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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虽然久不经雨淋,但在日晒下,紫竹根部颜色已微微与竹身有些差距。柳飞卿随手拿布拭了拭水气,却隐约摸到几道凹凸刻痕。

      「杜制?」柳飞卿将紫竹移近至眼前,刻痕原是两个篆印落款,赭红但不张扬的安躺在竹根上二寸之处。

      制什么?制这把伞吗?如是制者本人,为什么要弄个手柄将名字遮起来?

      柳飞卿越想越胡涂,甚至拿紫竹当棍子敲了自己的脑袋几下,痛归痛,但依然理不清头绪。

      直到他又一次抚上那看来沧桑老练的刻字,手指如着魔般慢慢将紫竹管靠近双唇边……

      唇未及,突地一阵酥麻兜头而来,他双手一震,差点又要把竹管摔落地上。

      「看起来,『你』倒是像箫管多过于伞啊!」

      柳飞卿怔怔念道,此时紫竹正躺在他枕边,映着月色,和着本身的淡紫匀出微弱的光芒。

      ☆☆☆

      「这上好玉屏紫竹,怎堪如此遭遇?」

      柳飞卿盘腿坐在榻上,听着矮几对面的乐匠赵敬不住哀叹。南北二赵家位于崇仁坊南而近平康里,专以造乐器、修乐器为业,家族在掌礼乐杖仪的太常寺,以及管燕乐俗乐的教坊均举足轻重。柳飞卿身为邻居,又常在平康出没,自和他们有几分交情,要论丝竹管弦,当然隔天晌午便前往拜谒。

      赵敬声音微颤,双手来回抚触犹然微潮的竹身,「幸好早涂上桐油,否则遭水淋浸,就这么毁了……」

      「咳!」柳飞卿呆坐半刻,不断听着赵敬反复的自言自语,只好礼貌的轻咳一下提他回神。

      赵敬猛地抬头,缓缓道:「紫竹一般寿命八年,制管子以六七年为老,一二年为嫩,老者音色干瘪,嫩者音色虚荡,以四年熟竹为佳。刚采的竹子质地湿润,须经两年自然风干,方能钻孔削口,否则竹皮易收缩,影响音色音准,若强加烘烤只会使竹脆折褪色,制成的管子音色单薄,不堪长用。」

      「管子」是乐师对箫笛类吹管乐器的总称,吹小管即是吹梆笛之类的小横笛,其它尚有箫管、大管等等。

      「此为四年之紫竹上品,管身直挺清扬,千载难逢,敢问柳公子从何得来?」赵敬夫子解经般解释一长串,终于问出重点。

      才摸几下,便看出这么多线索,柳飞卿不得不感叹术业有专攻,也庆幸自己神推鬼使找上他,「不瞒你说,这本来是把伞柄……」

      「伞柄!」赵敬大惊失色,双手撑桌而起,双眼死瞪着柳飞卿,「清泉濯足,背山起楼,烧琴煮鹤,大剎风景者不外如是!」

      柳飞卿侧身躲过他雷霆势头,状似冷静的续道:「赵师傅息怒……这伞不是我的,在下只是受托而来,欲找出此竹原主。」

      柳飞卿斜指位于竹根的刻印,赵敬这才吶吶坐回原位,仔细端详落款。

      「杜制?」赵敬发出与柳飞卿一样的疑问,柳飞卿只能反问他:「请问赵师傅可认识姓『杜』的制管名家?」

      赵敬半晌长考,最终还是摇头道:「除我们南北赵家世代传艺,长乐、光宅两外教坊亦有不少制笛高手,柳公子或可访问一二。」

      有异于属太常寺管辖的太乐局、鼓吹局等雅乐机构,教坊直属宫廷,并有内外之分,内者于蓬莱宫侧,专为皇家宴席演奏燕乐俗乐,外者负责训练女乐、舞者供内廷之用。长安和东都洛阳均各设左右外教坊,其中位于长安左延政坊者善舞,右光宅坊者善歌,然而但教坊乐师有二、三千之数,能制管的起码也成千上百,人海茫茫,该如何寻出这不知名的「杜师傅」?

      柳飞卿以手撑头,一时也不知怎好,总不得现下才将拆得七零八落的竹子全数送还崔相河吧?

      「制管子我不敢认第一,但修管子我认第二还没人敢认第一。」

      赵敬陡发豪语,身为器师的他彷佛见不得美玉蒙尘,不待柳飞卿答应,便从矮柜拿出锉刀、砂纸、小锯、胶水、乌木粉等工具整治起紫竹。

      柳飞卿瞠目而视,但见他手艺熟练,便也放心任他而为。赵敬的确不负其言,他先把被伞钉钻的坑疤的竹端小心锯下,以锉刀磨了两端管口,再将乌木粉均匀洒在竹身不禁热胀冷缩而开裂的细缝,最后以胶水敷在木粉上,等阴干后方细细用砂纸磨平。过程说来简单,但足足花了大半时辰。

      「师傅果然名不虚传。」柳飞卿看得兴起,忍不住赞道。

      赵敬眉间却不见喜色,「然此凿孔难收,恐怕得将就着开音孔,音准堪虑。」他手指原为伞码处的小方孔,也就是收伞开伞的按钮部分,充当伞码的小木片虽取出,但凿孔过大,即便用木粉补起,也容易在另加凿孔时破裂。

      「时也命也,夫欲何言?」柳飞卿语带玄机,赵敬力有不逮,也只好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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