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驰骋（已出本）》烛星

3、3

　　经过一夜的休息，当晨光将金辉洒在这些被风沙湮没了的荣耀之上，商队中有人早早地起来，面向初升的太阳开始每天例行的晨祷。
　　林九睁开眼睛，一夜的休息让他的精神头恢复了不少。
　　“年轻人你醒了，”夏依扎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木碗，“来吃点儿东西，我们今天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多谢。”林九接过碗，碗里盛的是浆糊一般的食物，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闻起来也很膻。不过作为行伍之人，林九清楚自己眼下最需要的是恢复体力，而补充体力的最佳途径自然是吃东西，所以他屏住一口气，一仰头把碗里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奶煮出来的糊糊喝下去，然后深吸一口气，把碗放到一边。
　　“呵呵，这骆驼奶很补的，你很快就能跟从前一样健壮了。”夏依扎笑着说，“年轻人你还真是命大，很少有人能从沙漠魔鬼的圈套中幸免于难。”
　　“察宛呢？”林九目之所及之处，并没有看到察宛的身影。
　　“他们几个年轻的到前面去探路了，”夏依扎说，“这沙漠中虽然看起来到处都是路，但是只有一条是真主指出的正途，由明尊照耀着，其他都是魔鬼用来害人的陷阱——你再休息一会儿，等他们回来我们就上路，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到下一个绿洲歇脚。再过两天就能看到关城了。”
　　林九点点头没说话，夏依扎当他还没完全恢复，就自顾走开去整理骆驼和毛驴身上的驮货准备启程去了。林九盯着面前的沙子有一会儿，刚才那位老人说的话让他有点儿在意——最近从洛阳传来命令，言有情报称远走西域销声匿迹已久的明教近期有返回中原的意图，通令驻守边关的天策将士严密注视西域往来人员。不过转念他又把这个想法甩到了一边，就算明教要返回中原，应该也不会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回来，而且他听说明教在西域有很多信众，尤其是回纥人几乎全民信被他们称为摩尼教的明教，所以这么想来老人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
　　“吓！”就在林九整理了一下情绪准备起身帮忙的时候，一抬头忽然发现察宛的脸就放大在他面前，如果不是夏依扎老爹已经把碗拿走了，他一定会把木碗直接扣在察宛脸上。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很吓人么？”察宛一边说还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觉得除了有点儿沙尘之外应该没有别的什么。
　　“你是猫么走路一点儿声音都没有？！”林九不习惯跟别人凑得这么近，稍微往后挪开了一点儿。
　　察宛耸耸肩表示他很无辜：“我都喊你好几声了小军爷，是你自己心不在焉啊。我是来问你感觉如何——我们要走了，你行动不方便的话可以继续骑祥祥。”
　　“不用了，我已经好差不多了。”林九站起来活动活动了胳膊腿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
　　“这个给你穿，戈壁上阳光毒，风沙大。”临出发之前，察宛递给林九一件白色的斗篷，见林九一时没有伸手，他挠挠头，“放心，是干净的，我还没穿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着别人的样子用斗篷把自己从头到脚裹严实，他看了一下手中的长枪，提着它步行确实是很不方便，于是他把枪别在骆驼祥祥驮着的行李中，“谢谢。”
　　“那好，夏依扎老爹，上路了！”察宛喊。

　　商队的旅行是沉闷的，除了挂在骆驼脖子上的驼铃发出规则而单调的声音之外，沙漠静得连一丝风声都没有。
　　林九跟着牵着骆驼的察宛并行在戈壁之上，举目望去，除了偶尔出现在视野中的一些干干黄黄的枯草和不知死还是没死的胡杨之外，就是一片沙子的黄色。人走在骆驼的身影中，为了不浪费沙漠中最宝贵的水，所有人也都沉默着，随着骆驼一起在沙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如果不是天上的太阳在渐渐变换着位置，林九觉得在这大漠之中似乎连时间也被炙烤得凝固住了。
　　终于，如夏依扎老爹所说，在太阳即将沉进地平线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了可供歇脚的绿洲出现在面前。
　　绿洲里已经有早到的商队在歇脚，都是沙海中的过客，见面自然很快就熟稔起来，所以在安置好牲畜后，人们就围坐在一堆篝火前面，吃着干粮喝着酒水，畅谈着一路上的见闻，分享着沿途的信息。时不时，还有人拿起乐器弹奏一曲，合着调子唱起异域的歌曲，来排解在沙漠中的孤寂。
　　“怎么，小军爷对这些不感兴趣？”察宛拿着两碗酒凑到林九身边，此刻林九正坐在离火堆稍远些的地方，靠着正在打盹的祥祥。
　　林九摇头：“听着也挺有趣的。”这些商贾的话题他插不上嘴，所以坐在一边当个听众就好了，他接过察宛递过来的碗，看着碗里暗红的液体，“这是——”
　　“大宛产的上好葡萄酒，尝尝看。”察宛说，先啜了一口，“我听说中原有种很受欢迎的饮品叫茶，不知道和这个比哪个更好喝。”
　　林九尝了一口，觉得有些涩涩的：“察宛你是第一次来中原么？”
　　“嗯，夏依扎老爹他们是把从大秦、大食和波斯来的东西贩到中原去卖，我家里的人则刚好相反，”察宛说，“所以波斯我去过几次，来中原倒是第一次。”他转头冲林九一笑，“小军爷我听说长安的姑娘也很漂亮，是不是？”
　　“嗯。”林九含糊地答了一声，长安，他也有两年没回去过了。
　　“那到时候你带我去看长安的漂亮姑娘，还要喝那个什么茶。”察宛喝光碗里的葡萄酒，顺势巴到林九肩上，“好不好？”
　　“茶进了关就可以请你喝，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对于茶，林九并没有多少研究，只觉得是提神解渴的东西，“你来中原难道除了看漂亮姑娘就没有别的目的了么？”不知道是不是那并没有多烈的葡萄酒的影响，他居然没有第一时间拂开贴在他身上的西域人。
　　“看遍漂亮的姑娘这难道不是一个男人很好的人生目标么？”察宛信誓旦旦地说。
　　“……”
　　这时，绿洲周围忽然一阵马蹄的骚动，人们惊惶地站起来，藉着火光，只能看到外面有无数的黑影在晃动，仿佛从地下冒出的魔鬼。
　　“想要命的话，把值钱的东西都放下！”绿洲外面有人在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