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盼藤萝夏》才卷朱帘

4、记忆

　　“——然后呢？”

　　我被夫君圈在怀里，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听到他的心跳——不算快，却沉稳而有力。

　　“……当年在宫里迷了路，无意入了镜花殿，自此便记在心上。每每偷得空闲，便去寻卿——然父亲告我曰，若要娶得卿，必先有功名，待时辰到了，必将替我向皇上求娶——我便立志发奋而已。怕分了心思，便再未暗度镜花殿。”

　　十五那年，我大病初愈，父皇突然召我去，为我挑了十几个教养嬷嬷教授礼仪；十六时，我便坐上花轿，嫁给了右丞相之子。年方碧玉的皇七公主便一下成了瞩目——皇城上下，包括父君都未曾料到，那个名满京都的丞相公子居然选中了最不起眼的我；而对于他，我的认知仅仅在于绝佳与几面之缘二字，再无他感。

　　——我曾听未嫁的皇姐谈论过他的。文成武就，要职在身，体貌绝美，洁身自好——能让最眼高于顶的皇室公主们青睐有加的，定非等闲。

　　道我七公主年岁尚小，但自认为心思淡泊，便也无甚念想。

　　——但我是公主。再不受宠，却也早已有此觉悟，未有心上人，已是万幸矣——然不知为何，当他说欢喜我时，我想到的，是病愈后睁开眼时兰婶悲伤的眸光——仿佛透过我，看到了什么消逝去。

　　“……君，可欢喜于我？”

　　他听到我问，愣了一下。我感觉到他动作小心地将我的头放在膝上，他的发水稠般垂下，铺了我满身——

　　不对，那应是一片藤萝紫。

　　“……然，甚喜。”

　　初夏的夜风透过轩窗，卷来几许甜气。我闭着眼，昏昏欲睡，迷蒙中突然记起了不知何时的画面——青瓷壶热气轩邈，日光从密密匝匝的藤萝间落下，斑驳在书页上，还有琉璃般温柔晶莹的浅紫色与水稠般的发丝。

　　——他像是一大片盛开了的紫藤，凝脂般洁白的肌肤，绝色的眉眼，眼眸与发丝是温柔晶莹的浅紫。

　　……他是谁？迷蒙间，我可是梦到了藤萝幻化的妖精？

　　我不知，但又仿佛记起了什么。初见时的讶然惊艳到三人一同的点点滴滴，再到我的突然大病，最后的记忆是一片紫，浓烈而哀伤地铺满了我的整个碧玉年华。

　　……为什么要那么傻，我的藤萝？

　　——是因为了我及笄那年的那场大病，才放弃了自己辛苦了百年的修炼，甚至搭上了性命；而为何，又要把我关于你的记忆抹杀了去？

　　怎么会忘了你，怎么忍心忘了你，从此就这么仿若无忧无虑地活下去。

　　“……夫君。”

　　“……何事？”

　　“妾欲满植藤萝于庭中，伺其亭亭如盖，则若霞披锦织，定美极矣。”

　　“——如卿愿，吾必命人植一庭藤萝。”

　　——以此，来记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