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迷》七月的七

9、Chapter 9

　　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陆生有些想笑，律师的大脑沟回构造都比较特殊吗？还是说只有言瑾是这样，会问出这样显然是废话的问题。

　　一个单身未婚女人怀孕了，孩子的父亲都找上门来想要承认孩子，并且承诺给予婚姻，如果她犹豫或者拒绝，这些情况都在可理解的范围之内，可是她居然问你为什么要和她结婚？

　　“你认为呢？”陆生把问题又抛给了言瑾，作为一名领导者，他习惯用问题来回答问题，他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王者气质，这样的对话形式往往能将谈判方以及下属逼得哑口无言。

　　向来巧舌如簧的言瑾第一次敢到词穷，她不敢去猜陆生的意图。他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呢？如果是因为她肚子里的那条血脉的话，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找上她。

　　如果说是爱，那就更可笑了，难道他春风一度之后发现不可抑制地爱上了她，于是再故意找到她工作的事务所并与之合作来创造和她的相遇机会吗？这样的剧情设定未免太俗不可耐了。

　　“我并没有想让你负责。”聪明如陆生，言瑾自然是敷衍不了，不如大家坦诚相见来得痛快。

　　“那如果我想负责呢？”

　　“你能不能不要用问题来回答我的问题！”言瑾隐隐有些怒气，这陆生还打不打算好好谈了？老是用这样的方式来说话，这又不是在他的谈判桌上！

　　“你又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装成一副自己不稀罕的模样？”陆生也用同样的语气回她。

　　被说中，言瑾动了动嘴，却说不出话。她曾经多么的单纯天真，才会被有心的人利用陷害，以至于她差点失去做母亲的权利。于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到伤害，她把自己伪装成一副强势的模样，这样就不会有人来伤害她。

　　她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来着？逐渐陷入会议中，言瑾的脸上挂上了有些凄凉的笑。

　　见言瑾的表情终于出现裂缝，陆生竟觉得轻松了许多，他耸耸肩，说：“好，我们好好谈。我只有一句话，我们结婚。”

　　“理由呢？”言瑾穷追不舍。

　　“很简单，你怀了我的孩子，要让他顺利地生下来，你就必须有一个婚姻做保障。我不可能让我的孩子从小没有父亲，刚好我也到结婚的年纪了，我没有年轻人那样的精力去辛辛苦苦地追女孩子，谈一场浪费时间的恋爱。在工作上，一个已婚的形象对于我来说是利大于弊，我也希望每晚回到家面对的不是漆黑冰冷的空间，也希望能够有一盏灯在等待自己。”陆生叹笑，“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就要学会看清事实，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该抛弃，好好过日子才是最实在的。”

　　人在年少时，总对爱情和人生抱着美妙而极高的期待，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被时光打磨掉身上的棱角，终究被迫相信现实是残酷而冰冷的。一路跌跌撞撞，终究逃不过千年的定律，屈从于现实的温暖更加实在。

　　陆生年轻时也曾有过一腔热血和一方柔情，也曾许诺过天长地久，发过海誓山盟，最后呢？被命运无情地摆了一道，跌坐在大雨里哭得毫无一丝男人气概可言。于是他开始留恋声色场所，放纵自己，一年年下来，也早已厌倦了那样腐朽而荒废的生活。他现在对于婚姻的的定义就是一个家，两个人，能够互相取暖，让你不论何时都不会是孤军奋战。

　　言瑾笑了，陆生果然是来谈判的，利弊都分析得一清二楚，他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是笃定了她不会拒绝是吗？

　　“你觉得婚姻是如此的随便吗？”对一个仅有过一夜露水情缘的女人都能谈及。

　　“不，只是时间刚好，而你出现了。”陆生顿了顿，“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婚姻？”

　　言瑾摇摇头，“都不是，我想，幸好你说的不是因为你爱我，不然那样我会拒绝得更快。”

　　“你不相信爱情。”陆生用了肯定的语气。

　　“你相信吗？”言瑾笑着反问，陆生这样的人，对于人生和爱情能有如此大彻大悟的理解，不可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真正把爱情当游戏的人，是断然不会像现实低头的。

　　你相信吗？换在十年前，陆生可以很确切地回答“是”，可是十年后的现在，你让他去相信那个应该属于年轻人的东西，这可能吗？

　　“看吧，你也不相信。”

　　“这不影响我们今天的谈话，但是或许我们有这个共识是一件好事。”陆生正色道：“所以，告诉我你考虑的结果。”

　　陆生无疑是有魅力的，男人爱美女，女人也爱美男。相比貌似潘安的类型，言瑾更喜欢陆生这样有内涵和气质的男人，这样一个男人向你求婚，如果那算是求婚的话，你能无动于衷吗？

　　言瑾不能。

　　女人对于婚姻都是有程度不一的恐惧的，毕竟在自古来男女都不可能平等，在婚姻关系上女人是处于劣势地位的。比方说，一个三十岁的离婚男人，有可能找到风光无限的第二春；女人呢？有可能就要去替别的男人养孩子。

　　“在这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

　　陆生挑眉，示意她轻便。

　　“你有前女友吗？”

　　“有。”

　　“你有未婚妻吗？”

　　“……没有。”

　　“有青梅竹马暗恋你多年的发小吗？”

　　“……”

　　没有得到回答，言瑾也不强求，继续问：“有计谋多端的女秘书或者助理吗？”还没等陆生做出反应，她又恍然大悟道：“哎呀，不好意思，你的助理是男人，至于秘书……”

　　陆生心下好笑，深吸了一口气，用一种有些奇怪的表情看着言瑾，仿佛是在探究，又仿佛是不解，言瑾耸耸肩。

　　“最后一个问题，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妹吗？”

　　陆生嘴角一扬，盯着言瑾那张笑得灿若夏花的脸看了半天，低声笑开了，仍旧不语。

　　言瑾也是如此。

　　“好吧，我们结婚。”半晌，言瑾巧笑着开口，“能有勇气和一个律师谈婚论嫁还面色不改，我就想给你点一万个赞。”言瑾被孟丹她们几个小女生影响，也学会了现在网络上流行的说辞。

　　这算是被夸奖了吧，陆生莞尔，其实他也不是胸有成竹的，尤其是两人正式交锋的时候，他发现言瑾比他想象中的更加沉着冷静，有些不像女人。

　　“我们拟一份婚前协议，你有问题吗？”

　　“没有。”言瑾心里哂笑，你不说我也要提出来，你当我的脑子跟你以前那些女人一样是做摆设的吗？

　　陆生点点头，变魔术般的拿出一个文件袋，手指轻动打开按扣，从里面抽出了几张纸，上面密密麻麻地印着一整页的字。

　　言瑾简直想给他击掌叫好，果真是有备而来，说不定还是蓄谋已久，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能为他所图的。

　　“你看下是否有什么问题，没有问题的话，补一份你的财产公证就够了。婚后我们住在我的公寓里，上次你去过。”陆生的语气，俨然把她当成了他的谈判对象，他倒不觉得有何不妥，把文件递过去之后端起桌上地茶喝了起来。

　　言瑾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协议没什么问题。”

　　陆生微讶，她不用看细节吗？

　　言瑾有读心术似的，眼珠子一转，好笑地说：“难道你有那个自信能够蒙到一个律师吗？不过我还有几点提议，或者说是建议。”

　　“我尽量满足。”

　　“第一，对于丈夫的要求，我只有一点，从身到心的忠诚。当然，这个心不是说你只能爱我一个，更何况我们之间没有爱情可言而是就算你爱着别人，也把你的心给我藏好了，我不想戴绿帽子。所以，你的秘书可以换了。”

　　“呵，”陆生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笑，“那谢中祁呢？”

　　“面对着女士还要这样咄咄逼人，很没有礼貌。”

　　“我希望这一条你也能做到，我也有情感洁癖。”陆生说的是实话，如果只是女伴的话，并不会有这样的要求，可是妻子确实要和他的名字绑在一个户口本上的人，哪能随意。

　　“当然，我也是那么想的。”

　　“第二条呢？”

　　言瑾不疾不徐地抿着茶，不急着开口，陆生等着她放下茶杯，可是她仿佛不打算再开口的样子。陆生屈起食指，用指关节在桌上敲了敲。

　　“我想到再说吧，就先这样。”

　　周一早上刚七点，陈立泽出现在言瑾的公寓楼下，被请上车后才发现陆生竟然已经坐在后座上。言瑾从包里拿出自己的财产公证给他，他看也没看就和剩下的那几张协议一起放进了文件袋里。

　　开车的是陈立泽，言瑾记得上次明明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不免有些好奇地朝驾驶室多看了几眼。

　　陆生觉察到她的动作，开口解释道：“老张今天休假。”

　　言瑾侧头朝陆生看去，陆生又点了点头，言瑾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老张”是上次的那个司机，而他……竟然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他们是今天第一对来登记的。今天不是有着特殊数字的日子，也不是什么节日，竟然有人在刚开门就来登记了，工作人员有些惊讶，惊讶之余还是祝福他们，这祝福倒是有些程序化了。陆生搂着言瑾，淡笑着向工作人员表示感谢，陈立泽立马拿出喜糖分发给几个工作人员。

　　从民政局出来到车旁的这段路程中，陆生的手一直搭在言瑾的腰上，上车的时候还先小心地扶她上车后自己才从另一边上去。

　　这动作落在言瑾的眼中就是另一番意思了，不就是担心你的孩子嘛，不用，我也不想他出什么意外，我比你心疼着呢。

　　“婚礼过后再办，你是否有意见？”

　　言瑾一愣，还要办婚礼？他们不是领个证就结束了吗？

　　陆生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你不想办婚礼？”

　　“孩子生下来再说吧。”反正他们都要离婚，虚情假意的婚姻就够了，何必再拉着亲戚朋友来演一场戏呢。

　　陆生也不强求，临近年底他的事挺多，的确分不出神来去操办打理一场婚礼，言瑾的话等于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他顺势而下。

　　“也好，医生说你现在身体很虚，还有些贫血的症状，我会请一个有经验的保姆回家做饭，或者你告诉你母亲？”陆生没有试探之意，是真的在询问她的意见。

　　“你找人吧，我妈身体还没完全好，不想麻烦她。”

　　陆生调查过她，当然知道她母亲现在的确切身体状况，她无疑是在找借口，加上她刚才对于“婚礼”的讶异，陆生不说百分百，至少有八成确定她是打算生完孩子甩手走人。可是他是无比认真的对待这次婚姻的，一片真心被这样对待还真的很不好受，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自己被一个女人逼婚，也不会有多心甘情愿。

　　他不求能和言瑾摩擦出什么轰天动地的感情，两个人柴米油盐细水长流就足够了，生活就该是那样的。

　　突然想起什么，他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陈立泽从后视镜里看他，他用手指了指副驾前的抽屉，陈立泽把车停靠边，照着他的指示从里面拿出一个深蓝色天鹅绒的方形盒子。

　　陆生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接过陈立泽递过来的盒子。

　　言瑾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这样的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不言而喻。

　　当那圈银白色真的套在她的无名指上时，她害怕了。之所以答应结婚，是因为陆生说得句句在理，他们各取所需，不言及爱，这样双赢的条件放在面前不可能不心动。

　　然而现在，她突然醒悟自己真的已经结婚了，而这个还握着自己手掌的男人，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几秒钟之前，他将那圈点缀着一颗不大不小的钻石的戒指套到了她的无名指上。

　　陆生的手指有些冰凉，不断地从她的手上摄取着热量。将戒指套上去后他摩挲着她的每一根手指，仿佛那是什么珍爱的宝贝，言瑾确定陆生的表情是从所未有的严肃，最后，他的手指一滑，与她十指相扣。

　　“言瑾，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妻。我们不谈过去，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