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缘·十日》天*****生

2、承

　　不归路，本是苦境武林人士惯用的决斗场所，毕竟比起布局机深，层出不绝的阴谋阳谋，最直接的武力碰撞，刀剑的交锋才是江湖人最惯用的解决问题的方式。虽然经常有血腥场景出现，但是由于各种理由不怕扫到台风尾来看热闹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但此时的不归路上，遍地白骨，毫无生气的大地上只有一个白衣僧人低着头，口中喃喃念诵着经文，一步步地踏出，为这些亡灵超度。

　　没有过多的停留，带着满心的疑惑，佛剑继续向琉璃仙境走去。他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的任务。

　　邪气更浓了。

　　佛剑听到了打斗的声音。这一路上，除了尸骨，他没有看见过活人。这下他便动了念，与其胡乱猜测，倒不妨找一个人来问问，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三十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纵跃，掠过那些早已枯萎腐烂的树木，他来到了战场的中心。一个黑发的少年手执长剑，在战圈之中不断地腾挪闪避，一手剑法守得滴水不漏。围攻他的是几个面目狰狞，口露利齿的男女，他们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议，一阵阵刺耳的如同指甲刮动玻璃的声音响起，一名女性向少年扑去，锋锐的手指连续击中剑脊，逼得黑发少年连连后退，另外几人趁虚而入，攻击角度各有不同，却异常刁钻。

　　少年被鲜血浸染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转身，拂袖，一手出剑，一手挥掌，只是略微一偏让过要害，便是一阵如惊涛骇浪般的真气狂涌而出，生生将距离最近的其中一人爆成漫天血雾。因为无数次攻击而终于支撑不住的长剑化作无数细小锋锐的碎片，每一片都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冲向来人，瞬间逼退众多围攻之敌。而来不及退出攻击范围的，则是步入了那个爆体之人的后尘。

　　不过是兔起鹘落之间便连杀数人，佛剑心中暗道了一声好，这数人的实力比起这少年来说都不过是伯仲之间，更何况少年的身上似乎还带着伤。

　　少年冷冷地凝立当场，眼中却已经蒙上了淡淡的血雾。少年已是气空力尽。只余最后的骄傲和意志支撑着他。他不能倒下，半截断剑支撑着半跪的身体，倔强地一一扫视着那些围攻者。

　　看出了便宜，围攻者们还待再上，一道圣光如破晓的晨曦般划入战圈，凡是稍稍靠近的却是瞬间被化作点点灰烬，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声叹息，佛剑接住了刚刚好倒在他怀里的少年。

　　佛牒出鞘。

　　在刚刚的战斗中，佛剑已经感觉到，那些围攻者并非人类。他们没有心跳，没有体温，外露的獠牙以及围绕全身的邪气，分明是……活尸。

　　一道圣气直冲天际，冲破了漫天的黑暗，佛剑背着少年，一路向前。更多的围攻者，却一一倒在了佛牒之下。

　　终于脱出了重围。佛剑感到背后的人动了动身子，似乎是醒了。

　　“佛剑……”淡淡的声音，还有一丝沙哑，却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给人以温馨和宁静。天地寂静，只有这一个人声，似乎还在提醒他，他还活着，而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人”活着。

　　佛剑停下脚步。他并不认识这个少年，这个少年却能叫出他的名字。心念电转，他将少年放下，暗运真气为他稳定伤势。

　　“多谢。”

　　少年对着他，脸竟然突然红了一下，仿佛半夜偷糖吃被大人当场抓住的小孩子。

　　“对不起。”少年低着头，有点局促地道歉道。

　　看着佛剑一脸的疑惑，少年解释道：“我知道我不应该救人，但又实在看不得他们受苦……一时冲动就……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佛剑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他能够感觉到少年对他的亲近和熟稔。这十年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佛剑，我累。”少年喃喃地说道，如一只受伤的小兽，少年蜷缩成一团蹭到了佛剑的怀里，随着真气不断地输入，呼吸渐渐均匀了起来。

　　佛剑的胸肌在苦境算是数一数二的厚实。这一点他的好友剑子曾经吐过嘈，当然，不是当面。

　　“佛剑。”

　　“嗯。”

　　“对不起。”

　　“……”

　　少年的神智不太清醒，只是一个劲地跟他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佛剑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在他每次唤着自己名字的时候轻轻地“嗯”一下，表示自己在听。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小，接近于呢喃，最后终于睡着了。

　　佛剑盘膝坐在地上，生起篝火，少年的伤不宜移动，打发了几批敌人之后，似乎知道了这个和尚的厉害，小喽啰们都避的远远地，却是——山雨欲来。

　　不知为何，他没有将少年移开。少年在佛剑的怀中睡得还是不安稳，嘴唇微微翕动，一手紧紧地抓住他的右手。少年的衣袍在刚刚的战斗中破损严重，佛剑顺着被抓住得手望去，看见了少年的手腕上有一串佛珠。

　　很眼熟，佛剑心中一动，伸手入怀摸了摸自己常年随身的那串佛珠。

　　玉色的脖颈，能够清晰地看见流淌着鲜红色血液的颈动脉，随着心跳声欢快地跃动着。由于长期不见阳光导致苍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包裹着纤细的锁骨。或许是手上颇重，少年的呼吸有些急促，乃至从面颊乃至到锁骨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绯红。

　　诱惑人心。

　　佛剑一声轻叹，无月的夜，冷的像冰，死亡，寂静和寒冷，足以让任何一个人感到恐惧和孤独深入骨髓。佛剑解下一身僧袍，披在了少年的肩膀上。似乎感到了外来的温暖，少年向温暖的源头靠了靠，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篝火在寒风中摇曳着，远处影影绰绰地有不少活尸徘徊，渐渐聚拢了来，却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不敢靠近。虽然不惧，但是身边带着伤员，终究不太适合战斗。佛剑收起佛牒，用衣袖为少年拭去了脸上的血迹和尘土。

　　少年有很清秀的脸，看到他的漩涡眉时，佛剑才确定了他的身份。

　　清香白莲素还真之子，素续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