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渲紫

13、第十三章

　　待整理好心情回到宿舍的时候董戈雅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宿舍里一片狼藉，衣柜大开着，地上到处都是丢弃的报纸、书籍。
　　董戈雅埋头在书架前整理着，听到脚步声，她头也不回地抱怨：“现在想来，姐姐我的大学真是白念了，你看看，我这书几乎跟新的一样啊，扔掉吧，不忍心，留着吧，我以后肯定不会再看它一眼了，哎，真是令人纠结啊！”
　　宁佳悦抬头看着右手边的床铺，宿舍里的床铺都在上铺，下面的作为书桌和衣柜，她慢慢抚摸着床边的围栏，嘴角不觉弯起，曾经，她们会在晚上熄灯后各自仰躺在床上，天马行空的聊天，每每她都是最先睡着的一个，手不由自主地停留在脚踏上，她都不记得有多少次，她摸黑爬下床，钻到厕所小声的和李宸禄煲着电话粥，那个时候啊，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董戈雅半响没听到动静，转头就看见宁佳悦一脸温柔笑意的盯着衣柜，好像陷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她转了转眼珠，准备吓一吓她，走到跟前却发现她的眼眶是红肿的，双手掰过她的肩膀，宁佳悦眨了眨眼，终于回了神，看面前的董戈雅一脸的凝重。
　　“你哭过了？出什么事了？”
　　宁佳悦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咧着嘴笑道：“没事，这不是觉得伤感么？！”
　　董戈雅闻言撇了撇嘴，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随即环绕四周，叹了口气，“你不说还不觉得，真是，以前觉得怎么看怎么讨厌，总是想着什么时候毕业就好了，结果真到了这一天……还真不是滋味！”
　　接着想起来什么，用胳膊撞着宁佳悦的胳膊，贼贼的笑着，“早上领毕业证的时候就没看见你，老实交代，是不是跟你家那位领证去了？”
　　宁佳悦觉得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重重的压着，压得她几乎站不稳，连带着呼吸都虚弱了，她随手拉开手边的椅子，低下的头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费力地坐下，待呼吸平稳，她抬头，甚至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董戈雅，尽量轻松地开口：“没有，我们分手了。”
　　她清楚地看到，董戈雅的眼睛一瞬间瞪得特别大，还记得以前，她常常指着宁佳悦的眼睛，满怀嫉妒的说：“不要再用你的牛眼看我了，再看，小心我把它吃掉！”
　　宁佳悦很想告诉她，其实现在她的眼睛也很大，大到她能都能看到她完整的黑眼珠。
　　董戈雅再看了看她的表情，舒了口气，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继续收拾，又不甘心地问道：“小两口是不是吵架了啊？不是姐姐我鄙视你们，就是全世界的情侣都分手了，你们也不会分手的。”
　　宁佳悦怔了怔，忍着心口处持续的疼痛，一手支在桌子上，抬头看着她，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她开口问道：“为什么呀？”
　　董戈雅手上动作不停，随口接道：“因为看到你们，让作为旁人的我都能感觉到满满的幸福啊，仿佛……仿佛你们就是为对方而生的，不在一起都对不起大家，哎，真是不公平，明明嫉妒的要命啊！”
　　说着状似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宁佳悦不自觉的微笑，能有这样的朋友，她何其幸运？！
　　董戈雅租的是简单的一室一厅，为了方便上班，选择了公司附近的地段，导致的直接后果是一次性付了半年的房租后，兜里所剩无几。
　　董戈雅的家在偏远的小城市，家里条件还好，只不过据董戈雅自己的话说，自从哥哥娶了嫂子，那个家让她很是没有归属感，一度扬言要在这里站稳脚跟，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宁佳悦对此很是佩服，她没有那么大的志向，那时候的她最大的愿望是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和小鹿永远在一起，周末的时候一起回去看看爸妈。
　　两人收拾完毕，已是华灯初上，休息了一阵，董戈雅跑下楼去买晚饭，宁佳悦一个人躺在床上瞪眼看着天花板，月色温柔的洒落在房间里，就着月光，床上的人儿脸上似有亮光一闪而过，待要看清，那人已翻身侧躺，留下瘦小孤寂的背影。
　　董戈雅推门进来就看见躺在床上似已熟睡的人，轻手轻脚拿过被子要给她盖上，近了才发现，她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也许是月色实在温柔，董戈雅的声音亦出奇的温柔：“起来吃饭吧。”
　　床上的人儿没有出声，脸向下蹭了蹭床单，董戈雅准备起身的时候，听见她叫了她一声，“小雅，”
　　宁佳悦很少这么正儿八经的叫她，声音低哑又脆弱，让董戈雅想起电视里濒临死亡的人的呼唤，她不自觉地放缓了呼吸，轻声回应：“嗯？”
　　“我的小鹿，我把他弄丢了。”她说。
　　董戈雅没听清，她的声音陷进厚实的被褥再传到她耳朵里的时候，她似乎只听见了哀鸣，如小兽一般的哀鸣，声音不大，却让人心情沉重。
　　她心急地扯起她，急促地问着：“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宁佳悦却是调皮的笑了笑，趴在她的耳边大声说：“大姐，我说我饿了，饿的都没有力气了。”
　　董戈雅觉得不对劲，可是掰正她，细看她的眼睛，却发现她的眼睛比往常的还要清亮，经过月光的洗礼，乌黑的眼珠似镶嵌在一汪水银中。
　　没等她细想，宁佳悦已经甩开她的手，奔出房门寻吃的去了，董戈雅摇了摇头，走出房间，宁佳悦正对着她买回来的甜点发呆，知道这丫头离不开甜食，她买了晚饭后又跑去单给她买了这些，看她这样，董戈雅满脸不在乎的说：“别太感动了哦，等姐姐我发了工资，请你吃大餐！”
　　宁佳悦抬头，却是双眼含泪，她弯起嘴角笑着说：“是啊，我太感动了，你看，我感动的都哭了呢。”
　　董戈雅皱眉，今天的宁佳悦太不对劲了，“你和李宸禄……”
　　她的话没有说完，宁佳悦的手机响了，她笑了笑，埋头解决晚饭，忽然想起，这不是李宸禄的专用铃声，再抬头时，宁佳悦已经接起了电话，“你在哪？”
　　低沉冷酷的声音传来时，董戈雅似乎都被冻的僵了僵，即使不清晰，她也听出这不是李宸禄的声音，宁佳悦的脸色一下惨白，但声音至少还是很平静的，她说：“我现在就回去。”
　　“我问，你在哪？”
　　对方的强势一览无遗，更衬得灯光下的宁佳悦脆弱无助，她转头面向董戈雅，怯懦的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盯着她的嘴唇低声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董戈雅的嘴唇开了又合，合了又开，她顿了顿，觉得自己的嗓子眼仿佛被人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看着面前的宁佳悦像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在她的目光下头垂得越来越低，这样的宁佳悦让她的心软的一塌糊涂，不自觉地轻声说道：“新城街枫沁园。”
　　几乎立刻，对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在门口等我。”
　　电话挂断，宁佳悦举着电话的那只手慢慢的放下来，她的头却始终没有抬起来，室内一片沉寂。
　　董戈雅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默：“我以为，你下午说的是逗我玩的，现在看来，是真的了，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待宁佳悦回答，她又补充：“不要跟我说你们不合适，也不要告诉我你不喜欢他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断力。”
　　说着她低头想要看清宁佳悦的表情，却蓦然僵住了身子，董戈雅知道，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这天晚上，柔和的光线下，那似断了线的珠子，她看见一颗颗泪珠像碎钻一样在灯光下熠熠发光，下坠，破碎，地面上很快积起一滩水渍，对面的人儿却只是无声的哭着，没有颤抖，没有抽泣，仿佛那不断下坠的眼泪与她无关。
　　董戈雅皱眉，这样的宁佳悦让她心痛，她这个样子，已让她不忍心再问，上前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像哄家里的小侄女一样柔声哄着：“都是我不好，我不问了，你不要哭，乖，不哭了。”
　　话毕，宁佳悦“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全身颤栗，嚎啕大哭，董戈雅的肩头很快就湿了，她哭得那么专心，那么用心，像要被丢弃的小孩似的，只能用哭泣来宣泄内心的恐惧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