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凤凰蛊》楚山君

2、第 2 章

　　那一年里中原武林几经动荡，而远在昆仑以北的恶人谷更是蓄锐已久，蠢蠢欲动。自正月始，南下的武林人士愈增，行走间神色诡秘，各怀心事。至五月，浩气盟主谢渊已接连散下七道招募令，一时间各大门派纷纷遣出新秀行走历练，江湖上鱼龙混杂波云诡谲，却也意外地呈现出一幅热闹之色。

　　饶是江湖上时局变幻莫测，各大城中百姓们的日子却和以往过得分毫不差。
　　长安城依旧是人来人往，摩肩擦踵。穿街走巷的货郎，风尘仆仆的旅人，面目疲惫的镖队……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连穿过那道盛世昌乐的黄金牌匾，直来到城门外的茶馆讨杯水喝。
　　城外小茶馆是个神奇的所在，分店几乎遍布全国，不论是在高贵肃穆的国都长安，富饶繁华的洛阳，亦或是温柔缱绻的扬州，都可以看到老板娘赵云睿俏丽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老板娘是如何做到同时出现在几大地图的，各方传言有说她其实是纯阳道人的内徒，会御剑飞行，一炷香之内即刻穿越到各大主城；也有人说她是苗疆巫女，会一种叫做水遁的巫术，顷刻间便能遁去三千里……不过迄今最为正常的解释是，赵老板其实有数个孪生姐妹，每人都驻守着一个主要城池。
　　至于为何要布置得这般神秘，群众们的意见又都五花八门了。但总而言之，赵老板一定是在下一盘很大很大的棋——城外小茶馆，是个非同一般的地方。

　　就是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小茶馆，今日却迎来了难得一见的贵客。
　　纯阳道人早年被太宗皇帝封为国师，而后在华山上建了纯阳宫，广收门徒，可算得上是中原武林的第一教派，其声势几乎可媲美吃着皇粮的洛阳天策府；故而长安城有首盛而不衰的洗脑神曲是这样唱的——君不见天策多如狗，纯阳遍地走——赞美的便是这两大门派的广博了。
　　今日这位贵客，便是纯阳宫那光风霁月丰神俊朗，直如神仙一般的广昭道长。十年前的承德大会上，初出茅庐的他以剑宗心法夺得头筹，一时惊艳武林，十八岁便成为纯阳首席弟子；后几年投入浩气盟主谢渊麾下，行走四方扬善止恶，不到而立之年便受命为武林天骄。
　　如此造诣，几乎是近百年来武林第一人。

　　一向喧哗的茶馆此时却安静得略有些尴尬，众人皆是埋头捧着茶盏，做品茶状，一双眼睛却乌溜溜地往中间那桌打量着。有胆大些的孩子跑来看热闹，趴在门窗边上，掩耳盗铃般地露出半个脑袋向里张望着，你挤挤我我挤挤你，不时便爆发出一小阵的窃笑声。
　　纯阳弟子向来白衣示人，入浩气后便会在衣襟和袖口纹上蓝边，各套服饰端的是飘逸出尘，其中高阶弟子的南皇套更是吸引了不少追风少年拜入纯阳。如此风采，也无怪众人看得欢喜。
　　广昭行走江湖已久，早已习惯了这般直白大胆的目光。而几位初出师门的小道长却被这几十双眼睛瞧得面红耳赤，只想躲到桌下才好。见他们这般不自在，他只好清清喉咙打破沉默，向着老板娘请教道，“茶馆消息最为灵通，不知老板娘近来可有听闻‘花郎君’的行踪？”
　　花郎君可谓是这一年来最大的猛料——人如其名，乃是常年出没于女儿闺房中的采花大盗。然而他自诩情趣高雅，所为的并非是一般的强迫行径，而是诸位美人儿甘愿同他共赴巫山。此等曼妙美事，怎能称为“盗”？是以出道半月后，为自己添了个旖旎缱绻的雅号——花郎君。
　　这番鬼话自然是没有人信的，然而至今为止，所有的案发现场都未发现反抗或是打斗的痕迹；还有人说，曾在暗处看到那些小娘子确是心甘情愿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屋。
　　如此这般传说，花郎君的名头却是越加响亮了。不管他诱拐手段如何，至少武功确实是配得上他这名头。官府多次追缉不利，终于转交于浩气盟处理。广昭带了几名新辈弟子，顺着花郎君的作案踪迹从扬州一路追至长安，却在昨日失了线索。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茶馆众人顿时七嘴八舌争前恐后地贡献出自己的最新消息。
　　广昭微笑着一一听了，排除掉譬如“花郎君其实是二皇子微服出访四处招蜂引蝶的幌子”“我朋友的姑姑的爹爹的外甥昨日曾在成都郊外撞见了他”“我昨夜上茅厕时看见墙外趴了个人影现在想来定是他没错了好可怕差一点我的处男之身就要不保”……这样几个万般不靠谱的回答后，着重关注了老板娘的消息。
　　“昨日日落快收摊的时候，来了个十分奇怪的小姑娘，身边还跟了个壮实的汉子。”老板娘撑着下巴，细细回想道，“看他们穿着打扮，应该是从南疆来。怪的是，那姑娘的眸子却是同胡人一般的碧色……不过笑起来真当是神采飞扬，叫人移不开眼。我瞧着这疆外人也是不知天高地厚，听人说了花郎君的故事竟觉得很有意思，还嚷嚷着要去找他较量较量。”
　　听到这儿，几个新辈弟子皆是绝倒，广昭亦不禁汗颜，“这样不知死活。”他本还想说为何不拦住那姑娘，可转念又想到师兄出门前耳提面命——不要总觉得其他人都应该跟你一样圣母白莲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平白惹得人家不快——便又沉默了。
　　“她只留了话，要在城外河边等着花郎君。”老板娘苦笑道，“若是真如道长所言，花郎君已然进了长安城，那想来他必然是要去会一会这小姑娘的。”
　　广昭长长叹了口气，“这便去河边看看吧。”

　　一行人便又即刻赶往护城河。
　　路上小师妹仍对茶馆众人耿耿于怀，絮絮叨叨地向着几位师兄抱怨着市井之人不知礼数目光放肆。广昭便温和劝解道，“江湖中人少见于市井，故叫他们好奇罢了。昔年我为追缉盗宝贼，曾入深山之中，那儿的著民尚未开化，更不懂什么礼仪，看人直如看猴子一般，岂不是更加难堪？”
　　“世人并无歹心，不过是未曾习得过规矩，我们应加以教导才是，怎么还能站在高处来责备他们放肆呢？”
　　小师妹立即红了脸，崇敬道，“师兄教导的是！”
　　一旁的二师兄无语道，“好奇个屁——纯阳弟子这么多，谁没见过啊！我们以前自己下山何曾被人围观过——就是因为跟着大师兄才会被看的好吗！”
　　广昭微微侧头，将他看了一眼，淡然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