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二流月奇谭》委鬼

28、太华闲话·清和x温留

　　“为何不吃？你不要命了？”温留大吼，躺在床上的人身上的伤虽然已经被处理过，然而包扎的白布已经被依然没能止住的血染透，与腥红的血液相映着的是清和白得发青的脸。
　　清和无力多说，只是摇头。
　　屋外又是一阵喧哗，有弟子在门外叫道：“南熏师叔！有……有位自称姓葛的仙人带了一群……一群仙人前来抓那乘黄！”
　　南熏此时已多少明白那乘黄是想救清和，然而……这也太胡闹了！
　　温留却是哼了一声，道：“叫他们别多管闲事！老子抢到了手的东西，没可能还回去了。”
　　沈夜隔着窗看了一眼屋外的情形，倒也没有多少天兵天将，只是十来个地仙，暗忖以自己与初七的能力自保是无妨，然而若要将这一屋子人、妖算上却难周全。

　　“清和，快把甘木给我吃下去！婆婆妈妈的搞什么？”温留还要对着床上的人叫着。
　　南熏被他吵得着恼，怒道：“哪有你这样令人吃药的？！”
　　温留扭头看她一眼，道：“那你来。”
　　南熏顿时囧到，退了一步道：“怎么……”
　　沈夜道：“他不会吃你那甘木的，你还是想法子先逃吧。”
　　温留一愣，瞪他：“你说什么？他不吃的话十有八九会死的，你们人类不是最怕死的吗？为何不吃？”
　　沈夜道：“哼，你懂什么？太华观从来行得正坐得端，怎会受你这来路不正的恩惠？你难道不知道，人类虽怕死，却也会因为气节而不惧死的吗？”
　　“迂腐！”温留叫着，看向清和，“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清和本就醒着，此时只得叹着气道：“别傻了，快把东西还给人家，我不会吃的。”
　　屋外仍旧在喧哗，有人在叫：“那妖孽就在屋中，堂堂太华观难道竟要包庇妖怪不成？”

　　南熏气得提了剑就要往外冲出去寻那人理论，没想到温留比她更快，身影一闪，已到院中看着一众仙人冷冷一笑：“你们千里迢迢追来，不就是为了要这甘木嘛？看好了！”
　　说罢，嘴一张，手里的甘木丢进去，嚼也不嚼便吞了下去。
　　“好了，现在，甘木已被我吃下去了，没了，都滚吧，大爷今日心情不好，再烦，吃了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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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那个蠢货！”清和听得乘黄在外面的话语，气得几乎又要吐出血来，怎么连死也死不安稳呐！“南熏……扶我出去！”
　　南熏道：“不行，你就安稳死在床上不行么？”嘴上说着，见他挣扎着起身，无奈又只好上前扶他。
　　沈夜看看他，又看了一眼门外眼看要与众仙打起来的乘黄，叹了口气，念动法诀，神农一族最擅长即是治疗之法，只是方才见那乘黄已经带来了甘木，便没有出手，谁料想那乘黄竟然冲动无谋，恣意胡闹到这般地步，此刻看来，再不施救，这位叫清和的道士自己也要把自己折腾死了……
　　翠绿色的法阵幻出片片碧叶透入清和身体，令他一愣，但随即发现身上的伤竟好了大半，虽然因为失血还是没多少力气，但至少血已经止住了……
　　清和回身朝沈夜一抱拳：“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清和日后必结草衔环相报。”
　　沈夜回了一礼，乃指门外诸人：“先将庭外诸仙劝走方是上策。”
　　清和点点头，出门道：“大……啊，不，温留，你可愿与我缔结血契？”
　　南熏惊道：“清和，你疯啦？！他是乘黄！”

　　温留回头眯眼看他：“你不吃老子的甘木，不要跟老子说话！”
　　清和一笑，他本是重伤在身，脸色不佳，病弱之姿中这么一笑，竟似暖阳撒满冬日般温暖，温留被他笑得心里那股子火好似嗖的一声便灭了，晃得眼前直泛桃花……
　　“也罢，你看，令双亲于多年前在太华山下嗜血伤人，我等太华观子弟当然不能坐视，他们伏诛后，贫道方才知晓原来他们嗜血是为了哺育幼子，始知乘黄虽然成年之后可以不再嗜血，然而幼兽却必须饮血而活，贫道念你年幼，予你些血食活命，本无意居恩，然而如今你已长成，来太华寻仇，按理说本也无可厚非，然而，冤有头，债有主，太华弟子被你袭击死伤多人，这仇你已报得差不多了，现在你有意报恩本性虽好，却又因此犯下抢夺之罪，贫道只能说你未脱兽性，这报恩之报，贫道领受不起……”
　　温留心头那点花被这番话说得朵朵凋零，怒道：“啰嗦！既然你不肯吃老子的甘木，什么恩什么仇就都不算数了！你管老子想干什么？絮絮叨叨这么多做甚？！”
　　清和看着他眨眨眼：“好吧，简单说，做我的血契灵兽，我养你一辈子。”
　　南熏张了张嘴，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温留看看他，再看看身后那群已经惊呆了的仙人们，眼珠一转道：“好啊。”
　　清和也不多话，当即念动法诀，温留应了血契之后突然两眼一瞪：“清和？！你……为什么是死契？！”
　　清和不理他，向他身后道：“乘黄已为我太华灵兽，不日将禁入我太华秘境之中，诸位仙长意下如何？”
　　“这……这……这明明是包庇！他服下甘木，难道太华山想独得？！”有地仙不忿。
　　清和眉头一挑：“入我太华者，人也罢，妖也罢，都只得由我太华山处置，若觉不公，请自去向赤霞师祖说说，师祖除妖封境之能，当能与诸位一个好说法。”说罢，向为首的仙人一揖道，“葛山君，此事劳烦仙驾，实是清和之过，如今身上还有伤，等善于行时，当登仙府向山君请罪。”
　　这葛山君乃是太华山神，与太华一脉众修仙子弟因着赤霞真人的原由向来照拂，也深知太华门派内部虽松散，但对外却从来是护短到极致，本来一群追杀乘黄的仙人一哄而来，他做为山神不能不接待，但心中并不乐见，故而一直不曾开口，此时听清和这么说，便是一笑，道：“道友只管安心养伤，诸位仙友亦都是明理之辈，断不会贸然干涉太华山内部之事，只是……这乘黄本性凶残，即便是定了血契，亦万望莫要大意。”
　　他这么一说，仙人们也不好意思做那“不明理之辈”，只能讪讪地败兴而去。

　　等仙人们尽数离去，清和才晃了晃身形，眼看要倒，南熏到底是个姑娘，拖不住这么大个爷们，正要叫人来帮忙，就见温留过来，一手将人打横抱起送回屋内床上。
　　沈夜挑了挑眉，这个清和着实有趣，倒与印象中的某个相识的人有几分相似……是谁呢？却又想不起来。扭头看向初七，皱了皱眉，这活傀儡打从进屋就一直跪在角落里，不言不动，若不是想起来，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的存在。
　　“初七。”
　　“属下在。”
　　“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端个茶倒个水你总是会的吧？别光杵在这里。”
　　“是，属下领命。”初七应声，站起来出门向收治伤员的房间走去。

　　那厢温留还在追问：“为何是死契？你怕老子会吃了你么？你死也要拉着老子吗？还有，你说养老子一辈子的！太华秘境又是什么意思？！对了，老子饿了！来碗肉！”
　　清和躺在床上只是笑，被念得烦了便扭头对南熏道：“前辈……”
　　“别叫我前辈，一听就知道没好事！”
　　“口渴……”
　　“哦，我去让人给你倒水……”
　　“水不解渴，酒……”
　　“别作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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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没有了生命危险，然而清和的伤却好得很慢，甚至几度恶化，南熏言道观中师长已经看过，都无他法，只能慢慢养着。
　　“他出身门阀士族，早些年京师内外提到崔家郎无人不知，后来他家族变故，一门衰败，本是无奈投奔了太华观，听师兄说他刚来时亦是染了一身的病，足足养了两三年方才好些，尤其受不起寒，如今这大冬天的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将旧疾又引发出来了。”南熏一边说着一边招呼道童将煎好的药交予初七滤药渣。
　　初七听她说，也不多话，只默默地将药渣滤掉，让道童把滤好的药汁端给清和。
　　“阿七啊，你明明不是哑巴，为何总不说话呢？”南熏闲下来，便逗初七。
　　初七木然，道：“无话可说。”
　　南熏哼了一声，正要说什么，门外有人轻轻叩门，她应了一声，一个道童便走了进来，朝她一拜：“师父。”
　　南熏指着初七：“来，谢过你的救命恩人，太华观弟子从来知恩，将来亦要懂得图报。”
　　初七看了那道童一眼：“女子？”
　　南熏微笑：“太华观女弟子未及钗之前与男弟子同着，她确实是女孩儿，逸清，总算有人认出你是女孩儿了呢。”
　　那叫逸清的女道童亦笑着点头，转身朝初七行了跪礼道：“多谢初大侠救命之恩，待逸清艺成定当报还。”
　　初七略有些尴尬地往一旁让了让，想了想道：“我不姓初。”
　　南熏笑道：“是了，你是沈公子家的人，想必应该是姓沈了？”
　　初七摇头道：“我也不姓沈。”
　　南熏看了看一脸纠结的逸清，干笑了一下：“如此……那就叫阿七算了……”
　　逸清很听话，张口就来：“阿七哥哥~”
　　初七看着眼前的小女娃儿，忽然觉得很想伸手去捏捏对方粉粉的脸蛋儿，但那是主人绝对不会允许的吧……于是他忍住了。

　　温留看着一桌子的斋菜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又是素的？我要吃肉！！！吃肉！”
　　清和淡定的举箸夹了一片香菇放在他碗里：“多吃点素好，不得挑食。”
　　“你说要养我一辈子的！”乘黄瞪着碗里的香菇，额角隆起青筋。
　　“吃肉是一辈子，吃素也是一辈子，何必执着？”
　　“老子是乘黄！老子要吃肉！”
　　“没钱。”道士果断的回答了一句话。
　　“什么？！”乘黄傻了眼。
　　“唉，穷。”道士看向乘黄，“吃不吃？不吃饿着。”
　　“你……你……”
　　看着恨恨拿起筷子往嘴里扒饭的男人，清和笑了笑，伸手又夹了一筷子青菜叶子递了过去。
　　“清和！你别过分！”

　　烈山部可以不饮不食的物质，使沈夜用午餐的时间来逛太华观，走过清和的小院时恰巧听到里面幽幽地传出一句“唉，穷。”的话语，突然一愣，这话在哪里？听谁说过？那似乎是个很重要的人，却不知为何想不起来了……
　　沈夜站在门口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里面说话的人自然是清和，听对话那乘黄也在，想到此，忍不住抬手敲门。
　　温留看沈夜的眼神很有几分看美食的样子，清和干咳一声：“温留，吃完了就收拾碗筷，送去厨房。”
　　“凭什么老子要听你的？！”
　　“凭你是我的灵兽，我是饲主。”
　　“不给肉吃的不算。”嘴上这么说着，男人还是收拾了碗筷出门去了。

　　沈夜看着温留走远，才道：“你难道当真便这么养着他？乘黄乃是上古凶兽，嗜血食是天性，强行压抑，恐怕将来终会反扑。”
　　清和笑笑：“温留不会。”停了一下，又道，“我已与他说好，过几日便送他入秘境，有他在秘境之中镇守，其中封印的大妖当能安分许多，若是恣事，我允他开荤。”
　　沈夜看着他，那一脸温良的笑中却透着些冷意，不，那人肯定不是他！沈夜在心里说道。

　　“主人。”门口传来初七的声音。
　　回头，便见温留带着初七过来，而初七手中端着汤药，想来应该是给清和的。
　　沈夜示意他进屋，初七便将药碗放在清和面前，而后便退到了屋角，虽然行动并不畏缩，却很快便令人无视了他的存在，沈夜与清和闲谈时，偶尔想，不知那人站在屋角在想些什么。

　　“昭明？伏羲的神剑么？”温留听沈夜说了寻找昭明的愿望后，努力想了想道：“我们乘黄一族只知神农将昭明的残片分别放在四个地方，更多却没有了，下界信奉神农的部族很多，你们不妨去问问这些部族的后裔，他们或许知道什么也不一定。”
　　清和道：“秘境内皆是已被封印的大妖，很是凶险，否则也不会请温留镇守，寻常人实在不便入内，沈兄若是一定要进去问，只怕还需要师祖同意方可。”
　　沈夜点点头，至少对方没有一口回绝已是很好，他才知道，清和乃是赤霞真人首徒弟子，虽是半路出家，却因天资极高而深受师长喜爱，在太华观算是个很受爱戴的人物。这次的人情倒也不算白给。

　　说定向赤霞真人请示之后，沈夜看着温留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暗暗好笑，便也不打扰，带着初七离开。
　　回到他们暂住的院内，沈夜回头看了一眼初七道：“听说南熏说你与剑室的弟子关系不错？”
　　初七愣了一下，跪地回道：“属下只是助他们救治伤者，并无他想。”
　　沈夜最不耐他这种做小伏低的模样，想到此人生得纯善，却其实叛师入魔，当真是人心隔肚皮，纵使此刻他这般模样，又怎知不是包藏祸心呢？信不得啊……