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夜横

1、雨中邂逅

　　每一段故事的结束都意味着另一段故事的开始，我的故事结束在雨中，也开始在雨中。
　　相恋了四年的女友有一天对我说她厌倦了这个城市的生活，她想去外地走走，重新寻找一些久违的激情。我没有阻拦，长期的相处我们已经形成了默契，我明白她在想什么，于是我们分手了。
　　像所有离别的故事一样，那天也下着雨，也是在黄昏，而且很大。直到火车开走的那一刻，我才茫然地走出了车站。有些情绪是要事后才能宣泄的，尤其对男人来说。此刻我感到生命里像有一种东西被抽走一样，浑身软绵绵的，脚下东飘西荡，全无着力。手上的雨伞也越发沉重了，眼镜已完全模糊，哗哗的雨声在我耳边已经幻化成轰隆隆的车轮滚动和一声声的汽笛长鸣。
　　什么时候伞下闯进来一个人我竟没有察觉，是个女人，而且是一个面庞很清秀精致的女人。雨水打湿了她的秀发，有几缕贴在额头和双颊，此刻她正看着我，有点不好意思。
　　“雨太大了，我又没带伞——所以——一着急就冲了过来，你——”她尴尬地笑了笑。
　　“你不介意吗？”我没有说话。
　　“你——你是去送人的吧？”她又试探地道。我依然沉默。
　　其实她根本不知道，此刻在我心里，这个世界与我好像都不存在一样，所以更不会去关心和注意一些人和事了。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我，只想让这场大雨把我包围，然后再把我淹没，或者把我冲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我漫无目的往前走着，她也跟着我，躲在我的伞下。我有时不经意撞到她，她会撅起小嘴，嗔怪地看着我。
　　“来送女友的？你们分手了？”她显然并没有死心。我还是不语。
　　“那——你不说话就等于默认了哦！”她扮了个鬼脸。“我厉害吧？”她甚至得意了起来。
　　面对这样的丫头你能做什么呢？我终于忍不住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她竟然高兴地跳了起来，头却撞在伞骨上，疼的大喊了一下。惹得周围的行人都不由自主地往这边看来。
　　“我还以为你是哑巴或者木头人呢！”她边揉头边说道，“没想到还是装的!”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喂——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分手有什么大不了的？”她像大人安慰小孩似得拍了拍我的肩膀。我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凭什么认为我是来送女友的？又怎么认为我们分手了？”我反问道。
　　“这有什么难的？你看这时间，地点，人物，事件都完全符合。”她窃笑道。
　　“那你可得给我解释清楚了，要是有一点对不上，那就——”我装着威胁她。
　　“那就什么呀？谁怕谁？切——”她不屑道。
　　“好，你不怕，你厉害，我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快说吧！”我顺势夸了她几句。
　　“这才像话嘛！本姑娘就勉为其难告诉你！”显然刚才我那几句话对她很受用。
　　“首先说时间，现在是深秋之际，黄昏时分，而且今天还下着雨，有没有听过‘秋雨梧桐，黄昏更添离愁’这句话？”我点头。
　　“其次说地点，这是什么地方？车站呀！到这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要么接人，要么送人。你肯定不是接人的，我看见你一个人从车站里面出来了，你是送人的。‘离别的车站’这首歌就是唱你的。”我再次点头。
　　“再说这人物事件，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刚才失魂落魄的样子，我这么一个大美女在你身边你都不知不觉，无动于衷，好像你失去了全世界一样。所以根据以上种种迹象推断，本姑娘认为你和女友分手了，你今天是来送她的。你说对不对？”
　　我彻底被这丫头征服了，就我分手这件事，她竟然分析的有理有据，引经据典，诗词歌曲都用上了，刚才的惆怅被她一下扫清了不少。我忽然觉得她有一点可爱，看着她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样子，我又忍不住笑了。
　　雨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渐渐地又开始起风了。秋雨就是这样，淅淅沥沥，绵绵不绝，好似真如这丫头说的那样，这个季节，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和心爱的人上演分手的事件是再合适不过了，还真的有影视剧里面那种意境。
　　我问她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反问说我都可以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不行？我被噎得一时无语了，又开始了沉默，气氛顿时又尴尬了起来。过了一会儿，还是这丫头主动，又是她打破了僵局。
　　“喂——”她冲我喊了一下，我没有理睬。“喂——你这人怎么了？人家和你说话呢！”这丫头竟然故意撞了我一下。我刚要发作，她又撅起了嘴，嗔怪地看着我：“人家以为撞木头上了，没想到还是一个活人呀！”这句话扎得我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彻底瘫痪了。
　　“我有个建议，你看——现在下这么大的雨，天又冷了，你现在又是这种情况，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回家——你肯定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尤其是女孩子——这样吧，我刚好饿了，你请我吃个饭，我听你倾诉一下，怎么样——这个买卖划算吧？”
　　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像看一个外星人似的。“有那么夸张吗？”她又嗔怪了，“男子汉，大丈夫，连请小女人吃个饭的勇气都没有——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火锅，很地道。”她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我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只能任其摆布了。
　　我被她连拖带拽地弄进了这家火锅店。其实我没有一点胃口，只闷头喝酒，倒是这丫头真像她说的那样饿极了，一阵狼吞虎咽，也不怕烫了嘴，吃得大汗淋漓，热气蒸腾。
　　我端着酒杯，注视着吃相和长相严重不符的丫头，在火锅蒸腾的热气中，我的眼镜又开始模糊了，眼神也有些迷离。不知道是不是幻觉的缘故，我发现眼前这丫头和我记忆中的某个人是何其的相似，不对，不是相似，简直就是一个人。
　　突然我的额头一阵疼痛，我发现这丫头竟然用筷子戳了我一下，而且正用嗔怒的眼神注视着我，眼镜瞪得圆鼓鼓的。“你干什么？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美女吗？瞧你那色样！”我一下被拉回了现实，感觉尴尬至极，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不断给这丫头道歉。看着我惊慌失措的样子，这丫头却又噗嗤一下笑了，女人真是琢磨不透呀！
　　“其实不是不让你看，只是我不喜欢吃饭的时候别人老盯着我，我会感觉很不舒服。”丫头的语气又突然温柔起来，脸上竟然泛起了几丝红晕。“其实我刚才没有看你，你别误会，我是看火锅呢，看——”我又语无伦次地解释了起来。
　　“算了，别解释了，越解释越乱！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这么害羞，倒像是小姑娘似的。”这丫头又开始拿我开涮了。
　　“对了，这家的火锅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嗯，不错，味道很好！”我装模做样地夸道。“好你个头呀！你根本就没吃，还装？”我一下被这丫头说穿，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理解你的心情，不过饭也得吃呀！你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不就是分手嘛，多大个事呀——改天姐给你介绍一个，保证和姐一样是个大美女。”
　　我被她又逗笑了，我决定在她面前不能老是这么被动，不能一味地回避，要拿出男人的风度来，不能让这小丫头看不起。
　　“这才对嘛，男人就应该这样！说说你和她的事吧，说出来你就痛快了，我这里当你的专职听众，咱们边喝边谈！”
　　至于我以前那段感情经历在此就不说了，我想要说的是交谈的过程中我知道了这丫头名叫齐思雨，以前是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不过现在是高铁里的乘务人员，也叫高姐，和空姐一样，不过工作高度不一样。家里还有父母和一个哥哥，都住在本市。
　　那天我喝了很多酒，这丫头也陪着我喝，好像酒量比我还大。后来我就渐渐地不省人事，趴在了桌子上，至于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反正醒来的时候发现就躺在家里的床上。好像那天只能是这个丫头送我回家，但是我一直不相信她能扛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