继而问我。
　　我摇摇头：“不过我是来寻一个人。”说罢我打开画卷，用手一指，咧嘴一笑。
　　“林双？”魏敖皱了皱眉，“你找她做什么？”
　　“咳咳……月老发现此女姻缘空缺，月香香便叫我下来一探究竟。”我故作严肃，心中暗道，可不能让魏敖发现我只是为了一亲美人芳泽而来，不然可就老脸都丢尽了。
　　“如此，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松了眉头，“此女乃是红颜祸水，如今已是宫中的贵妃，妖言惑众、扰乱朝堂。不过她既然是皇帝的妃子，怎么又会姻缘空缺。”
　　我摸了摸下巴：“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来看看……那么，林贵妃此时可在宫里？”
　　“你来晚了一步，林贵妃如今已经南下游玩去了……我见你灵气空亏，没法瞬移，若是现在动身，恐怕找到她也要一两个月。”
　　“那怎么办？林贵妃什么时候回来？”我瞪大了眼睛。
　　“快则三个月，慢则一年。”魏敖掐指一算，“如今之计，你勤加修炼，未免不能回复些灵力。”
　　“这里灵气稀薄，仙气更是没有，这灵气要完全回复恐怕也要一年！”我跺跺脚，心中追悔莫及，“糟糕，光有些仙气、没有灵力，我连天上都回不去了！”
　　看到魏敖怜悯中含着幸灾乐祸的眼神，我这才意识到——我现在可是真真切切地被困在了这里，若是没有仅存的那一点点仙气，我恐怕就要与山野妖精无异了。好在我也是仙躯，不会轻易被打回原型。

　　“现在任谁见了你，都看不出你是神仙……若是你平日里好好修炼，也不会落得如今这番田地。”魏敖化成原型，优雅地舔了舔爪子，不屑地看我一眼，“为兄甚是心痛。”
　　我跪下，饱含热泪地握住了他的前爪：“魏兄救我！”听闻凡间里妖魔丛生、人心险恶，没有灵力的我就等于没了有法术依仗，又如何在这里生存！
　　魏敖甩了甩脑袋：“好吧。你若帮我一个小忙，我便借你点灵力，自保总归没有问题。”
　　我连连点头。

　　他露出满意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的妹妹过几日要竞选花魁，正巧缺一个坐骑，我看，一只仙鹤勉强能凑合。”
　　“你竟敢让本大仙当你妹妹的坐骑！”我怒目圆睁，猛地一拍桌子，“这是要遭天谴的！”
　　魏敖冷哼一声，我一抖，默默无语。

　　魏敖的妹妹魏娆我虽没见过，不过一个小妖，连小妖仙都不是，跟我这个小仙比起来差的可就不是等级了。在天庭里，也只有仙君们才让我和颜悦色。往常这种小妖精我还真不放在眼里，如今叫我屈尊做她的坐骑我还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
　　尽管委屈，这我还是迫于魏敖本尊那尖利的牙的淫威下，点了点头。

　　虽然不明白魏敖是真需要我帮忙，还是故意玩弄我，我在第二日便见到了魏娆。魏娆刚刚修炼成人身，打扮得花枝招展，我眼前一亮。
　　没想到魏敖长得凶神恶煞，这个妹妹倒是可人。
　　魏娆身子不高，勉强及我的胸膛，容颜也较稚嫩，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见多了天庭里身材修长，举手投足优雅娴静的仙女们，魏娆娇俏稚气的模样让我新奇。

　　“你就是岱禾？果然看上去就像一只呆鹤！”魏娆叉着腰，趾高气扬地看着我。
　　“禾岱。”我纠正道，“区区小妖，也配叫本大仙的名字？再说了，本仙英俊……”
　　下一秒，魏娆摇身一变，一直毛色光亮的棕色獒犬冲我呲牙咧嘴，眼神凶恶，一副要把我生吞的架势。我觉得若是我是原型，还没被剥皮，一身鹤羽都要被吓掉了一地。这哪是獒犬，分明是母老虎！见小妹动怒，魏敖也眼神不善地盯着我。
　　果然是一家人……
　　我只好赔笑：“玩笑而已。”

　　魏娆很快又变回人型，把弄着头发，模样天真，却让我觉得有种森森寒意。她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呆鹤，我也只不过跟你开个玩笑，你干嘛这么害怕？”
　　小祖宗，我可经不起玩笑！我欲哭无泪，只能点头附和。

　　谁知道魏娆神色更冷：“哥哥，你叫我修仙，可是你瞧瞧，难道天上的神仙都这副德行？那我还不如做妖，至少神仙还怕我。”
　　魏敖看了看我，也颇有些看不下去的意味：“也不是……”
　　魏娆冷笑一声，不屑道：“让他做我的坐骑，还真是委屈本姑娘。”

　　魏娆长相甜美，没想到脾气暴躁，还如此目中无人！我就算怕她，也不是没有尊严——听她句句刻薄，夹枪带棍，我也不由得动了怒，暗自酝酿起一身仅存的灵气，化为利剑向她刺去！这不仅是灵气，而是被包裹在仙气中的灵气攻击，魏娆根本挡不住，只能任由我割去她耳边一缕发丝，眼睛霎得红了起来。
　　我心中也心疼不已，仅存的灵力没有了，仙气更是用一点就没了一点，只有等回天庭才能补回。而仙气越少，我的护身罩就越薄，若是让凡气侵身，恐怕修为又要掉好几个层次，这也是为什么魏敖不敢渡我仙气的原因。
　　魏敖显然也没有料到我会动手，只能看着妹子恨恨地瞪着我。
　　“我对女人向来温柔有耐性。”我抿抿嘴，警告道，“只是别忘了，我只是有风度不跟你计较，可不是任你羞辱。”
　　魏敖咳了咳：“好了，娆儿你要是不愿意，我……”
　　“不——”魏娆打断了她，“我乐意。”我看祝贺她充满挑衅的眼神，意识到她不过是想借坐骑一事羞辱于我，心中不悦，却不得不做出浑不在意的样子。果然魏娆先沉不住气，暗自跺脚跑开了。

　　有这么一个嚣张跋扈的妹妹，魏敖也甚是头疼。魏娆自小就被家里人宠坏了，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此也越来越霸道自傲。修成人身没几年，魏娆便在民间混得风生水起，这段日子，竟然要和花魁一争高下！然而父母都没有阻止，他这个哥哥也不好说什么，只能任她胡闹，还被她使唤去找一个坐骑，为的就是在竞选那天出风头。
　　若是寻一个凶猛的妖兽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但是恐怕会吓着凡人，而如马一般的普通坐骑魏娆又看不上，嫌弃它们烘托不出自己的身份……正巧忧虑着，就遇上了禾岱。哪知道魏娆对这个神仙也很嫌弃……好吧，虽然他自己也承认禾岱是没个神仙样。
　　“到底是个孩子，禾弟不要太在意。”魏敖叹道。禾岱品阶在那里，若不是这次下凡灵力仙气皆受损，魏娆区区小妖在仙气和威压下是万万不敢生出违逆之心的。若是今日不能好好收场，他日禾岱回了天庭，想要魏娆死还不是弹指一挥的事情。
　　幸好禾岱算是性格温和的，摆了摆手浑不在意。

　　魏父和魏母并不住在都城，这小小的院落里只住了魏敖兄妹二人，不然这真的就是獒犬窝了。我和魏敖说了会话，不敢逗留过久，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魏娆等我走了，又开始琢磨六天后的竞选来。她挑挑拣拣柜子里的衣服和梳妆台的首饰，脑海中想着禾岱的警告，只觉得没有一个满意的，一怒下把衣服撕成了碎片。忽然，她灵光一闪，笑道：“差点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