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声音》血腥蓝

2、[二]

　　不得不承认，虽然他看起来没老师的样子，讲起课来还……不错。据说他从小在美国长大，那么英语必然很好，想必这种不修边幅的生活做派也是因为国外的松散环境造成的吧……

　　放学回家，用钥匙打开门，黑乎乎的客厅里坐着一个人。
　　老爸……？奇怪……老爸不该在啊……我打开灯，看到他缩在沙发上，向我招了招手。
　　“Hi.”他说。
　　“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家？！”我向后退了两步，紧贴着墙站着。……见鬼了，是L，这个阴魂不散的，看来是盯上我了。

　　他盯着我，空气在不大的范围里慢慢凝固……我们相视不语，看起来似乎很有默契。——此时无声胜有声，不过……那滋啦啦的细小电波却不停地蔓延。

　　终于，他开口了。
　　“我是来家访的。”他说，阴风惨惨。
　　“我父母现在不在家。”我说。既然是家访，必然要见我父母吧，既然父母不在家，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呆在这里？
　　“我知道。”他说。“我在这坐了一会儿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我问，尽量保持冷静。
　　“房门没关死，我按了门铃没人来开；我敲了门，门就自己开了。所以我就进来等。”他缓缓地说，“下次要小心，出门的时候记得关门哪。”

　　……胡说！我记得清清楚楚，出门前千真万确地关好了门。我瞪着他，可是说不出什么……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他是用什么方法进来的。门锁还好好的，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我们家门又正对着马路，他如果用撬的应该被人看见才对……那么……

　　“……你是要见我父母么？”我干脆开门见山地说。
　　“是的。”他说，忽然莫名其妙笑了一下，看得人发毛。“我就在这等他们回来好了。”
　　“你不用再等了！等了也是白等！”我真的有些忍无可忍了，刚才课堂上对他的好印象霎时间飞灰湮灭。古怪，一定有古怪！我怎么会被这么古怪的人盯上啊，真烦人！
　　“为什么？”他咬着手指，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搜寻着什么一般，目光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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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讨厌他那种眼神。是不是老师就有逼问学生的权力？！我冷笑了一下。
　　“因为我爸最近在调查一桩很大的案子，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家；我妈到外地参加笔会去了，也暂时不会回来。这段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家，你再等也不会有别的人回来了。”

　　既然他都找上门来了，想必已经知道我父母的职业了，那就不必我再多做解释了吧。我用挑衅地眼神看着他，等着看他还能说什么。

　　他却一点也不迟疑地接着问到——“那么……你姐姐呢？她总会回来吧？”
　　……！他竟然连我姐姐都搬出来了……我迟疑了一下。
　　“怎么，连姐姐也算家长么？”我笑了。“她不过大我两岁而已。还是说，老师你其实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呢？”
　　“……你刚才说再等下去也不会有别的人回来，我单纯觉得好奇而已。”他淡淡地说，眼睛仍然死死盯着我。“你姐姐难道不回家么？她不过是个高中生而已吧。”

　　我下意识地咬了一下嘴唇。
　　……我姐姐的事情……她确实不会回家，但是理由……我应该告诉面前这个人么？他有什么权利知道？
　　“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你不想说就算了。”他收回了目光。

　　……我要是不说的话，不是给他理由怀疑我吗？我又没做什么坏事，自打嘴巴这种事实在不是我的作风。况且……其实我对姐姐也没什么感情，没必要在外人面前还袒护她……说出来也无妨。“她离家出走，和她男朋友一起。我家家教很严，老爸绝对不会同意她早恋，况且对方还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她趁老爸忙案子的时候和那男的私奔去了。”我说。

　　“……原来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既然知道了，你还呆在这里干吗？”我问。
　　“我呆在这里你介意吗？”他望着我，仍然缩成一团。
　　“……”我盯着他看了好几秒。
　　“随你便。”看来想赶他走完全不可行，明的暗的都试过了，都没用。他有老师的身份来压制我，我又不见得能来硬的，那只好随他去……虽然说实在的，我不喜欢家里有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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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习到半夜出来倒口水喝的时候，路过客厅看到他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缩在沙发里，手里拿着遥控器胡乱地换着台。没有开灯，只有荧光屏时红时绿的光幽幽地印在他惨白的脸上。
　　“Hi.”他看到我出来，扭头对我微笑。
　　“你不睡觉的啊？！”我不禁皱起眉头。连我这种习惯晚睡的人都觉得困了，他竟然全然没有睡意。也难怪他的黑眼圈那么夸张……

　　“还没觉得困，我只要睡很少时间就够了。”他说。
　　“你……神经衰弱？”话一出口才发现这不是可以对着老师说的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算了……不过大概是对他的厌恶感太强了，所以口不择言。他什么人嘛，懒在学生家里不肯走，大半夜还在看电视（虽然没开声音），哪有老师这样子的？
　　不过他对我恶毒的话并不介意的样子，反而摸了下头。“大概吧，要想的事情太多没什么时间休息，也就习惯了。没事的时候也不太想睡。”

　　……看样子……他真的一直很忙啊，并不是游手好闲成天闲晃的人。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老师，我对他的态度是不是……太恶劣了……我忽然有点动摇了。“要不要喝点什么？”我问。

　　“……”他看着我，眼睛忽然发起光来。“有没有巧克力牛奶？”他问。

　　还好喜欢喝甜的姐姐买过巧克力牛奶没喝完，我倒了一杯在微波炉里加热两分钟递给他。他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抿了一口，似乎完全不怕烫，只是万分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好喝好喝，谢谢你啦！”
　　“不客气……”看他夸张的样子，我有点困惑……当真这么好喝？走回厨房自己倒了一点尝尝……呃，甜的腻死人，还不如普通牛奶好喝。这种东西怎么会让他露出如此幸福的表情啊？果然是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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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早起来打着哈欠走出房间，他还在沙发上，不过不是坐着是躺着。电视已经关上了，走过去摸摸后面，还热着，看样子根本没关多久。真搞不懂不开声音的电视有什么看头，这家伙竟然看了一晚上！我摇摇头，进厨房弄早饭。

　　……我坐在桌边开吃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我看。无视他！
　　……他又不是我家人，轮不到我给他弄东西吃。故意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气死他！

　　他看着看着，竟然不知从哪掏出一碟奶油蛋糕来，左手端着，右手拿着小勺子吃起来。“还是甜的东西好吃。”他嘀咕着说。
　　“不要吃到沙发上。”我站起来，端着空盘子向厨房走去。

　　拎起书包出门的时候，他立刻跟了过来。“带我一起去学校吧，月。不然我又会迷路。”
　　我懒得理他，径自向车站走去。我大步流星，他总是能紧跟在我三步之内的地方。在路人看起来是怎样一幅怪异的画面啊……一个走得飞快的高中生和一个和他寸步不离看起来邋邋遢遢的青年。

　　在车上，我找个空位坐下来，他毫不犹豫地在我旁边坐下来。我向里面挪了挪，假装不认识他。他也不在意，眼睛盯着窗外一直看。
　　“那片海真漂亮啊……”他咬着食指自言自语。我看向窗外，远处依然是那片难分彼此的海天一线。——确实好过旁边人那张痴呆的脸。
　　“我以前住的城市在内陆，所以从来看不到海。”他继续说。似乎是说给我听的？我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他也无所谓，自顾自继续说。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来到这个城市，第一眼就爱上了这片海。你听过海的声音么？”他问。我愣了一下，不自觉看向他；他却不在看我，只是望着窗外那片蓝，满眼憧憬的神色。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情况多少有些尴尬。他也本不是为了要我的回答而问，所以依然望着窗外做痴呆状。
　　我终于忍无可忍站了起来。

　　“……What’s the matter?”他也终于回神，抬头看我。
　　“到站了。”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