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流月奇谭》委鬼

31、广州·当老爹辈们还年轻的时候

　　太华观虽地势高，气候寒冷，然而因着名气实在太大，香火却是旺盛的，且于雪景中赏梅观鹤，自也有一番脱俗的趣味，因此一年四季都有香客或是文人来此，故而在道观客房并不少。
　　太华观因镇压着大妖，因此对于来客的检验是非常仔细的，然而南熏对谢衣却并没有过多盘问，故而在他安顿下来之后，带着些许歉意说：“身为来客，自当以真面目示人，谢某疏忽，还请道长莫怪。”而后便取下面罩时，南熏惊呆了。

　　与初七一模一样的脸，唯一不同的是初七的右眼下有两点暗红的泪痣，而谢衣则在右眼戴了一副模样奇怪的单边琉璃镜……
　　“道长为何见到谢某会如此惊讶？”谢衣看着呆怔的道姑，自然而然的询问。
　　南熏一醒，眨了眨眼似乎想要确定眼前并不是幻觉，继而才道：“谢居士成名多年，未料到竟还如此年轻……莫非也是修仙同道？”
　　谢衣本也想到对方会对自己的年纪产生疑问，倒是未料到对方已经给了个这样的猜测，确实，数十年容颜不改，如非得窥天道，也再难有其他解释了……
　　想到要解释，无非是更多费口舌，谢衣便展开个温润泰然的笑容道：“所谓道，殊途同归，偃术亦是要修行才得以精深的。”
　　南熏觉得自己听懂了，于是点点头，想了想又问：“谢居士家中可有后辈失散？”
　　谢衣一愣，这个问题倒是数十年来头一遭，但还是回答：“谢某孑然一身，非不知有何后辈……”若有，也在流月城中不得而出啊……
　　南熏疑惑，但随后只陪笑道：“前日刚有一位居士自观中离开，他带了一位同伴与谢居士当真非常相像。”
　　谢衣想了想，只当对方随口说的闲话，便只笑笑：“竟有如此巧合？若有缘与他相遇，倒是要好生瞧瞧。”
　　南熏跟着他笑了笑，又说了些客气话，见他谈吐自然，绝无一丝虚伪做作的样子，也就不再疑心，起身离开让谢衣休息。出门之后，南熏不免感叹居然在短短几日遇见两个长得如此相似的人……当然只是长得相似罢了，说起来，若是初七脸上露出谢衣那样的温和表情那会是什么样子呢？南熏想了想，摇摇头，大概会很奇怪吧。

　　谢衣只在太华山呆了一夜便于次日拂晓匆匆离开，南熏甚至来不及跟其他女弟子显摆一下，只是谢衣的模样被传说得更加英俊美貌了……而至后来，南熏生逢巨变，此事便再也无人提起，她自己似也忘了，就此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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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夜原本对于要去哪里并无头绪，之所以现在到了广州，完全是因为清和病了。
　　清和本来重伤初愈，又执意南下，一路上虽然也并不委屈，当花销的也并不节省，但还是架不住劳累，病倒了。做为与他同行的沈夜此时自然不好一走了之，如此一路照顾下来，便跟着他到了广州。
　　到广州时，天气已经转暖，广州更是已经开始热起来。或许因为是流月城太过寒冷的缘故，沈夜在太华时亦不觉多冷，到广州这般炎热却是不太适应，加之他那一身还是太华观穿过来的厚重衣物，简直就是在捂汗，走在街上，斜柳花巷的楼台上，莺莺燕燕的女子瞧着便都私下窃窃，掩在锦团花扇后的都是好奇的笑意。此地与别处果然是不同的，沈夜只能硬着头皮跟着清和走，只盼快些找到落脚之处，再去买块布料来赶制夏装。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往旁边看，初七默默地走在他身旁，稍稍落后一身的距离。
　　活傀儡应该是不畏寒暑的吧……
　　大概是因为不受气温的影响，初七的神色要比沈夜淡定得多，然而沈夜却发现，即便他小心的掩饰着，却还是流露出了一些过去几十年都没有出现过的神色，初夏的午后，阳光照在他身上，缺少血色的脸被染上一层温柔的暖红，他的眼不着痕迹的在街市上悬挂的牌坊上掠过，有那么一瞬沈夜有种奇妙的幻觉，好像这人下一刻便会好象个大孩子似的扑过去，研究那牌坊上的字，又或是那些挂在外面招揽顾客的花牌……然而事实上，初七是从来不会做这种事的，他只会亦步亦趋的跟在沈夜身后，如同甩不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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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和在广州的居所是一处别致的小院，虽不大，但雕梁画壁很有几分大家气派。他出身贵胄，虽经巨变，然而家族底蕴尚存，偶尔下山虽是不回祖宅，但这样的闲居小筑却是早有人打理准备着的。
　　小院养了三五仆役照料，清和无意招摇，但见沈夜与初七如此泰然自若的打量了一下这宅子，然后淡定的表示如果不打扰就住下了，清和忍不住再把自家宅院里那几乎无处不在的家纹打量了一遍，忽然觉得习惯了惊叹之后，遇上这样平淡的客人倒有几分不甘心了。

　　沈夜原本想自己买布料做夏装，不过清和吩咐了一声，很快便有仆人买回了两套轻衫来，于是换洗之后，一身轻松的沈夜带着初七逛街去了。
　　沈夜是故意的，他往铺子最多的那条街上逛过去，就见初七老老实实地跟在身后，时不时看一眼边上的招牌，然后又默默地跟在他身旁，沈夜觉得这种感觉有种莫名的乐趣……直到终于看够了初七微妙的神情，他才状似随意地揶揄道：“若是想看，便看吧。”
　　初七未料被说中心事，顿时有些慌，然而这似乎也是主人的命令，他看着沈夜，又低头道：“是，主人。”停了一下，又道，“主人需要什么？”
　　沈夜不太明白：“嗯？”
　　初七道：“主人需要初七买什么？”
　　沈夜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他是将想看便看当成了命令，不知怎么先前的好心情突然便消散了干净，看着眼前这人觉得乏味至极，便冷冷道：“不需要，你爱怎样便怎样罢。”说完，拂袖转身便走。
　　初七不知沈夜为何突然生气起来，也不知前面那想看便看的命令是不是还有效，但此刻见沈夜走了，无瑕顾及路边缤纷的商品，连忙又跟了上去。

　　沈夜走到码头，远远见有一只奇模怪样的船停靠着，一群人围着看热闹，其中以孩子居多，好奇心起，便上前看，只见一只熊猫精正在跳着奇怪的舞，引得小孩子们惊奇的笑叫……
　　“你们的船能在天上飞？我才不住！”一个小孩的声音传过来，原来正在与那穿着曝露的狐精聊着什么。
　　“小弟弟，我们的船呀可是谢衣谢大师替我们造的哟，谢大师所造的偃甲会飞可真不算稀奇呢。”狐精笑嘻嘻的逗着小孩。
　　“谢衣？是谁呀？”
　　“谢衣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偃术大师……”狐精开始婉婉说起谢衣的故事，吸引了一群孩子过去听。

　　沈夜却看向初七，然而初七对这些却无动于衷，只是平静的站在他身后。
　　谢衣……最厉害的偃术大师……可是他已经死了，临死前被制成了活傀儡，这世上再也不可能有谢衣了。
　　沈夜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回去吧。”
　　初七应了声：“是，主人。”便乖顺的跟着他往来路走去。

　　回到清和的宅子时，已近酉时，然而天虽还未黑透，但也已开始掌灯。
　　进到厅堂，便见清和正有客，见他们回来便引见道：“沈居士，此二人乃是山人好友，乐绍成，李圣元。”又道，“圣元兄，绍成，这位是沈夜沈居士，后面那位是他的家仆初七。”
　　李圣元生得端正，话不多，只向来的二人抱了一下拳，显出几分傲然的样子。乐绍成年纪小些，乐呵呵的向他们招呼：“二位大哥好，小子乐绍成，有礼了。”
　　李圣元本未开口，听他这么一说便皱眉道：“绍成怎么一口江湖匪气，近来又看了什么杂书？”
　　乐绍成吐了吐舌头打哈哈：“这不是正看那江湖侠客录么？侠义榜上那些侠客的故事我可是一个都没落！圣元圣元，你不知道，那个榜首叫三千烦恼卷的大侠可厉害了，还有那个震衣刀……”他说得兴起，便似停不下来了似的。
　　清和也不拦着，只管含笑看着他说，眼却看向沈夜，后者只做不见，却去看初七，初七一脸木然的站着，似无所觉。
　　这厢李圣元叹了口气，打断：“乐兄，你打算就这么让清和的客人站着听你说么？”
　　乐绍成被他说得结舌，闹了个大红脸，很不好意思的挠着头道：“唉，我这不是一说就来劲嘛，二位大哥别介意哈，快里边请。”

　　沈夜发现清和这两位朋友还真是丝毫不见外，招呼他们跟招呼自家的客人似的。尤其那个姓乐的年轻人，自来熟的劲头颇有些令他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